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腦死亡”現在是“精神有問題”,埃爾多安和馬克龍有什麼過節?_風聞
局势君-局势君官方账号-国际政治专业研究生,头衔少、干货多。2020-10-28 09:29
土耳其總統説法國總統馬克龍“精神有問題”,馬克龍怒而召回了駐土耳其大使,背後的真實原因是什麼?
我們今天的男主角之一是43歲的法國總統馬克龍,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他,那一定是“精英”。馬克龍學生時代讀的是專門培養精英的學校,畢業後的工作單位也是精英扎堆的地方,幾十年的摸爬滾打,最終修煉成了歐洲政壇上最典型的精英型政客。
我們今天的另一位男主角是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個人,那個詞就是“野心”,這個野心家快要67歲了,比馬克龍整整大了兩輪。埃爾多安長着一張老謀深算的臉,從一個熱衷於政治的工廠會計到土耳其總統,他一直沒有停止追逐野心的腳步。
如果給精英馬克龍再贈送一個詞兒,那個詞是“大膽”,很多同行想説不敢説的話他都敢説,比如2019年11月份,馬克龍談到北約時説這個組織正在經歷着“腦死亡”。這言論太過於大膽,以至於連親密戰友德國也假裝憤怒地批評了馬克龍。
(法國總統馬克龍)
北約的核心領導者是美國人,説北約腦死亡就等於説特朗普沒本事,也難怪特朗普那幾天要暴跳如雷,但是反擊更過分的人卻是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他説腦死亡的是馬克龍自己。聽了這話馬克龍就受不了,大家好好地談論組織問題,你玩人身攻擊就太過分了!於是召見了土耳其大使要求對方給個解釋。
如果給野心家埃爾多安再附贈一個詞兒,那個詞一定是“膽大”,此人沒有不敢説的話、沒有不敢得罪的人、沒有不敢參與的事兒。敍利亞戰爭、伊拉克內亂、利比亞內戰、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的衝突都有他忙碌的身影;不管是特朗普還是普京、內塔尼亞胡還是小薩勒曼,他都高調地招惹過,所以在他看來訓一訓小兩輪的晚輩馬克龍根本不叫事兒。
在10月24號的一次電視講話中,埃爾多安説馬克龍精神有問題,應該去醫院查一查並接受精神治療。聽到自己被人這麼説馬克龍發了大火,直接宣佈召回了法國駐土耳其大使,讓原本就不怎麼好的兩國關係更退了一步。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
從局勢君淺薄的醫學知識來看,腦死亡可要比精神問題嚴重多了,因為腦死亡意味着一個植物人已經誕生,再精英再帥氣也是廢人一個。埃爾多安這一次罵的明明不如上一回嚴重,為什麼馬克龍上次只求一個解釋,這次就直接把大使給叫回家了呢?
大概是10月10號左右,法國一位名叫帕蒂的中學歷史老師在課堂上給學生們講言論自由的時候,拿出了一張畫着某宗教領袖的漫畫,在正式展示之前他告訴現場的穆斯林學生,如果受不了這個可以先到操場上玩會兒手機,我給其他人看完了你們再進來。
帕蒂展示的漫畫來歷可不小,2015年法國《查理週刊》就因為刊登了這些漫畫,惹怒了國內的極端穆斯林羣體,當年的1月7號3名極端分子拿着步槍和火箭筒衝進雜誌社大開殺戒,造成了12人死亡5人重傷。現在把這些漫畫拿到課堂上展示,帕蒂老師確實是一條漢子。
這節課結束後帕蒂果然惹上了麻煩,好幾位學生家長開始鬧事,有人給學校寫恐嚇信,有人要求學校辭掉帕蒂,還有人在網上呼籲教訓這位不懂規矩的歷史老師。悲劇一週後上演了,一位18歲的暴徒在帕蒂下班後尾隨並殺害了他,兇手後來因為拘捕被警方擊斃。
(馬克龍注視着歷史老師帕蒂的靈柩)
5天以後,法國政府在古老的索邦大學給這位勇敢的歷史老師舉行了國葬,當天馬克龍面對帕蒂的靈柩深情而堅定地説:我們將完成你未竟的事業,捍衞你傳授給學生的自由,永遠不放棄漫畫和圖片的教學方式,伊斯蘭主義者想毀掉我們的未來,但是他們休想得逞。
葬禮辦完後法國警方在全國範圍內來了一次安全大檢查,關閉了一座清真寺、解散了一個有問題的社團,調查了51家穆斯林組織和機構,逮捕了16名與帕蒂之死有關的嫌疑人,並對其他40多名極端分子展開搜捕,以及調查80多起網絡極端言論。
就是在這個時間點上,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反唇相譏地説:這個名叫馬克龍的人跟穆斯林和伊斯蘭教有什麼過不去的?他需要接受精神檢查和治療。帕蒂老師屍骨未寒,馬克龍正懷着沉重悲壯的赤子之心清理國內的安全隱患,這個時候任何針對他的質疑和反對都必須毫不客氣,以體現自己的決心,所以埃爾多安的一句話就送走了法國駐土耳其大使。
(埃爾多安和馬克龍一起出席會議)
馬克龍發起的安全大檢查是法國的內政,這個沒有任何爭議,既然是內政那就跟土耳其沒有半點關係;可埃爾多安是個滿腦子野心的人,野心讓他變得愛管閒事兒,所以在遙遠的土耳其批評了馬克龍。
年輕那會兒埃爾多安的野心是爬到權力的巔峯,到巔峯後他就尋思着完成開國總理凱末爾的遺願,推動土耳其加入歐盟。這個事兒他忙活了10多年一直沒成功,在希望萎縮成絕望以後,埃爾多安的野心就變成了復活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為了這個野心他必須先完成另一個野心,那就是做伊斯蘭世界的領導者。
夢想太大,埃爾多安被逼成了一名政壇勞模,他時刻保持着警惕,任何能提升自己在穆斯林世界領導力的機會都不會放過,所以中東地區到處都有他的聲音和身影,任何涉及伊斯蘭教或者穆斯林的事兒他都會摻和,該説就説該罵就罵,假如對方曾經惹過自己,那他就罵的更賣力,恰好精英馬克龍和他帶領下的法國就不止一次惹過土耳其。
土耳其早在1987年就遞交了申請書,歐盟收到申請後開始了漫長的審查,這一查就是18年時間,直到2005年才啓動了正式談判,那時候埃爾多安已經做了土耳其總理。為了一個美好的結果,土耳其也做了不少委曲求全的調整,但是沒什麼用,總有國家一直不歡迎它,比如法國。
(埃爾多安兩口子在聖索菲亞大教堂)
後來埃爾多安參與敍利亞戰爭挾難民以令歐盟,清理軍事政變的殘局搞得人人自危,還把國家從議會制改成了總統制,動作太多太嚇人,歐盟乾脆在2019年高票通過了一項決議:徹底停掉土耳其的入歐談判。在尋求加入歐盟的32年時間裏,法國自始至終都反對土耳其加入,這一點不以法國總統的更換而發生任何改變。
絕望的埃爾多安決定撕掉偽裝,把世俗化的外衣扔進博思普魯斯海峽,從此昂首闊步頻繁出入清真寺,每一次跪地磕頭的時候,他都祈禱先知顯靈,讓德國和法國這兩個歐盟領導國經濟衰退、社會動盪,尤其是法國。
土耳其99%的人口都信仰伊斯蘭教,讓土耳其成為歐盟成員國,它一定會承擔起歐洲伊斯蘭教領導國的角色,這是個讓法國人心驚肉跳的局面。法國的宗教問題已經快要無解了,再也容不得任何人攪局,野心家埃爾多安有朝一日笑眯眯地坐在歐洲議會的前排,那往後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二戰結束後法國的移民政策很寬鬆,前殖民地的打工者夠賣力就能拿到公民身份,這些人的親戚朋友也能到法國求團聚;還有中東、北非、中亞那些逃避戰亂的難民也能去法國求庇護,而且相當比例是穆斯林。10月16號謀害了歷史老師帕蒂的18歲凶手就來自車臣,兩次殘酷的車臣戰爭成就了普京,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為俄羅斯保住了這塊穆斯林聚居區。
(在街頭執勤的法國警察)
受戰亂之苦的穆斯林難民跑到法國後,大部分是過不上好日子的,常常兩三代人依然混跡在社會邊緣或底層,這種落差最終讓年輕的穆斯林們變得暴力和極端,成為國家安全的最大隱患。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法國人積極參與調停中東北非的衝突,希望從源頭上杜絕難民的輸出。可是法國人驚喜地發現,每一次衝突現場總是有土耳其人的身影,土耳其人只想提升自己的領導力和影響力,只要戰火不在自家邊境上燃燒,什麼水深火熱什麼生靈塗炭它都不在乎。
法國人看不上土耳其心懷鬼胎的卑鄙,土耳其人反感法國多管閒事的出現,兩個北約成員國每次都懷着這樣的心態在戰場上相遇,積怨已久導致外交衝突爆發就是個時間問題。

(馬克龍和埃爾多安曾經的友好時刻)
移民和宗教問題引發的恐怖主義危機是精英馬克龍最絕望的難題,每當出了類似的事兒,他期待的是慰問和支持,而不是對他本人的攻擊和嘲諷。野心家埃爾多安以一己之力改變了土耳其的國家方向,為此他樹敵實在太多,前路再艱險他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因為他面臨的是不成功便成仁的結局。
這兩個人看着位高權重萬人簇擁,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只能對枕畔人抱怨一句:我太難了。俗話説感情的事兒不分對錯,只有合適與不合適;兩個政治家鬧出糾紛,也很難分出對錯,因為都要生存和吃飯,都要為一大幫人考慮。他們彼此看對方的眼神也差不多,都覺得對方在做着損人利己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