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兒子的醜聞會否影響美國大選,臉書和推特的審查行為越界了嗎?_風聞
艾森看天下-艾森看天下官方账号-微信公众号:艾森看天下2020-10-20 08:02
美國大選的十月驚奇,先有特朗普的新冠疫情確診,放倒了白宮的大批官員,而“恢復元氣”的特朗普,面對被拉大的選情,組織反攻,而拜登之子亨特在烏克蘭能源公司的任職,就是一個軟肋。沒有料到,新的郵件爆料連接在Facebook和Twitter這兩家社交媒體巨頭封殺了。
對此,首發報道斯諾登事件的前英國《衞報》記者格倫 · 格林沃爾德(Glenn Greenwald)撰寫了一篇言辭激烈的批評稿子,認為這兩家社交媒體巨頭越界了。在奧巴馬執政期間,格林沃爾德因為斯諾登事件領教過美國政府如何運用國家機器攻擊新聞自由,他強調説,不管左派和右派,都應該深切關注科技巨頭審查和操縱信息流的力量。
週三上午,默多克旗下的《紐約郵報》頭版重磅推出獨家新聞:拜登的兒子亨特利用父親副總統的地位,為烏克蘭能源公司布里斯馬(Burisma)謀取利益。布里斯馬每月向不稱職的亨特支付5萬美元,讓他進入該公司董事會。雖然拜登的競選團隊否認,拜登曾經有過這樣的會面或者幫助,但是無論是拜登競選團隊還是亨特,都沒有否認《紐約郵報》所披露這些郵件的真實性。
除了與烏克蘭能源公司Burisma有關的電子郵件,《紐約郵報》還無緣無故地刊登了幾張亨特的照片。早在去年拜登投入總統參選之後,包括《紐約客》等媒體就多次探討“亨特會危及他父親的競選嗎?”這個話題,而且亨特曾公開講述自己過去在各種吸毒狀態下與藥物濫用作鬥爭的經歷。
《紐約客》在2019年7月就探討亨特作為“炸彈”可能危及拜登選情
《紐約郵報》對於這些文件是如何獲得的解釋,充其量也只能説是荒誕不經。他們聲稱,亨特把存儲這些郵件的筆記本電腦留在了一家維修店裏,而維修店老闆對這些文件所揭露的腐敗行為感到震驚,於是把硬盤報給FBI。
如果披露的信息是真實的,那麼它們至少會為亨特在烏克蘭的工作,以及他利用父親的姓名和權力進行的交易,增加一個有新聞價值的故事。尤其,拜登現在是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的領跑者。
《紐約郵報》是美國曆史最悠久、規模最大的報紙之一。自從1976年被傳媒大亨默多克收購以來,它就以默多克風格的右翼小報聳人聽聞聞名。但是,《紐約郵報》遭遇了兩個比它強大得多的實體: Facebook 和 Twitter。
《紐約郵報》故事在網上發佈僅僅兩個小時後,Facebook 就進行了干預。該公司派遣了一名資深的民主黨人高管安迪 · 斯通宣佈,Facebook 正在“減少(這篇文章)在我們平台上的發佈量” : 換句話説,臉書修改自己的算法,阻止用户討論或分享這篇新聞文章。
Twitter的壓制行動遠遠超過了 Facebook。他們完全禁止所有用户分享《紐約郵報》的文章,即使私信發送相關的鏈接都被審核了。當天下午晚些時候,Twitter 更改了建議,建議用户不要發佈這個鏈接,因為公司認為它的內容“可能有害”。
更令人驚訝的是,Twitter 封鎖了《紐約郵報》的賬户,禁止該報整天發佈任何內容,顯然,直到週四早上。
總之,這兩個硅谷巨頭,幾乎沒有任何解釋,聯合起來阻止《紐約郵報》爆料文章的共享和傳播。正如《洛杉磯時報》記者 Matt Pearce 所説,“ Facebook 限制發行有點像一家擁有送報員卡車的公司因為不喜歡一篇報道而決定不開車。卡車公司是報紙的編輯嗎?顯然,現在是這樣。”
很可能觸發“新聞業和民主的崩潰”
美國引以為豪的言論自由的第一修正案,不適用於這些問題。憲法限制的是美國政府的審查行為,而不是像 Facebook 和 Twitter 這樣的私營公司。
但在首發報道斯諾登事件的英國《衞報》記者格倫 · 格林沃爾德看來,這兩家社交媒體巨頭雖然不違法,但明顯越界了。
國家審查制度並不是唯一的審查制度。私營部門對言論和思想的壓制,尤其是在互聯網時代,可能同樣危險和重要。想象一下,如果這兩個硅谷巨頭聯合起來宣佈: 從今以後,我們將禁止所有批評特朗普總統和/或共和黨的內容,但將積極促進對拜登和民主黨的批評。
會有人難以理解,為什麼這樣的法令會構成危險的企業審查嗎?民主黨人會對這樣的政策不屑一顧嗎? 他們的理由是,激進的自由主義者認為私營企業有權為所欲為?提出這個問題,就是回答這個問題。
首先,Twitter和 Facebook都不是普通的公司。臉書不僅擁有其龐大的社交媒體平台,而且還擁有其它重要的通信服務,如 Instagram 和 WhatsApp,對輿論影響舉足輕重。今年6月,美國眾議院司法部反壟斷、商業和行政法小組委員會對 Facebook 和其他三家公司(谷歌、亞馬遜和蘋果)的綜合實力展開了調查,就在上週發佈了一份內容廣泛的報告,正如 Ars Technica 所解釋的那樣:
Facebook 完全“在社交網絡市場擁有壟斷力量” ,這種力量“根深蒂固,不太可能被任何人的競爭壓力侵蝕” ,因為“高進入壁壘(包括強大的網絡效應、高轉換成本,以及 Facebook 的巨大數據優勢)阻礙了其他公司提供新產品和服務的直接競爭”。
去年10月,研究壟斷力量的專家馬特 · 斯托勒(Matt Stoller)在《紐約時報》專欄文章中,將 Facebook 和谷歌描述為“跨越公共話語的全球壟斷企業” ,並回顧了旨在削弱反壟斷保護的兩黨政策和法律變革,是如何賦予這兩家科技巨頭“信息流動的根本集權”的。他警告説,這種對話語控制的前所未有的固化,很可能觸發“新聞業和民主的崩潰”。
在民主世界裏,幾乎沒有人相信 Facebook 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司,應該被允許行使不受約束的權力和行動。事實上,Facebook 巨大的政治和經濟實力,比大多數民族國家的政府都要強大。
除此之外,Facebook 和 Twitter 都從美國聯邦法律中獲得了大量獨特的法律利益,美國最高通信規範法案第230條款中,該條款保護它們免於因在其平台上發佈的內容而承擔任何責任,包括誹謗性內容或其他法律禁止的通信。從沒有一家公司可以聲稱自己擁有如此大規模、獨特的聯邦法律豁免權,同時又聲稱自己對公眾利益不負任何責任,不對任何人負責。
理論上,人們仍然可以直接訪問《紐約郵報》的網站來閲讀相關新聞,但是這些科技巨頭對輿論覆蓋影響力如此強大,任何審查相當於對報道的有效壓制。
2018年,皮尤研究中心發現“大約三分之二的美國成年人(68%)通過社交媒體網站獲取新聞。五分之一的人是深度用户。“ 儘管 Twitter 的用户數量仍然不及 Facebook,但2019年的一份報告發現,“ Twitter 仍然是記者社交網絡中的領頭羊,佔83% 。”因此,審查推特上的新聞,就是通過隱藏決定新聞議程的人,而產生了不成比例的影響。
很多重要新聞來自“黑客材料”
Twitter 聲稱,《華盛頓郵報》的這篇文章違反了它所謂的“被黑客攻擊的材料政策”(Hacked Materials Policy) ,他們“不想通過允許 Twitter 被用作傳播可能非法獲取的材料來激勵黑客”。
當然,如果推特平台徹底貫徹這個標準,將導致大量重要的新聞報道被禁止出現在這個平台上。畢竟,很大一部分新聞爆料,都是通過向記者提供“未經授權獲得的內容” ,然後由媒體發佈。
過去幾十年中許多震驚全球的重要新聞事件,包括五角大樓文件、維基解密、斯諾登報道、巴拿馬文件事件——都依賴於消息來源提供的各種形式的“黑客材料”。
前英國《衞報》記者格林沃爾德採訪斯諾登
有沒有人認為科技巨頭禁止訪問這些在新聞業和政治領域具有歷史重要性的文件是合理的或者政治上健康的?這正是 Twitter 表面上的政策所要求的。
就此而言,為什麼 Twitter 沒有阻止人們訪問《紐約時報》正在發表的披露特朗普總統納税申報表內容的文章,未經授權的披露是一種犯罪?或者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 NBC 新聞和其他媒體上幾乎每天都有文章明確表示他們正在發佈消息來源未經授權可,這怎麼不符合 Twitter定義的禁止政策呢?
更糟糕的是,為什麼 Twitter 的“黑客”政策適用於《紐約郵報》的報道?儘管《紐約郵報》關於這些電子郵件是如何獲得的説法,充其量也只能説是令人懷疑的,但與上文提到的獲獎新聞獨家報道不同,沒有證據表明這些電子郵件是通過“黑客”手段獲得的。
Facebook 壓制報道的理由——它需要讓其“事實核查”合作伙伴在允許報道傳播之前對其進行核實——構成了不同但同樣令人擔憂的危險。是什麼讓馬克•扎克伯格的社交媒體公司有能力“核實”其他記者的工作?為什麼 Facebook 沒有阻止主流媒體無休止的俄羅斯門陰謀論,這些陰謀論如果不是完全錯誤的,也是完全未經證實的?
可以説,推特並不反對被黑客入侵的材料,Facebook 也不反對來源不明的報道。只有當這些故事激怒了強大的派系時,他們才會反對這些事情。
在公眾抗議之後,Twitter與16日宣佈修改其“被黑客攻擊的材料政策” ,強調不適用於新聞媒體繼續報道,被黑材料的文章,Twitter“將對推文標識,以提供上下文,而不是阻止鏈接被共享。”推特官方特別指出,這些改變是為了“解決記者、告密者和其他人可能面臨許多意外後果的擔憂,這些擔憂與 Twitter 服務於公眾對話的宗旨相悖。”
關於審查制度的誤區
支持審查制度的人,常有一個明顯的謬誤,即認為審查制度的權力,只會用來壓制人們不喜歡的觀點,而不會壓制人們自己的觀點,這種想法是輕信的、錯覺的。回顧歷史,只要對這些科技巨頭如何運作有最基本的瞭解,都會發現其中謬誤。
每一家科技巨頭,都有一個壓倒一切的目標: 股東利益最大化。他們總是要用自己的權力來安撫掌握着最大政治和經濟權力的人。
這就是為什麼 Facebook 基本上接受了以色列政府以”煽動”為由,要求刪除巴勒斯坦記者和活動分子網頁的所有請求,但幾乎從不理睬巴勒斯坦人的類似請求。這和 Facebook 屏蔽和審查那些反對美國的政府的原因是一樣的,但不是相反。他們將以犧牲那些缺乏權力的人為代價,來傾聽權力者的利益。
Facebook 和 Twitter 過去曾對內容進行過審查,或刪除了極右派的賬户。他們對左翼的聲音也做了同樣的事情。這一直是它的運作方式: 只有那些處於邊緣和邊緣的聲音、持不同政見者、在權力派別之外的人才會受到這種壓制。主流政治和媒體的聲音,以及美國政府及其盟友,將完全自由地傳播陰謀論和虛假信息,而不必受制於這些虛幻的“規則”。
從一開始,互聯網就給人幻覺,有可能成為一種解放、平等主義的工具,幫助無權無勢的人,可以更公平地與強大的政府和企業進行信息戰爭。但是,正如我們所看到,互聯網可能轉變成一種強制和大規模監控的工具一樣。最終所有人都將面臨一個選擇: 要麼遵守規則,要麼接受審查; 要麼避免表達被禁止的觀點,從而維護社交媒體的賬號使用。
這,可能不是我們所有人願意看到的。
雖然Twitter最終修改了平台政策,但這些規則將如何適用於未來的案件,仍然值得我們嚴重的關切,但這些改變是值得稱讚的,並緩解記者和網絡平台透明度倡導者的不安與焦慮。
參考原文:
https://theintercept.com/2020/10/15/facebook-and-twitter-cross-a-line-far-more-dangerous-than-what-they-censor/
作者 | 艾艾森森
https://mp.weixin.qq.com/s/Ie_EAKgDQUEMPbZ81eqZ2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