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國海富蘭克林徐荔蓉:論長期牛市的基礎_風聞
金融圈女神经-金融圈女神经官方账号-知名财经博主2020-10-23 18:41
曲豔麗 戴書雅| 文
作為國海富蘭克林基金副總經理兼投資總監,徐荔蓉是一個有趣、鬆弛、成熟、健談的採訪對象。
他有着國際化的視野,思維異常開闊,並時不時出現意想不到的角度。
總攬公募基金圈,2273位基金經理中,具備10年以上投資業績,從業以來算術平均年化收益率超過20%的基金經理,僅16人,徐荔蓉即為其中之一。截至2020.9.1,徐荔蓉從業以來的算術平均年化收益率28.88%。(wind, 包含基金經理過往及目前管理的所有基金)
以他的段位,談話已不拘泥於投資本身,更重要的是看清大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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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採訪尾聲處,徐荔蓉的結論擲地有聲:“長期而言,我們就是處於牛市,距離終點還很遠。” 他拿2008年-2018年的房地產超級牛市舉例:當一個基本面趨勢形成之後,不會輕易逆轉。
超級慢牛的本質,是一羣超級牛股的逐漸顯露。美股這一波大牛市,40-60%漲幅源自facebook、蘋果、亞馬遜等科技股龍頭,A股同樣會如此。
“站在當下的時點,未來三五年乃至十年,A股到底有沒有長期大牛市,應該倒過來看,中國到底有沒有一批公司能持續不斷地長大?如果有,那無需懷疑,牛市是自然的。”徐荔蓉稱。
過去三五年,徐荔蓉自下而上地觀察到,不是在一個行業,而是越來越多的行業裏,優質龍頭的優勢逐步顯現,它們持續不斷地成長、市佔率擴大、淨資產收益率ROE穩步上升,從而估值也在抬升。
這種趨勢與宏觀環境契合:GDP進入相對很穩定的增長階段,波動率迅速下降,消費開始佔據大頭,“最核心的變化是掙快錢的機會沒有了”。
相應地,市場偏好從高彈性、簡單粗暴的小票,轉向強者恆強的優質龍頭。
“優質龍頭的競爭優勢是一點一滴出來的。往未來看,這種趨勢肯定會持續,這才是長期牛市真正的基礎。”徐荔蓉總結。
國海富蘭克林基金是由國海證券、富蘭克林鄧普頓投資共同合資的,後者是全球最大的資產管理集團之一,有“新興市場教父”之稱的麥樸思Mark Mobius兩年前剛剛退休。
因此,徐荔蓉長期處於與全球基金經理交流的狀態中,在採訪過程中,他始終兼容着全球投資者、本土投資者的兩個視角。
徐荔蓉的另外一個判斷是,外資的持續大幅流入是大趨勢,入場才剛剛開始。
舉個例子,幾年前,外資在台灣某半導體龍頭公司的佔比是40%多,二十多年前,外資佔比只有個位數,現在這家公司超過90%是外資。只要名字叫做“新興市場基金”的前三大重倉、或者“全球基金”的前十大中,大概率有這家公司,因為它在指數中佔比很高,表現也好,不配就妥妥跑輸。
所以在股票市場上,好酒不怕巷子深,只要真的是優秀公司,資本都是逐利的。
過去五年,外資是A股最大的邊際變量。截至7月末,外資持有2.46萬億國內股票,佔國內上市公司總市值比重達3.4%。但是,在印度市場,外資持有接近21%。
“最簡單的策略,就是買在外資前面,但你得知道外資會買什麼。”徐荔蓉笑稱。
外資的風格,其一是週期較長,其二是給確定性溢價,其三是看重ESG(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某種程度上,這也是徐荔蓉的選股標準,看重質、看重長期。
與核心資產邏輯一脈相承的是,近年來,A股注重長期邏輯、或者説價值投資者的羣體越來越多,慢慢地甚至開始壓過以前那種短期博弈的心態,“長期主義”也逐漸變成一個時髦的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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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荔蓉從業23年,任職基金經理13.8年,他是CFA、CPA(非執業),也是律師(非執業)。
截至2020年8月末,他自2014年2月起管理的代表作國富潛力組合,累計任職回報213.23%,近兩年/近三年回報排名同類前1/5,近十年回報排名同類前1/4,並大幅跑贏同期大盤。(業績及排名數據來源晨星,指數數據來源Wind,近2年/近3年/近10年分別排名晨星激進配置型基金134/734、125/646、72/304)
國富中國收益則是一隻平衡混合型基金,股票倉位20-65%,自2010年9月管理以來累計回報185.55%,近三年回報排名同類前1/4 ,近五年回報排名同類前1/5。(數據來源晨星,近3年/近5年排名晨星標準混合型基金14/65、12/60)
徐荔蓉具有一定的逆向思維,喜歡左側。
典型如投資光伏,他的第一大重倉股始於2018年2季度持倉,“當時,光伏行業的景氣度差得一塌糊塗,一年之內忘掉它,一年之後再説。”徐荔蓉稱。
年初至今,該重倉股翻了兩三倍。徐荔蓉説:“很冷門的地方就便宜,意味着你的入場成本比較低。拉長來看,當它從冷門、正常到熱門,除了盈利,還能享受到估值提升,這是很簡單的道理,要耐住性子。”
在他看來,中國的光伏產業鏈有點像台灣的電子半導體產業鏈,從最開始生產硅棒,到硅片,到電池片,到最終的組件,到電站,到組件裏面用的玻璃,到粘玻璃用的EVA膠,等等等等,產業鏈是全的。這樣的產業鏈不投資,就像投資台灣不投資半導體龍頭股一樣。
徐荔蓉的持倉頗不拘一格,既有高速成長的、可持續的、估值比較高的典型成長股,也有低速成長的、估值比較便宜的價值股如銀行。這就是GARP策略(Growth at Reasonable Price),講究估值與成長的匹配。
選股上,徐荔蓉看重公司,未必一定在最好的行業裏挑,並沒有那麼在意行業階段性景氣度,客觀上導致他的持倉較為行業均衡,前十大重倉股集中度也適中,約50%。
他有一個“三三三原則”:持倉的理想狀態是30%創新高,30%中間,30%創新低。目前大概是5:3:2。“我會有意識地增加底部的,讓組合更均衡。”他回答。
在採訪過程中,徐荔蓉基本是自述的,整個邏輯如瀑布潺潺而下,非常流暢。
徐荔蓉自述
先講一個笑話。2017年圈內討論,大家一致認為,美股一定見頂了,結果不到一個星期就打臉,人家又創新高了。2018年、2019年都如此。
2月份疫情期間,大家在家視頻電話會議,又説這次美股肯定見頂了,經濟負增長、消費一塌糊塗,而且史上最長時間牛市也該調整了,結果過了一個月又打臉。
我們無法理解美股這一波牛市,本質上是因為無法理解美股的超級牛股們。比如説,美股漲幅最好的FAANG,為什麼好?到多高的估值是不能容忍的?三五年後的市值空間和利潤空間達到什麼程度?與美股基金經理相比,我們的認知幾乎是零、或者説研究深度差得遠。
講這個例子,意圖是説明:A股站在當下的時點,未來三五年乃至十年,到底有沒有長期大牛市,應該倒過來看,中國到底有沒有一批公司能持續不斷地長大?如果有,那無需懷疑,牛市是自然的。
優質龍頭的優勢逐步顯現
A股投資者對泡沫的警惕性非常高,心裏想着:千萬別接了最後一棒,都跑了,剩我一個人在山崗,“關燈吃麪”。
實際上,在2019年五六月,市場就有討論,核心資產是不是漲太多了、是不是該風格切換。當時,有人做了一張很有震撼力的圖,證明所謂的核心資產估值都在歷史2個標準差以上。
A股市場上,時間比較久的投資者,內心或多或少帶着博弈的烙印,卻忽視了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時代的發展。
過去三五年,宏觀經濟最大的變化,是GDP進入相對很穩定的增長階段,波動率迅速下降,本質原因是消費佔比上升。日本在83-89年有過一模一樣的階段。
經濟增速下來之後,相比以前,最核心的變化是掙快錢的機會沒有了。
舉個例子,某鋼鐵龍頭是個好孩子,很有戰略規劃,資產負債表管理得很好,ROE穩定,然而,過去十幾年,A股市場更喜歡那些簡單粗暴掙快錢的鋼鐵股,彈性大。因此,你買行業優質龍頭,股價未必表現好,市場偏好的是由負轉正那一下子的邊際變量。
但是,過去三五年,我們自下而上觀察到,不是在一個行業、而是越來越多的行業裏,優質龍頭的優勢逐步顯現,它們持續不斷地成長、市佔率擴大、淨資產收益率ROE穩步上升,從而估值也在抬升。這種趨勢與宏觀環境契合。
甚至像銀行,市場認為沒什麼成長的行業,優質銀行的優勢也逐步體現出來。所有的競爭優勢是一點一滴出來的。
往未來看,這種趨勢肯定會持續,這才是長期牛市真正的基礎。
因此,大家所討論的,不應該是:是不是漲多了、是不是應該博弈低估值的,討論的重點應該是這些優質公司的基本面是否發生了變化,在未來三五年的趨勢好不好,或者市佔率和ROE的抬升是否會持續。
站在自下而上的角度,就我的組合而言,這些答案都是很明確的,唯一的變化就是估值擴張了一些。
好酒不怕巷子深
過去五年,最大的邊際變量是外資,如何站在全球視角上看中國?對投資很關鍵。
國海富蘭克林基金與全球基金經理的溝通交流非常密切,總體而言,我們對外資的想法是比較瞭解的。
舉個例子,十幾年前,外資在台灣某半導體龍頭公司的佔比是40%多,二十多年前,外資佔比只有個位數,現在這家公司超過90%是外資。只要名字叫做“新興市場基金”的前三大重倉、或者“全球基金”的前十大中,大概率有這家公司,因為它在指數中佔比很高,表現也好,不配就妥妥跑輸。
説白了,在股票市場上,好酒不怕巷子深,只要你真的是優秀公司。
在MSCI新興市場指數中,中國兩大互聯網巨頭的權重在15%上下。很多海外大基金配了10-20個點,十幾億美金,但是聊起來卻發現,他們對於這些公司的瞭解太粗淺了,甚至不如一個普通中國老百姓。他們怎麼會這麼思考呢?
我剛開始很驚訝,後來慢慢想明白了。五年前,外資對中國互聯網巨頭買得很少,然而,這五年,它們的股價翻了三四倍,跟蹤基準的外資機構投資者如果不配置,就妥妥跑輸。
道理是一樣的,你是好公司、有成長性,資本都是逐利的,只是現在對中國理解得還不夠深。
最後一個α市場
日本陷入凱恩斯陷阱出不來,一位日本學者結合利率、流動性、貨幣供應等指標,做了一個“日本化指數Japanese index”。你會發現,歐洲和美國的“日本化指數”都逐步下行,只有中國還遠遠在上面。
倒過來説,其他主要國家都是零利率或者負利率。我們幻想一下,如果十年期國債收益率降至1%,整個資產格局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如果銀行理財收益率持續下降,老百姓還會把大量的錢都放在理財嗎?
從宏觀環境來看,中國的資產未來的空間還很大。就是一個樸素的道理,我們能看到,站在歐洲、美國,難道看不到嗎?
日前,我們做了一個研究。根據晨星統計,截至3月31日,過去1年、3年、5年、10年,巴西/印度/韓國/新興市場等的股票型基金中位數都跑輸各國的基準。在這些國家/市場,只有前25%左右的基金才能戰勝業績基準。
當中有兩個例外,offshore China一半年份跑贏一半跑輸,A股是主動型基金大幅度跑贏基準。
從邏輯來説,中國有可能是大市場中最後一個有可能找到Alpha的市場。
站在全球投資者的角度,一個這麼強Alpha的市場,相關係數很低,為什麼不投資?
買在外資前面
換句話説,現在沒什麼好想的,就是比誰快。投得越晚,吃虧越多;投得越早,越有Alpha。
最簡單的策略,就是買在外資前面,但你得知道外資會買什麼。
外資的風格,其一是週期較長,其二是給確定性溢價,其三是看重ESG(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
倒過來想,道理很簡單,如果你現在讓我去買美股,我一定是買大龍頭、研究透的,買了之後不動的。跨市場做波段不可能的,太累了。
比如,我們的光伏產業鏈有點像台灣的電子半導體產業鏈,從最開始生產硅棒,到硅片,到電池片,到最終的組件,到電站,到組件裏面用的玻璃,到粘玻璃用的EVA膠,到逆變器,到跟蹤器,我們這兒全都有,產業鏈是全的。這樣的產業鏈不投資,就像投資台灣不投資半導體龍頭股一樣。
不用擔心短期,滬港通今天淨流出、明天淨流入,都是噪音,真正應該關注的是這些公司的長期。從方向上看,核心公司看外資持倉,如果外資持倉已經高到一定程度,從邊際上速率會放慢,但現在還遠得很。
站在當前,拉長一點時間看,不要有任何懷疑,也不要擔心漲多了會回撤,是不是該賣了,千萬別。
舉個例子,回想一下2008年-2018年的房地產超級牛市,任何時候你想買房,身邊的人是不是都説,房價這麼高,租售比那麼低,你還買?
這個道理説明,當一個基本面趨勢形成之後,不會輕易逆轉。長期而言,我們就是處於牛市,距離終點還很遠。
逆向投資
我是自下而上選股,這個投資風格很確定。
另外,我偏逆向投資,持倉稍重一點的,我們都會找不看好公司的source訪談,比如前員工、競爭對手等。
在中國,動量投資和趨勢投資盛行。所以,做逆向投資比較難,第一點,需要較為開放的心態,能聽不同意見,第二點,能扛住壓力,有足夠的耐心。在國海富蘭克林基金,我們相對好一些,考核週期較長。
第三點,千萬不要落入逆向投資的陷阱,不要被雞湯文和標題文誤導。
投資中有“自行車理論”,以營業部門口的自行車爆滿或門可羅雀判斷行情好壞,或者牛市的見頂信號不是“平時不炒股的親戚開始問股票”,而是“他給你推薦股票”。
聽起來很有道理,過去也是對的,但不能作為判斷的依據,你得自己辨別。不要為了逆向而逆向,那是很多人容易掉入的陷阱。
相對而言,在本土投資者裏面,我的特點是有國際視野,會站在全球投資者的角度看,是否會投資這些標的。所以,我的組合里科技股很少,更好的科技股標的在美股、港股,A股的科技股估值很貴、長期可持續性又存疑。
在選股上,我看三點:
最重要的,能夠信任的管理層或股東。選擇了之後就耐心陪伴,也要允許犯錯誤,只要能從錯誤中不斷走出來。有一家公司我投資了很多年,因為家族原因,更換了管理層之後,我就放棄了,因為它的本質變了。
第二點,公司有沒有足夠高的成長空間,足夠高的天花板。很多基金經理看景氣度,景氣度是偏短期博弈的,比如現在所有人都説光伏景氣度好,我買光伏的時候,景氣度差得一塌糊塗,一年之內忘掉它,一年之後再説。選股我看重的是公司,行業不是一定要在最好的行業挑,行業景氣度不是我最關注的。
很冷門的地方就便宜,意味着你的入場成本比較低。拉長來看,當它從冷門、正常到熱門,除了盈利,還能享受到估值提升,這是很簡單的道理。要耐住性子。
最後一點是GARP風險收益比。股市投資的本質是成長,但成長也要對它進行合理評估,我們會買高速成長的、可持續的、估值比較高的,也會買銀行這種低速成長的、估值比較便宜的,當然都值得買。
從結果來看,我的回撤相對比較小,因為組合比較分散,各行各業都有,有一定的互補性,這倒是個意外收穫。
我的理想狀態是持倉30%創新高,30%中間,30%創新低,現在大概是5:3:2,創新高的較多,我會有意識地增加底部的,讓組合更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