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以上不能賣菜”之爭_風聞

　　作者：沈三萬老沈

　　45歲以上都不能賣菜了。

　　近日，一則“武漢菜市場要求女攤販不能超過45歲”的新聞引起熱議。

　　態度強硬堅持“45歲以上不準賣菜”的菜場管理方、下場點評的央視、各抒己見的全國網友，合力將此事推向了輿論高峯。

　　賣菜也成“青春飯”？

　　武漢市吉慶街勝利菜場，已有四五十年曆史。

　　今年7月，菜場打圍施工即將升級為“農改超”3.0市場。吉慶街勝利菜場雄心壯志，打出了“對標上海、升級改造”的響亮口號。

　　10月，菜場張貼出《合作入駐須知》。第二條明確：必須接受超市化管理，售貨員入駐上崗前接受付費的兩週封閉式培訓並考試合格，女售貨員不超過45週歲，男售貨員不超過50週歲，持有效期一年以上（含一年）的健康證書上崗。

　　這一條規則在攤販間炸開了鍋。

　　據悉，作為一家“老菜場”，在此擺攤的攤販年齡居於45歲以上的並不少。一位男性攤販表示，“今年我50歲了，明年就51歲了，菜都賣不了了。”另一位攤販表示，“我77歲了，我39歲就在勝利菜場賣雞蛋，沒想到現在被禁止在這裏賣雞蛋了。”

　　對於這些爭議，升級改造施工方負責人表示出了強硬的態度。其表示，該要求沒違反國法，超齡商販身體可能承擔不了工作風險，具體執行時會彈性處理。

　　隨着事件持續發酵，更多學者、媒體等重量級個體開始發聲關注。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林嘉表示，武漢吉慶街勝利菜場的行為不僅涉及到了對女性的歧視，而且涉嫌違反《勞動法》和《就業促進法》。

　　央視對此事也發聲點評：難道賣菜也要吃“青春飯”了嗎？這是明目張膽的就業年齡歧視問題。

　　在強烈的輿論效應下，武漢市江岸區市場監管局約談了運營企業，要求企業不得違規設置不合理條件，並責令企業立即改正。目前企業已撤除《入駐須知》。下一步，江岸區將督促該市場經營方整改到位。

　　值得一提的是，吉慶街勝利菜場打出的一句“對標上海”口號，將千里之外的上海也“拖下了水”，上海菜場可謂是“躺着也中槍”。

　　據悉，從2017年起，上海大力推進示範型標準化菜市場升級改造工作，提出了“統一標識、統一管理、統一結算、統一服務、統一品牌”的五統一管理模式。和武漢菜場不同的是，上海菜場的升級改造從未在攤販年齡上有要求，而是在社區智慧微菜場、批零聯盟試點、推進外延基地建設、示範性標準化菜市場應用互聯網APP新模式、公佈商品銷售價格等軟硬件方面“啃硬骨頭”，升級改造。

　　此前，武漢菜場管理方曾表示，“我們對標的正是上海某菜場，上海的那家菜場環境類似生鮮超市。”不難聽出言下之意，其追求的正是上海菜場類似的“光鮮、亮麗、高端”，然而，其用的手段卻是驅趕“不光鮮的中老年攤販”，想用“光鮮的”年輕血液來填補。和上海菜場的升級改造比起來可謂是“東施效顰”，而且是良心很壞的那一種。

　　在輿論尚未平息的餘温中，該事件就像一條引線，引爆了社會對於年齡的矛盾態度：如果説35歲仍然可以在職場分水嶺上掙扎一下，那麼，45歲是否還有掙扎的餘地？

　　老齡化、生育率與年齡之困

　　武漢菜場的攤販是不幸的，但又是幸運的。不幸的是，他們遇到了涉嫌年齡歧視的菜場管理方；幸運的是，他們尚且有輿論壓力和監管及時介入，幫了他們一把。

　　我們不禁要問：類似於此的公司、組織、用人機構，難道僅此一家嗎？

　　當年齡問題的“下沉”，甚至已經到了和民生息息相關的菜場，我們不難想象，競爭激烈度遠遠高於菜場、以盈利為目的的企業等組織，對年齡的淘汰態度。

　　移動互聯網是“重災區”。

　　據投中網報道，字節跳動、滴滴、依圖科技等主流科技公司員工平均年齡只有28歲，小廠拒收35歲以上的簡歷，大廠勸退35歲“高齡”員工，就連公務員的報考年齡也不能超過35週歲。

　　這一現象並不僅僅侷限於中國，全球範圍內似乎都被捲入了一場無形的年齡淘汰賽。

　　Facebook創始人扎克伯格曾經在斯坦福大學的一場活動上説了一句引起譁然的話：年輕人就是更聰明。Facebook在扎克伯格的帶領下，平均年齡始終維持在28歲左右。這一風氣在硅谷蔚然成風，30歲以上的人在硅谷會受到年輕人的無情嘲諷。

　　萬事皆有因。

　　究其根本，離不開全球老齡化這一因素。物以稀為貴，當“年輕人”成為一項稀缺資源，爭搶資源下隨之而來的身價飛漲，就是必然結果。

　　10月25日，恒大研究院任澤平發佈報告，建議儘快放開三孩，原因直指“老齡化”。任澤平表示，2019-2050年中國老人比重將從12%快速升至近30%，雖然老齡化是全球普遍現象，但中國由於計劃生育老齡化速度前所未有。2022年將進入佔比超過14%的深度老齡化社會，2033年左右進入佔比超過20%的超級老齡化社會，之後持續快速上升至2060年的約35%。

　　這一現象對社會、經濟、文化等方方面面都將產生深遠影響，職場年齡問題就是其中一個具體化的問題。

　　一些先知先覺的人開始做出選擇。

　　相比於上個世紀90年代“扔掉鐵飯碗下海暴富”的勵志故事，如今的年輕人顯然更為現實。10月24日，2021年國家公務員考試報名結束，報名人數高達157.6萬人，平均61人競爭1個職位，最熱崗位競爭比高達3334：1。從2009年起，國考連續12年出現“百萬大軍”報考，且人數逐年上漲，競爭力度“高燒不退”。

　　可以預見，在“老齡化、生育率低、年輕人越老越少、中老年人越來越多”的局面下，各個經濟體對年輕人這一資源的“搶奪”只會愈演愈烈，不再年輕的人們大部分都會在“鐵飯碗”和擁有強有力的“核心競爭力”兩條路中謀得生路。

　　期待與未來

　　職場並不是唯一一個被年齡所困的領域。

　　10月14日，四川知名醫院——華西口腔醫院全面取消現場掛號，就醫需要提前“手機預約”。一位需要就醫卻不會使用智能手機的老人情緒激動大喊，“你們不能把老人拒之門外啊。”

　　該事件經輿論發酵後，四川省衞健委及時跟進，發出通知要求四川各級醫療機構要設立老年人優先就醫窗口 ，要建立老年人等特定人羣掛號、就醫“綠色通道”。

　　該事件就像一記警鐘，為已經老去以及正在老去的人們警示了日後也許將面臨的舉步維艱。

　　中國的傳統教育講究“勝利、第一、全面趕超”，是不接受失敗的。科技對這一價值觀而言“如虎添翼”，不及時追上科技的腳步，即會被淘汰。而當人不再年輕，在這一競賽場上就有了天然弱勢，被淘汰就是必然的結果，似乎沒有人想過，人們在面對這樣必然的失敗之後將如何生存。

　　欣慰的是，已有人看到了這一漏洞，開始嘗試改變。

　　10月25日，人民網消息，南京部分老年大學開設智能手機培訓班，期期爆滿。百度搜索大數據顯示，“老年大學”位列老年人熱搜排行榜前列。

　　我們期待，將來有一天，整個社會可以從更大的宏觀層面對“年齡”有更寬容的心態。畢竟，在人人會老的自然規律面前，沒有人會是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