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來信》背後的説唱精神_風聞
镜象娱乐-镜像娱乐官方账号-镜像娱乐,洞见文娱产业另一面2020-10-28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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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蔡靜靈
編輯丨張風屹
一身病號服,頹癱在地上,暗藍色的光束圍成了一個監獄,台上的囚徒從低聲到嘶吼,從申訴到憤怒,從求饒到絕望。
在《説唱新世代》最新一期中,選手聖代以一首《書院來信》瞬間點燃了在場所有觀眾。以音樂劇展現赤裸的現實世界,以説唱反映尖鋭的社會議題,從校園霸凌到豫章書院,聖代的每一首説唱作品都精準刺激聽眾的腎上腺素。

一改音樂綜藝高開低走的疲態,今年的説唱黑馬——《説唱新世代》在臨近尾聲時又帶起了一波説唱熱。
主打“萬物皆可rap”的《説唱新世代》,用一首首作品拓寬着説唱表達邊界,證明着亞文化也能走主流路線。
困境下的志不能窮
2017年,《中國有嘻哈》橫空出世,中國流行樂壇開始出現了不一樣的聲音。説唱歌手百花齊放,rap熱一波接一波,各種説唱節目也隨之井噴式爆發,僅在2020年便出現了不止三檔同類型節目。前有《中國新説唱》第四季壓陣,後有湖南台和芒果TV聯手打造的《説唱聽我的》追擊,《説唱新世代》夾縫生存。
未開播之前,這檔由B站一手打造,真人秀導演嚴敏出品的《説唱新世代》便飽受質疑。説唱節目的題材紅利已經被收割殆盡,還能玩出什麼新花樣?比起愛優騰芒,B站是首次入局長視頻的新玩家,實際操盤能力達幾成?脱離了《極限挑戰》觸及説唱領域的嚴敏,製作功力又能有幾分?
事實證明,《説唱新世代》在口碑上穩紮穩打,豆瓣和B站評分均破9分,值得一提的是,參與豆瓣評分的4萬人中有近66%的觀眾打出了5星。放眼如今的音樂綜藝榜單,除了2018年《聲入人心》第一季(豆瓣評分9.3)外,很難再找出第三檔9分起的國產音綜。

有意思的是,這檔節目並非斥巨資打造,在其眾多標籤中,其中一條就是“窮”。延續導演嚴敏一貫的風格“經費不足”,首期節目裏,選手們便被直接拉到了用廢棄工廠改造的説唱基地。此前,嚴敏曾透露《説唱新世代》的預算大概是同類綜藝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
但肉眼可見的是,節目組把僅有的資金都花在刀刃上,燈光舞美、攝影運鏡、舞台塑造等硬件上都下了十足的功夫。另外,在導師方面,也沒有請過多的流量明星坐鎮,主理人黃子韜,基地導師MC HotDog熱狗、Higher Brothers馬思唯&丁震、Rich Brian,特邀見證官李宇春等六位術業有專攻,各司其職。
用廢棄工廠改造的説唱基地
另外,《説唱新世代》賽制清奇,整個節目構建了類似《飢餓遊戲》的假定情景,將選手分為四大街區,居住和飲食待遇隨街區等級的變化而變化。節目組還設計了一款專在基地流通的嗶特幣,選手們在基地所做的一切都必須支付嗶特幣。嗶特幣耗盡之日,便是選手淘汰之時。
觀眾不僅可以看到嗨翻全場的説唱對決,還能看到選手們千奇百怪的理財手段。《説唱新世代》以其獨特的節目設計脱穎而出,既增強了綜藝感,又不失人情味,同時還立住了節目宗旨。不得不説,嚴敏出品,必屬精品。
代入粉絲的視角來介紹它,乍一看是正兒八經的説唱節目,實則是歡樂喜劇人;當觀眾以為來到了《極限挑戰》4.0時,看到一半卻發現原來這還是檔理財欄目;當選手説唱對決火藥味十足時,基地的宿舍生活又一下轉成了變形記。
社會議題的多面發聲
《説唱新時代》之所以能獲得如此高的口碑,也在於它始終堅持的一點——人氣靠邊,作品為王。
不同於其它節目,《説唱新世代》大膽採用新面孔,甚至有不少是默默無名的在校大學生。據《界面》報道,B站原先想主打校園説唱,但苦於校園數量過多,轉念乾脆做起一檔綜藝。“這等於搭架了一個平台,讓更多喜歡説唱的年輕人在平台上表達自我。”出品人李旎回憶道。

《説唱新世代》沒有冗長的海選環節,沒有刻意製造話題爆點,沒有惡意剪輯消費導師,有的只是説唱該有的態度,或控訴、或感懷、或自我剖白。
battle的八角籠裏,選手Subs用説唱畫出了一個反烏托邦的社會:“想要畫一座山,未被招安的好漢唱着綠林曲,想要畫一條海,裏面的捕撈變成了不允許。想要孩子都接受着平等的教育,可憐的嬰兒不再被當道具,女孩走夜路不再害怕,所有的壞人都付出代價。”
英雄主義的現實與陌路、幼年親情的陪伴和温暖、生態保護、教育平等,每一句歌詞都代表着演唱者對世界的期盼。
“八角籠裏第一次battle,Subs唱完這首歌時全場都很激動,導演組的幾個女孩都哭了”,導演嚴敏也很激動,他摟着現場的工作人員説了一句話,“要相信,能感動我們的一定能夠感動別人”。

在最新一期節目中,選手聖代選定的主題是“未寄出的家書”,他將自己代入到三年前豫章書院事件的受害者,化身成那些在黑暗中絕望掙扎的孩子們,用時八小時極限創作出了《書院來信》。
其中有一句歌詞是“如果你們真的愛我,就從頭再看一遍吧”。實際上,《書院來信》還是一首藏頭詩,歌詞首字連起來是:我被關在小黑屋,他們每天都打我,爸媽快來救我。我想離開這裏,快點讓我解脱好嗎。到了最後一段卻變成了:爸媽別來救我了。
無處不在的人型監控,鐵柵欄圈起的舞台,背景裏女孩的哭聲,老師的怒吼,信件被撕的聲音,每一個細節都對應歌詞的映射,歌詞又像是表演者發出的靈魂拷問。壓抑的氣氛令人頭皮發麻,歌曲隱藏的故事又讓人不寒而慄。未寄出的家書背後,是受害者再也發不出的求救信號。
《書院來信》部分歌詞
在《説唱新世代》的世界裏,題材是不限的,唱別人,唱自己;唱家庭,唱社會;唱不公,唱感恩,萬物皆可説唱。
亞文化的主流表達
實際上在第九期比賽現場,出現了一個小插曲。當晚選手聖代在演唱過程中因過度緊張出現了失誤,嚴敏當即表示,導演組將破例允許聖代重錄,並保證這首歌能夠完整播出。
一個敢唱,一個敢播。當説唱歌手不再停留於一己悲歡,當綜藝節目有底氣和膽量為羣體發聲,用更開闊的視野介入到社會議題當中時,便成功與時代接軌,成為了社會的鏡像切面。
事實上,説唱文化從誕生之初就承載着現實批判的功能。説唱音樂誕生於紐約黑人貧民區,當時的社會衝突矛盾升級,種族歧視嚴重,説唱便成了黑人羣體批判不公和尋求身份認同的音樂載體。

今年10月,人民日報官方發佈了歌手李宇春和《説唱新世代》選手於貞、AK劉彰等共同演繹的全新版《國家2020》。由此可見,説唱音樂和主旋律歌曲一樣可以融合,亞文化和主流文化開始跨領域的對話。
説唱作為一種舶來品,近年來才在國內掀起了一波熱度,但仍被視為是小眾文化、亞文化的音樂形式。20世紀40年代,美國芝加哥學派最早提出“亞文化”的概念,這個術語曾專門用於青年羣體研究,指代的是有別於主流文化的另一種生活方式與價值取向,具有邊緣性、抵抗性、風格化等特點,以街舞、地下説唱、街頭塗鴉為代表。
學者迪克·赫伯迪格認為,“所有的亞文化風格的抵抗性,最終都會被時尚工業所收編或者商品化。”在他看來,亞文化羣體需要舞台來傳達自己的價值觀,而在消費社會中就必須與商業資本結合。這就意味着,亞文化在實現經濟追求的同時必然會被逐漸消解。
而《説唱新世代》證明了亞文化雖然是一種邊緣文化,但與主流價值觀相契合,亞文化也能走主流路線。
“老年組”選手生番取材生活,一首《而立》“舉杯送流年”,唱出了中年人的灑脱和擔當;人氣選手陳近南《來自世界的惡意》專為抑鬱症患者所作,為之發聲與之共情;汽油隊《We We》則以和平與愛為題,聚焦宏大敍事下的平凡人物,在保持説唱本色的前提下又開拓了視野。
邊緣不代表格局小,個性不代表自我束縛,與商業結合也不代表丟失本真。
正如《書院來信》創作者聖代在節目播出後的發文:“或許我的舞台照亮不了黑暗的角落,我的歌曲也撥動不開厚重的迷霧,但我依然相信無數微弱的火苗匯聚足以驅散刺骨的冰冷。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這個舞台打破了大眾對説唱歌手的刻板印象,説唱不只有暗黑和宣泄。當説唱作品承載了現實映射的厚重感和底層關懷的責任感時,它也可以成為新世代的發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