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秉君：抗美援朝空戰：美軍“王牌”保護計劃，埋沒中國英雄48年！_風聞
徐秉君-新华社“瞭望智库”特约研究员-2020-10-27 16:48
美軍“王牌”保護計劃，埋沒中國英雄48年！
【軍武次位面】作者：徐秉君
朝鮮戰爭初期，美軍認為新中國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空軍。可是隨着與中國空軍交手，美空軍嚐到了“空中拼刺刀”滋味。新中國空軍年輕的飛行員英勇善戰，徹底打破了美國空軍“不可戰勝”的神話。以至於時任美國空軍參謀長的范登堡驚呼：“共產黨中國幾乎一夜之間就成了空軍強國之一。” 范登堡為什麼會如此評價剛建立不久新中國空軍呢？
▲按美軍條例擊落5架敵機為“王牌”，擊落10架敵機為“雙料王牌”，擊落15架敵機為“三料王牌”以此類推
雛鷹展翅——志願軍空軍也能打“王牌”
在朝鮮戰爭中，美國把許多二戰的“空戰王牌”投入到遠東戰場，使這些“王牌”光環蒙上了一層陰影。
更重要的是，到戰爭的中後期，美軍對於“王牌”接連被擊落，大為震驚，不僅顏面盡失，而且士氣大傷：
▲朝鮮戰爭時期美國“王牌”飛行員，第一排左上的3A是首席“三料王牌”麥克康奈爾，在朝鮮戰爭中美軍共出現39名“王牌”飛行員
1952年2月10日，空4師10團大隊長張積慧首次擊落美軍“王牌”飛行員戴維斯（上圖左三2A）。這位美軍“雙料王牌”被直接擊斃。
1953年4月7日至12日，志願軍空軍又連續擊落兩個美軍“王牌”飛行員，其中“雙料王牌”費席爾（上圖左四2A）被空15師43團飛行員韓德彩擊落被俘。
在事實面前，美國不得不承認遇到中國空軍這個強硬對手的現實。可是，還有一位“王牌”飛行員被我志願軍空軍擊落，由於飛機墜海，飛行員跳傘後獲救，我軍無法核實這一戰果。
這一事件被美軍作為機密隱瞞起來。那麼這個“王牌”究竟是誰呢？美軍為何要掩蓋其被擊落的真相？
“三料王牌”——背後竟有黑歷史！
原來他就是後來被美國極力宣揚的“空戰英雄”、首席“三料王牌”麥克康奈爾。麥克康奈爾曾是參加過二戰的美國陸軍航空兵飛行員，飛行了上千小時。朝鮮戰爭時期擔任美國空軍第五航空隊第51聯隊第16中隊上尉小隊長，1953年4月12日被中國空軍擊落時已有擊落9架米格戰機的記錄，當時還只是個“一料王牌”。由於當時我軍沒有制海權，麥克康奈爾跳傘落海後，很快就被美軍海上救生直升機救起。
▲麥克康奈爾很快就被直升機救起，第二天就再次上天執行任務，還打下了一架米格戰機
麥克康奈爾之後又擊落了7架半米格飛機，連同之前的戰績總共擊落了16架米格戰機，這才成為美空軍首屈一指的首席“三料王牌”。
▲美軍“三料王牌”麥克康奈爾的座機
鑑於美軍“王牌”飛行員不斷被擊落，美國軍方為了避免影響士氣，即下令實施“王牌”保護計劃。1953年6月1日，麥克康奈爾與另一位稍晚幾天達到“三料王牌”的第4聯隊飛行員費爾南德斯一起被送回美國。
回國後，這個曾被中國志願軍空軍擊落的“落難王牌”，經過包裝，搖身一變成為美國家喻户曉的“空戰英雄”。這時，麥克康奈爾享盡殊榮，被授予十字勳章和銀星勳章，還得到美國總統的接見。媒體為此大力宣揚，還建立榮譽館、出版個人傳記，好萊塢還為他拍攝了彩色故事片《麥克康奈爾傳記》。而這一切成功掩蓋這位“三料王牌”背後的“傷疤”。
▲任務歸來，麥克康奈爾在朝鮮
由於美國掩蓋了麥克康奈爾被擊落的真相，使得中國空軍的這一戰績一直沒有確認。那麼，究竟是誰擊落了麥克康奈爾？難道歷史真的會沉默嗎？
抽絲剝繭——細細考據破萬卷
上世紀90年代初，丹東抗美援朝紀念館增設抗美援朝空軍館。為此，空軍成立了籌展辦公室，時任空軍第八研究所副所長秦長庚為負責人。1992年的一天，他聽到了一個從未被空軍記載的戰果。
▲丹東抗美援朝紀念館
空軍院校的沈自力和邵福瑞兩位教授，在收集整理國外相關資料中，意外在美國出版物中發現：1953年4月12日早晨，一個叫約瑟夫·麥克康奈爾的美國空軍“王牌”飛行員被中國空軍擊落，跳傘後獲救逃生。
這一發現引起秦長庚的高度關注。他是研究空軍歷史的專家，對抗美援朝期間的每次空戰都如數家珍。他清楚，當時被空軍認定擊落的美軍“王牌”只有前文提到的兩人。而這個麥克康奈爾也被中國空軍擊落？
有關檔案記載：1953年4月12日這天，志願軍空15師的戰報有擊落了兩架敵機的記載：第45團3大隊副大隊長馬建中、一大隊飛行員蔣道平4月12日各擊落一架F-86飛機。馬建中擊落的F-86是在朝鮮昌城上空，敵機中彈起火後墜落，撞在山上，機毀人亡，這個戰果有戰後撿拾的飛機殘骸為證。而蔣道平擊落的F-86是在朝鮮龜城附近上空，敵機中彈後滑向黃海。按照戰果報告中蔣道平的描述，他看見敵飛行員跳傘脱離機艙，落入黃海……
▲1953年4月12日，蔣道平和馬建中擊落敵機的空戰示意圖
美國出版的《空中威力——朝鮮戰爭中的決定性力量》一書是這樣記載的：“聯合國軍的戰鬥飛機在‘米格走廊’遇到困難時通常是飛向黃海，以取得救護機的救援。救護機從美軍控制下的島嶼出發，很快就到達出事地點。約瑟夫·麥克康奈爾上尉從被擊中的F-86戰機跳傘後6分鐘，就被直升機拉上去了。”
經過中美雙方資料的對比發現，擊落“三料王牌”麥克康奈爾的就是蔣道平！
▲秦長庚向空軍首長提請的關於認定蔣道平戰果的申請報告
掉隊“菜鳥”——時代鑄就真英雄
蔣道平是何許人也？或許很多朋友不熟悉這個名字。那就來個時空倒轉，再去回首當年……
▲空軍二級戰鬥英雄蔣道平
當年，志願軍空軍入朝參戰，無異於是“雛鷹”對決“老鷹”。但經過戰火的洗禮，“雛鷹”逐漸成長為特別能戰鬥的“雄鷹”，而蔣道平就是中國空軍年輕“雛鷹”的代表。
1952年，蔣道平僅在米格-9飛機單飛了19個小時，就被調入一線作戰部隊改裝米格-15戰鬥機，剛學會起飛、降落，就直接轉入戰鬥起飛，他甚至連編隊都來不及訓練就參加了戰鬥。
第一次升空作戰，蔣道平由於脱離編隊，空手而歸。1月31日的空戰，他又掉隊了，正在追趕編隊時，遇到了一架同樣掉隊的敵機，對方沒有辨清敵我，示意一同編隊，蔣道平迅即靠過去，突然三炮齊發將其打得空中開花。
蔣道平飛編隊的技術不如別人，15師的另幾位戰鬥英雄李世英、宋義春等曾多次教他飛編隊練習，他總是後進的，他們開玩笑管他叫“菜鳥”。
▲蔣道平雖是“菜鳥”，卻被譽為“空中神炮手”和“孤膽英雄”，上戰場三個月就已取得擊落擊傷4架敵機的戰績
1953年4月12日，這一天對於蔣道平來説，也是一個和平常一樣的戰鬥出動日子。
7時35分，蔣道平在團長樊玉祥率領下，12架戰鬥機編隊，按空聯司令部的命令飛向龜城、清川江地區上空，其作戰任務是保護水豐發電站和鴨綠江大橋。
當編隊飛到龜城附近上空後，蔣道平按地面指揮所引導搜索敵情時，沒有注意到編隊轉彎，一轉眼自己又成了單機。就在這個瞬間，他發現一個敵機大機羣正飛向保護目標，敵機每批4架，一批接一批向北飛行，初步估算有30多架！
由於蔣道平在敵機上方，再加上有薄雲作掩護，未被敵機發現。他單槍匹馬面對30多架敵機，沒有退縮，而是隱蔽跟進，尋找狩獵的機會。他下定以1對30的決心，足以説明他的勇氣和膽量，也知道一旦開戰將意味着什麼。但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絕不放過這個有利的戰機！
根據空戰經驗，蔣道平判斷敵機不會一直往北飛，在到中朝邊境之前定會轉彎。於是他準備在敵機轉彎時，切半徑半路截殺。果然，機會來了，只見最後兩架敵機開始轉彎，蔣道平立即壓下機頭，從高空猛撲過去……距敵機越來越近，他先用瞄準具套住了最後面的敵僚機，在800時突然發起攻擊，可惜沒有擊中，敵僚機迅速機動慌忙逃竄。
這時蔣道平迅即又套住了敵長機，在距離600米時，3炮齊發，連續攻擊，直到把這架F-86長機打得空中冒煙，敵機即刻向海面栽下去，這時他看到敵機飛行員跳傘也落向海面……
▲被蔣道平擊落的F-86“美麗布奇1號”
由於是單機孤軍作戰，蔣道平知道不能戀戰，他習慣地掃了一眼航空時鐘，指針在7時55分，地點在朝鮮龜城上空。於是，他把飛機拉起迅速脱離，利用米格戰鬥機的性能優勢轉眼升至萬米高空，凱旋而歸。
▲蔣道平和標有戰績紅星的座機
當時，蔣道平並不知道自己擊落的到底是誰。由於空戰戰果判定標準非常嚴格，通常要經過飛行員自述、射擊膠捲記錄、其他飛行員見證、敵機殘骸等多個途徑來互相印證。最客觀直接的依據就是射擊膠捲。當時經過膠捲判讀、過程核實等程序，由空15師上報中蘇朝空軍聯合司令部戰果評審委員會確認為擊落戰果，存入空聯司檔案。
最後，蔣道平這次擊落的F-86，只被當成一次單純的擊落戰果記載下來。同時又為蔣道平的戰機增加了一顆標明戰績的紅星，並躋身於“王牌”飛行員之列。在參加抗美援朝的一年時間裏，蔣道平共擊落敵機5架、擊傷2架，成為志願軍空軍擊落F-86最多的飛行員。
儘管秦長庚等幾位專家和教授在整理抗美援朝空軍館史料過程中，初步認定麥克康奈爾是被蔣道平擊落的，但基於對戰績判定核准的嚴謹性，空軍並沒有馬上確認是蔣道平擊落了麥克康奈爾，而蔣道平本人對此也毫不知情。“如果麥克康奈爾的飛機殘骸當時被找到，也早就確認他的身份了。”秦長庚不無遺憾地説。
2001年10月29日，空軍司令部以公函的形式，正式確認蔣道平擊落了麥克康奈爾，這一塵封48年戰功終於被確認！在這封確認戰績的公函中，空軍司令部使用的是非常嚴謹準確的措辭和定義:
折戟沉沙——江山代有才人出
那麼這兩位空中對決的“王牌”後來的境況如何呢？
1953年6月1日，回到國內的麥克康奈爾一度成為美國家喻户曉的“王牌”英雄。後來他成為試飛員，試飛美國新研製的飛機。
▲艾森豪威爾接見麥克康奈爾（左）
1954年8月24日，麥克康奈爾在愛德華茲空軍基地試飛F-86H噴氣式戰鬥機時，因飛機發生液壓故障，跳傘時離地面太近而墜地身亡。
蔣道平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共擊落、擊傷7架F-86“佩刀”戰機，成為我空軍擊落F-86戰機最多的“王牌”飛行員。1953年11月1日，《人民日報》以《一個空軍英雄的成長——記志願軍飛行員蔣道平》為題，對蔣道平的事蹟作了專題報道。
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後，蔣道平多次受到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後來，他一直在空軍航空兵任職，歷任大隊長、團長、副師長、師長、副軍長等職。1983年蔣道平離休。
▲蔣道平所在的飛行中隊，左起：李世英，宋義春，閆清水、蔣道平
當他再度成為媒體關注的人物時，竟是上海同濟大學的“義務衞生清潔工”。由空戰英雄到“義務衞生清潔工”，他始終都在踐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
但是共和國不會忘記！1988年7月，蔣道平榮獲中國人民解放軍勝利功勳獎章。2007年建軍80週年之際，又作為全軍英模代表受到中央領導的接見。2010年5月20日，蔣道平病逝，享年80歲。
“王牌”遠去，藍天將隱去他的航跡，但他卻給軍史又銘刻上一顆耀眼的紅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