誤用“內卷”時,我們扔掉了什麼問題和視角?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39411-2020-10-19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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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彙的誤用,要麼消滅了一種價值,要麼消滅了一個視角,要麼消滅了一個精確的分類。
‘內卷’和‘加速’都蒙上一層濃濃的絕望氣氛,失去了成因分析的色彩,而形成了一種‘慘狀描述’。
" alt=“500” />文 | 李厚辰
錯過與誤用一個詞彙,代價比我們想象中要大。
例如之前的文章我們就曾舉例,如果“公知”一詞的默認涵義就已經包含“帶有引導輿論的目的”發表“不真誠的批判”,“盲信西方理論”,我們就基本毀滅了一切發牢騷之外,帶有哪怕基本價值分析的公共言談,他們都會被當作“夾帶私貨”。
剩下的基本就是讚揚,牢騷和叢林社會。
詞彙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豐富和靈活,我們無法在詞彙被濫用誤用下,隨意扭轉詞彙的含義,或換一個詞來表達。
公知還能換什麼詞呢?專家嗎?用專家這樣的詞彙形容文科類知識分子,尤其是他們對社會與政治現象的評論是很奇怪的。當然這也解釋了一種氾濫的“文科無用論”。且對“專家”一詞的過度強調,也會進一步加劇一種“專家崇拜”的氣氛,這本就是一種嚴重的現代性問題。
因此,當“公知”一詞徹底摧毀後,我們不得不接受一類言論默認的“污名化”。類似的詞彙濫用還有很多,“原生家庭”、“PUA”、“三觀”、“女拳(權的諧音使用)”。
詞彙的誤用要麼消滅了一種價值,要麼消滅了一個視角,要麼消滅一個精確的分類。
我們總認為“腦子裏的想法”最重要,詞彙僅僅是個符號,消滅詞彙不影響我的想法。事實上我們腦子裏有這個想法,恰恰是因為在一套詞彙的系統中存在這樣的表意空間,一旦這個空間喪失,所謂“腦子裏的想法”也就不復存在。
因此,拯救這些詞彙是重要的,今天我們談談最近半年最被提及和濫用的兩個詞彙,“內卷”與“加速”,希望從中,可以拯救出一些珍貴的啓發。
1.
一個典型的內卷者生活
在進行分析之前,我先用一個範例描述一種非常典型的“內卷”。
A先生在農村務農養雞,養雞一年後打算擴大規模,但這個規模還無法採取大規模機械化、自動化的方法。擴大規模就要花更大的時間和精力,但也樂得其所,畢竟可以增加收入。
雞肉收購價格長期不上漲,而A先生能夠投入時間也有自然限制,一天只有24個小時,收入的天花板非常明顯。因此A先生變賣所有設備南下打工,在工廠中主要收入是計件工資,多幹多得,因此他班次增多,工作時長也不斷增加,但畢竟多幹多得,也沒什麼怨言。
隨着年歲增長,工廠的高強度工作他漸漸難以持續,遂進城做了外賣的送餐員,用攢出的錢置辦電動車和電池。送餐員的工作也是多做多得,不過每天上午和下午的閒時難得輕鬆,倒沒有工廠那麼大的強度,收入也還不錯,看上去比工廠的工作還要合理不少。
這就直到他連外賣工作都難以為繼之時,他什麼都沒剩下。當然這個簡單的小故事並不精彩離奇,他基本概括了很多農業人口的人生軌跡。
“內卷”這個概念,在這個故事中,不是要總結他有多麼辛苦悲慘,不是要總結各項工作的競爭壓力,這個概念要回答一個疑問,一個對我們也有意義的疑問。
他為什麼從來沒有想換個模式,而一直在做這種計件收入的工作呢?如同我們大多人,怎麼沒想換個工作軌道或模式呢?
這個問題就是我們在誤用“內卷”時丟掉的問題和視角。
2.
內卷的提醒
“內卷”概念起源於格爾茨的《農業的內卷化》,最初的詞彙起源更早。與內卷(involuton)對應的是進化(evolution),用“內源增長”和“外源增長”來理解這組概念也許更好。今天我們就從問題意識入手。
格爾茨使用這個概念,是要回答在印度尼西亞,人口眾多的爪哇島為何沒有像距離臨近的其他島嶼那樣向資本和技術密集方向發展,而是不斷向勞動密集型方向發展?
在這樣一個宏觀的層面上,**“內卷”要回答的是一個地區經濟模式為何沒有“進化”的問題。**這很像著名的“李約瑟難題”,即科學革命和工業革命為何沒有在近代中國發生?
當然,一個宏觀的“進化”問題,一樣可以換用於微觀的個人生活,畢竟在個人主義的時代,大家更多的旨趣是個體生活困境。雖然這種狹隘本身就是個問題,不過這不是我們今天要處理的。
我們一樣可以對個體的生活軌跡提出這樣的問題,就是A先生為何一直在做計件收入的工作,而不是像他身邊的人一樣開個超市,做個小生意。也許A先生隨着年歲增長也有疑問,如果當時開個超市,現在是不是還可以持續地為自己提供收入,而不必像現在一樣停下工作,就停下收入。
格爾茨對於爪哇島給出的答案,不管是否如實反映了爪哇的問題(李約瑟難題是否是個偽命題就值得商榷),但確實給出了一個對個體生活值得反思的視角。
爪哇島的主要農業作物是水稻,就是我們平時食用的大米。水稻是個非常特殊的作物,與小麥非常不同,水稻對水、土壤、温度、陽光的要求非常高。“精耕細作”這個詞彙就是從水稻種植上得來。因此水稻的畝產有相當大的範圍,從300公斤到1000公斤不等,投入越多,畝產就可能越高。這樣的現象和邏輯也是大躍進時期追求極端水稻畝產量的基礎。
也就是説,水稻的種植邏輯有些形似計件工資,多做多得,因此爪哇島島民的人口增長,都填入了越來越精細的水稻種植中,且大家都還有不錯的收入。俗話説“窮則思變”,但如果收入還能維持,自然沒有進行技術改革或資本化運營的衝動。
言下之意,如果存在一種還尚有希望的模式,這個模式本身就會具有相當的剛性,是很難改變的。 從養雞到工廠到外賣送餐員,計件式的工作具有相當明確的希望,因此這位A先生才一直沒有想到要改變自己的工作模式。
因此,“內卷”這個概念,提醒着一種“模式的剛性”。也就是一種緩慢的增長,會壓抑着我們去改變的迫切,直到來不及。
1993年才被發現的,著名經濟學家熊彼特於1932年撰寫的一篇短文章《Development》給出了一個讓我們更容易理解的視角,他區分了增長(Growth)和發展(Development)的區別。
在這個情況下,我們理解“內卷”概念,就可以説,穩定而可見的增長(growth),會抑制真正具有新穎性的發展(development)。
這在個人職業發展上當然也是如此,很多安逸的,收入晉升增長穩定的“金飯碗”工作,會導致人不思進取,沒有真正實現自己的發展。
3.
我們冠名為“內卷”的那種困境
當然最近半年頻繁使用的“內卷”,則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大家日常使用的“內卷”完全沒有在回望一種發展模式的停滯,而更多是在描述一種當下之“難”。大概是要説為了競爭,付出太多。或是説,沒有做真正有意義的事情,而是在不斷重複一些無意義的事情來應對競爭。
當然“內卷”這個詞的用語有大於“競爭激烈”的意涵。它混合着一種無出路、被壓抑封閉之“內”的意謂,與瘋狂拉扯,吸入其中的“卷”的意謂。內卷在展示“競爭激烈”之外,還有非常明確的“無意義”、“荒謬”、“被困”的感覺。
更進一步,“內卷”詞彙有明顯的價值判斷,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價值判斷,那就是“惡意”,明顯的主觀惡意。在一種名為“內卷”的狀態中,人們為了應對競爭而採取的手段是有“主觀惡意”的。
這樣來看,“內卷”是對“階層固化”一次的換用,也確實是在“內卷”這個詞彙被頻繁使用之時,我們看到“階層固化”這個詞彙的頻率大大降低了。
如果説“階層固化”在解釋我們生活問題的成因,從而提出一種“打破階層固化”的必要, 那麼可以説“內卷”就是在絕望,認為“階層固化”無法打破時,轉而摹畫這種狀態本身之可怕的詞彙。
這就是我們現在從“內卷”這個詞彙上想要的東西,一種語言的釋放和發泄。這個詞彙將我們現在的所有感受總結為資源的稀缺,競爭的激烈,競爭中人的惡意和荒謬。
這當然與最初的“內卷”已經有了幾乎完全相反的意義,最初導致“內卷”的原因恰恰是現狀不錯,模式仍可持續;而現在已經成為了模式不可持續,也沒有其他選擇的一種絕望。
這當然不是現實,對於在網絡上熟練使用“內卷”的人羣,要麼是學生,要麼是大都市對知識尚有興趣的都市青年,他們實際應該是那個深陷舊“內卷”,即生活尚有可期增長(growth)的人。
真正陷入荒謬和惡意競爭的人羣,如果你看過樑鴻的《出梁莊記》,真正在城市的夾縫中艱難生存的農民工人羣,恐怕還不懂得“內卷”這樣生僻的詞彙。
那麼都市人的真正問題為何被遮蔽了呢?我想是因為他們又用壞了一個概念——加速。
4.
真正的加速
與“內卷”同樣時髦的,是“加速”一詞,本應該為生活提供洞察和啓發的概念,再次被表達為單薄的絕望。
提出“內卷”的概念的格爾茨並非是特別知名和有建樹的學者,而提出“加速”概念的是法蘭克福學派新生代最富盛名的批判理論家哈特穆特·羅薩。“加速”概念也是當代馬克思主義思潮關於“異化”理論的一個新方向。
但人們日常使用“加速”一詞則完全脱去了羅薩本人希望批判的方向,而進入了一種與日常使用的“內卷”頗有親緣性的意義。
“加速”在當今大概單指“加速惡化”,且加速惡化本身帶有一種事情不得不變壞的預期,並認為如果事情不變到最壞,便不可能迎來改變的“不破不立”的意謂。
當然這種激進主義的態度也不僅僅是一種平民的臆想。在羅薩發表關於“加速”的社會批判理論後,2013年美國學者尼克·斯爾尼賽克(Nick Srnicek )與阿列克斯 · 威廉姆斯(Alex Wiliams)以羅薩理論作為基礎,發表了《 加速主義宣言》,並認為只有促進加速過程,才可以導致晚期資本主義社會盡快瓦解,以 進入一個新時代。
可以説,因為“內卷”則必然期待“加速”,《加速主義宣言》的兩位也認為現在已經不具有任何的新可能。
是否有新可能今日暫且不表,但更全面理解羅薩的“加速”之意謂,能夠為隱藏在“內卷”背後的那個巨大焦慮給予解釋,並找到可能的解決方法。
羅薩的加速分為三個不同的方面,即“生產加速”、“運輸加速”和“傳播溝通加速”,這三點本身都是最簡單的現代技術事實,且在絕大多數人看來,效率加速本身是一件好事,但羅薩恰恰要指出的是效率加速本身帶來的改變和影響,並指出一個殘酷的現實,為何在加速之下,好生活變得困難了。
a)速度、時間、可能性、生命週期
約會軟件(Dating app)是“傳播溝通加速”的典型應用,此種加速帶來的結果便是信息成本極低,這在我們生活中已經形成一種典型的模式。
在約會軟件上,結實一個新人的時間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在淘寶上,發現一個更合適的產品的時間成本極低;在大眾點評網上,找到一個新餐廳的時間成本極低;在抖音,發現一個更好看的視頻的時間成本也極低。
這帶來一種全新的“可能性”信念,也就是一種觸手可得的“下一個更好”。某些時候,這表現為一種被我們稱為“選擇困難徵”的決策失調狀態;某些時候,表現為我們生活中商品、服務和人的關係生命週期大大縮短的現狀。
一個集中的例子就是耐用消費品,以往這些商品的默認使用狀態是用壞後丟棄更換,到現在有人也許衣物以一季為單位丟棄更換,手機以更新或隔代更新為單位丟棄更換。當然,感情,注意力等的生命週期,也都大大打了折扣。
這樣“下一個更好”的信念和生活形式,到底是誠如其信念本身,在更換中不斷為我們帶來了更好的生活,還是在一種類似的體驗中不斷重複,但轉換本身帶來的各種震盪與時間,反而給我們增添了很多麻煩呢?
b)速度、情緒模式
人在遭受與遭遇事件時總是會產生比較強烈的情緒,但同樣,經過一段時間,情緒也會自然地回落,這都是相對自然的狀態。
如果我們聚焦於新聞領域,在過去的新聞生產與傳播模式下,例如在前電視時代,一個事件的發生,到一個事件被大眾知曉,到一個意見的發表,中間的間隔都以天為單位。其中的每一個環節,都不容易作用於人之情緒的最高點,而在人們情緒回落的週期。
而今天的新聞則徹底不同,尤其伴隨着互聯網的討論環境,我們看到的公眾號反應速度大概都在事件發生後的2-3個小時。在24小時內,事件就至少可以經歷一次反轉。大多數人可以頂着自己情緒的尖峯瀏覽信息,發表意見,與他人討論(也許謾罵吧)。
因此人們今天與事件接觸的情緒模式,已經徹底發生了差異。這當然同樣會發生在人與人的交流中,如過去兩位知識分子在報紙筆戰,雙方你來我往,寫作斟酌,往往以至少半月為單位計算,如此長時間當然情緒高峯過去,人們容易就事論事。
而今天在微博的爭論以分鐘記,如果回覆晚了還會被認為是怯懦氣短,雙方自然更容易擦槍走火。
情緒尖峯時人的判斷力,自制力,我想大家都有切身體會,一種加速的模式讓我們瀏覽與反饋都逼近與擠壓在情緒高點,並在人際與網絡間不斷疊加。
甚至,我們的“絕望情緒”也是如此,很多時候深感絕望的呼喊,如果再給出一天時間,興許我們的表述就會大有不同,也就不會有那麼多應景的“內卷”與“加速”的表達了。
c)速度、離散
飛機、高鐵、高速公路,讓勞動力移動的速度大大加快。一個顯著的改變,就是“出急差”成為了可能,這立即催生了大量在國家甚至國際範圍內高速流動的勞動分工形式。
這種頻繁出差的離散情況對於他自己和家庭,當然不是一件好事。 但如果我們想象的是商務精英每天西裝革履出入寫字樓,你可能還不覺得這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問題,畢竟還有電話微信溝通家人嘛。
那麼交通的發達,同樣讓高速流動的進城務工農民成為可能,他們流動性極高的在城市做多份工作,這還被我們冠以一個好聽的名字,即“零工經濟”。
但他們當然無力承擔其他家庭成員在城市共同生活,這直接帶來的後果就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在農村的增多。家庭成員隨交通便利性的離散,在這裏就成為了一個重大的問題。
再回到微信,即便是前面那位商業精英,也一樣面對嚴重的離散。人類學家鄧巴有一個著名的概念稱為“鄧巴數”,即一個人能夠維持緊密人際關係的上限,這個數字大概是100人左右,但傳播的加速當然讓城市人在微信等工具上快速突破這個上限,這讓他的人際溝通進入到一個離散的狀態。
因此實際的情況,一個頻繁出差的商務精英,即便在微信上,也不會有充足的時間留給他的家人。離散狀態對於人的自然生活秩序,當然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d)速度、信仰
除了這些加速帶來的各種失調外,加速的趨勢當然還形成了一種對於速度本身的追求和信仰。
今天各種抱怨“內卷”的都市人,或多或少也都處在收入和職級可以平緩上升的可能之中。這若在格爾茨的“農業內卷”中,已然是可以讓人高枕無憂的生活軌跡。
但在今天GDP增速,商品房價格增速,股票價格增速,他人財富增速的整體加速環境中。我們生成一種對於平緩增長的巨大恐懼。抑鬱、厭世、神經衰弱,及其背後各種壓力的生成,都是我們對“高速可期”信念的副產物。
以上四點當然不是“加速”會對生活造成的所有衝擊,不過都是我用加速概念舉例演繹的幾種邏輯。但在這些具體的分析中,我們能夠看到社會加速造成“好生活之難”的具體成因和邏輯。
興許對於其中的每一個,個人也能夠從自己的生活出發,形成反省和對沖的策略, 但這些細節的區分與可能性,在“加速”即“加速毀滅”,不破不立的視角下,則都喪失殆盡了。
5.
誤用詞彙的動力
因此,我們得以發現對“內卷”與“加速”的誤用中,我們錯過了什麼。
我們失去了“內卷”概念中對於“增長”和“發展”的區分,並從此角度回望生活,重新規劃出一種實質性“發展”的可能性。
我們也失去了“加速”概念中,對於生活實質性加速衝擊和影響生活秩序的洞察,並從這些洞察中找到緩解與對沖的策略。
“內卷”和“加速”概念都是指向問題的,指向問題成因的分析,雖然我也不認為這是現代性批判中最有力,最具有啓發性的概念。不過在其不那麼複雜的邏輯中,已然可能給予生活啓發,將生活事實濃縮於這樣的概念,也能夠讓一種生活分析的討論更加有效和具有共識。
但在我們的用語中,**“內卷”和“加速”都蒙上一層濃濃的絕望氣氛,失去了成因分析的色彩,而形成了一種“慘狀描述”。**很明顯,對於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回事,我們興趣索然。但對於我有多慘,我的處境多糟糕,我們很有細細咂摸品味的興致。
這一方面是責任的消除,在一個極端分工的社會中,每個人都感覺“生活不由我”,這才讓“入對行”或“跟對人”在今天如此受到關注,似乎在入行跟人後,一切就交由行業與他人,隨波逐流。
除了最初那個是否抓住“風口”的決策,個人就再難作出什麼有價值的決定了。在這個情況下,分析成因又有什麼價值呢?似乎顧影自憐,咂摸處境是唯一有價值的事。個體從一個實踐者,蜕化為一個觀察者,感受者。
另一方面,個人主義的意識形態,諸如朋友圈,instagram,消費主義、個人私有的財產、商品、身份與表達,它們確實豢養着巨大的自戀。
大多都市人對自己的命運和感受敏感而多情,浪漫地裝飾與放大自己的感受與痛苦,將失望打扮為絕望,將害怕打扮為驚懼,將疑惑打扮為虛無,再借用他人的語言毫無保留的表達出來,以塑造一個特殊的自我敍事。
這樣的衝動讓任何挫折中也藴含着巨大的情緒價值,我們可以站在情緒的尖峯上放肆發泄,不去理解一個詞彙背後的涵義與可能性,用一個最簡單的模式,用最低成本的表述,放肆地求個共鳴。
當然這樣的共鳴是廉價而速朽的,不然人們也不用那麼快速地厭倦,並一再毀滅別的詞彙。
這不,“階層固化”以不足以描述他們特別而悲慘的處境,得用“內卷”了,下一個又是什麼呢?
尾聲.
真正“內卷”的發生
在這裏,我們看到一種屬於我們時代的內卷,這與爪哇島的內卷已經不同了。
我們享受着爪哇島民一般平緩的增長(growth),但“加速”的社會令我們無法在此停駐而安於此種模式,一種不安的情緒在此積累,它本有機會集聚而形成我們真正反省生活,追求發展(development)的機遇。
但這些不安的情緒,在我們毫不知節制而放肆誤用“內卷”與“加速”的自戀中快速耗散發泄,好讓我們可以心安理得地投入到電視綜藝、遊戲消費的温柔鄉。
至此我們的模式也獲得了新的剛性,改變的衝動與洞察的視角,隨語言的癲狂而粉碎。我們得以在享樂與絕望的矛盾循環中,走向被安排的終局,那就不由我們説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