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債90億,投訴超萬條,上市的蛋殼也要跑路了?_風聞
艾问人物-艾问人物官方账号-艾问人物,全球传播,与时代创始人同行2020-10-21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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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4日的蛋殼公寓北京總部相當熱鬧,甚至可以説是人頭攢動、鑼聲不斷。
不過,蛋殼創始人高靖可未必樂見這樣的局面,畢竟來的人多半是討債和維權的。空空蕩蕩的工位,在討債者的鑼聲之下,顯得更加冷清。
(圖源:中國經濟週刊)
據媒體報道,在當日蛋殼辦公現場,從蛋殼的工程合作商、保潔,到蛋殼公寓的業主、租户,前來維權的人羣幾乎涉及了長租公寓的完整業務鏈條。
工程合作商和裝修工人們急於拿到未結的工程款;保潔阿姨們急於拿到被拖欠兩個月之久的工資;業主們則着急拿到被拖欠的房租和蛋殼單方面解約的違約金;至於租户們,除了經濟損失,更是滿懷被蛋殼逼到即將露宿街頭的憤怒……
高靖,這位曾經向年輕人“兜售”尊嚴的人,如今卻被網絡傳言即將跑路,蛋殼也將破產。
當日,蛋殼公寓通過微博回應大眾質疑,稱“蛋殼跑路、倒閉”等言論不實,目前經營活動一切正常。

(圖源: 新浪微博)
但以蛋殼目前的經營狀態,離“正常”二字恐怕還是有些距離的。
“青春在於折騰”
作為蛋殼公寓的創始人兼CEO,高靖可謂是互聯網行業中的老手。
2005年從北京交通大學畢業之後,他先後任職於百姓網、百度、好樂買、糯米網等多家互聯網公司。
雖然擁有光鮮的職業履歷,但仍舊無法滿足高靖那顆躁動的心。 “ 青春在於折騰,如果35歲之前幹不出一番成績,我就廢了 。 ” 琢磨着創業的高靖,將目光瞄準了長租公寓。
在一線城市高昂的房價下,房屋租賃業務有着萬億量級的市場 。但高靖發現,這個領域存在着房東和租客之間信息不透明、黑中介等諸多痛點。
為了解決行業痛點,抱着“讓年輕人有尊嚴地生活在城市”的想法,高靖在2014年底註冊成立蛋殼公寓。之所以叫“蛋殼”,也有個充滿温度和情懷的解釋——他希望能為每個身處異鄉的人,都提供一個温暖的“殼”,孵化自己的夢想。

與温情滿滿的品牌不同,高靖創業則有着壯士斷腕的勇氣和決絕 。 他與共同創業的三個哥們兒約定: “準備好一年不開工資,成敗在此一舉,如果一年後還發不下來工資,我們就宣告創業失敗。 ”
蛋殼的第一套房子,是高靖自己親手收的 。
他至今依舊清晰記得,那套房子在慈雲寺橋邊,100平方米的兩室一廳。從談判、收房,到裝修、採購,所有環節親力親為。
線下收房裝修,線上搭建系統。
為了解決交易流程不透明、黑中介的問題,高靖構建線上租房系統,讓租房信息和租房簽約流程變得透明化;為了更精準匹配租客的需求,蛋殼公寓推出“地圖找房”功能,從區域、租金、户型、商業配套等多個維度為租户快速匹配房源。
年輕確實是本錢,但如果不拼命,青春也就不值錢了。回憶起創業初期的那段日子,高靖自己説因為操心的事情太多,他每天只能睡3個小時。
“我們收了好多套房子。運送傢俱的貨車得後半夜才能進入北京。我和崔巖(蛋殼公寓聯合創始人)就跟着貨車,挨個公寓搬運傢俱。半夜搬運傢俱,難免會影響別人休息,經常被鄰居找上門來,甚至還會有警察查過來。”
為了不擾民,高靖他們就在地面鋪厚地紙,甚至關燈、摸黑幹活兒。 等活兒幹完了,天也就差不多亮了。
艱難的日子會到來,但它們也終將成為過往。
在高靖的努力下,蛋殼公寓迅速壯大,資本也顯然認可了高靖的努力:
在2015年和2017年分別完成A輪和A+輪融資後,又在2018年2月完成1億美元的B輪融資,由華人文化產業投資基金、高榕資本領投;6月完成7000萬美元的B+輪融資,由老虎環球基金領投,B輪的6家投資方全部跟投。
但高靖並未止步於此。2019年1月,蛋殼公寓以2億美元全資收購知名長租公寓運營商“愛上租”——蛋殼完成了長租公寓行業史上最大的一次收購。
一時間,蛋殼的管理房間數量猛增到接近40萬間,成為長租公寓品牌中名副其實的獨角獸。
但蛋殼公寓創造的記錄還不止上述一項。今年1月17日,蛋殼公寓在紐交所掛牌上市,股票代碼“DNK”,成為今年第一支登陸紐交所的中概股。
五年,對於一個企業意味着什麼?
在國家工商總局繪製的企業“生命週期表”中,近半數的企業活不過這個數字;而蛋殼僅用五年,就迎來了上市的高光時刻。
敲鐘時,高靖被人羣簇擁到舞台中央,他笑容滿面。
當情懷讓位給現實
火熱之下,隱憂仍存。
儘管蛋殼的營收在飛快增長,但公司虧損也在持續加劇。蛋殼公寓財報顯示,2017至2019年,蛋殼公寓營收分別為6.57億元、26.75億元、71.29億元,虧損則逐年增長到2.72億元、13.7億元、34.47億元。

截至2020年一季度,蛋殼現金及現金等價物為8.26億元,但總負債達90.27億元,資產負債率高達97.06%。
究其原因,這與蛋殼為了搶佔市場、抬價從業主手裏收房密切相關。一位蛋殼管家透露,以豐台區的正規兩居室為例,蛋殼從業主手裏的收房價為每月5000元,但這套房源能租出的價格僅在1900-2500元之間,換言之,房租收入根本不夠覆蓋成本。
以“ 高進低出”(高價租入房源再低價出租) 的虧損方式去搶佔市場,蛋殼的財報自然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然而,除了財報數據等“裏子”不好看,蛋殼公寓的“面子”也未能保住。
疫情期間,蛋殼一方面要求房東減免房租,另一方面卻沒給租户免除租金,甚至與租户解約,這波“一魚兩吃”的操作,瞬間燃起租户與業主的怒火。

(圖片來源:新浪財經)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很多時候,情懷要讓位於市場現實 。”那個曾經向年輕人許諾尊嚴生活的高靖,也未能跳脱出互聯網公司跑馬圈地的運營邏輯。在他看來,拿到足夠資金,進行跑馬圈地、快速擴張,才是現階段的頭等大事。
不過,就在深圳處置蛋殼公寓業主討要租金、聚眾維權的事件中,有關部門又發現了蛋殼存在“租金貸”的情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所謂“租金貸”,就是租客向第三方金融機構或p2p網絡借貸平台申請信用貸款,機構將一次性等同於一年的租金放款給長租公寓,但公寓未將全部資金給到房東。實際上,就形成了期限錯配和資金佔用,具有非法侵佔他人財物的特徵。
表面上,租客按月付租金,實際上每月向貸款機構還貸。 雖説還沒買房,就提前讓年輕人擁有了還房貸的真實體驗 。
另外,自今年8月以來,北京、廣州、深圳等多地的蛋殼公寓出現了斷網情況,租户聯繫管家保修,卻被取消了維修訂單。蛋殼公寓因為出現退款過慢、無故斷網等原因,遭到了大量租户投訴。
根據蛋殼公寓的説法,斷網是因為更換了寬帶網絡服務商。
但也有租户給北京市速通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即蛋殼公寓的網絡服務商,進行電話求證,服務商表示,是蛋殼因欠款單方面違約而被暫停了網絡服務。
更要命的是,同樣在8月,創始人高靖被曝疑似涉及6億元國有資產流失問題被調查,這讓原本就深陷各種醜聞的蛋殼,似乎更加風雨飄搖。
一家之難 還是行業之困?
蛋殼的現狀或許只是整個長租行業困境的一個縮影。
在消費升級的大背景之下,具有更好的居住體驗和更高性價比的連鎖品牌長租公寓越來越受到年輕一代的歡迎。而且自2017年起,國家住房政策也開始更多鼓勵和支持發展租住市場。
一方是政策支持,另一方是巨大需求,原本有着光明前景、被視為朝陽產業的長租公寓卻亂象迭生。
眾所周知,規模是互聯網運營思維的基礎,而長租公寓的運營普遍具備互聯網運營的特徵。近些年,長租公寓打着規模的旗號,跑馬圈地、囤積房源。
但是,長租公寓本身並沒有足夠多的資金來支撐其領地擴張,於是便想出了以年付的形式收取租客的錢,但卻按照月付的方式向房東支付租房款,即行業內常説的“長收短付”。
“高進低出”和“長收短付”構成了長租公寓的兩大業務邏輯。 歸根結底,還是利用期限錯配獲得現金流,以持續擴大房源和自身的業務規模。
有行業內人士稱,這種業務邏輯本身就存在極大風險。首先,“高進低出”造成的租金差虧損缺口達到1500-2000元/間,絕不是平台通過規模效應降低運營成本就能解決,而租金差持續虧損,意味着平台虧損額隨業務規模擴張“水漲船高”,正如蛋殼連年上漲的虧損額。
其次,“長收短付”模式一旦遇到疫情等突發事件,會導致新租客與新租金收入驟降,平台沒有足夠的新租金收入用於兑付房東租房款,導致大量房東“中途毀約”收回房子,租客則要求索回剩餘租金,倒逼長租公寓平台資金鍊斷裂。
當長租公寓的資金消耗殆盡,甚至連基礎的運營成本都無法支付的時候,他們也似乎只有關門倒閉這一條路可選了。
也正因為如此,暴雷、跑路的長租公寓屢見不鮮。
(圖源:運營研究社)
8月27日,有杭州的租客表示,剛在長租公寓友客交了2萬多元房租,中介就拿錢跑了。 8月29日,杭州又一家長租公寓巢客“跑路”。 同期,上海嵐越企業管理諮詢有限公司(即嵐越公寓)在浦東的辦公室,也是人去樓空。
因此當“蛋殼跑路”的傳言在網絡上出現後,即使作為一家在紐交所上市的公司,相信它暴雷跑路的人也不在少數。
在蛋殼維權現場,雖然維權人數眾多,但各方人員均表示,還是希望蛋殼能渡過難關。
《艾問人物》認為,五年時間,高靖確實擁有過屬於他的輝煌時刻。
但商業畢竟還是一場持久戰,一開始或許比拼的是靈感、勇猛和運氣,但接下來拼的是堅忍、格局和理性。問題是,高靖將以何種姿態開啓蛋殼公寓的下半場?
混亂是新秩序建立之前的必經階段,蛋殼能否在行業洗牌後,仍舊保持長租公寓市場的頭部平台地位,我們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