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長安胡姬》（二）_風聞

小姿很晚才睡，吉儷則一夜興奮忐忑，完全沒睡着。她想在這個酒肆留下。

第二日下午，小姿領着吉儷去見女掌櫃。

女掌櫃一邊剔牙，一邊看賬本：“來，跳一段胡旋舞給我看。”

吉儷驚慌了，她根本不會跳胡旋舞。其實，在她的家鄉幾乎沒有人會跳胡旋舞。

她只好怯懦地説不會，女掌櫃繼續道：“那你擅長什麼？”

原本，在家鄉，吉儷最擅長的就是唐語。但是在長安待了才不到12個時辰，她就意識到自己的唐語説得還很蹩腳，任何一個長安街頭的路人説得都比自己好。

於是，她只好説，我肯學，我肯幹。

女掌櫃噗嗤笑了出來：“今天稀奇，胡女也有肯學肯幹的。”

吉儷心中納悶：“我自幼頭懸樑、錐刺股地學習，萬里迢迢來到這裏，哪裏有不肯學不肯幹的道理？”

事後問小姿，才明白：在長安，各路文化碰撞，信息量太大，每個人又都很忙，於是，幾乎人人都有自屬刻板印象。比如，胡女就應該會跳胡旋舞，熱辣奔放，率性懶散；唐女就該性格温婉，守時易管，肯學肯幹。所以，來了一個自認為肯學肯幹的胡女，就覺得不像。

吉儷聽後很不高興，反問道：“頭牌竇嬌娥據説就是唐女，她的胡旋舞跳得無胡女能及，為什麼胡女就不能肯學肯幹？”

小姿道：“此話不假，那你就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吧。只是我覺得，這個刻板印象挺好，女掌櫃往往對我們胡女要求不嚴，網開一面。”説完還狡黠地笑了。

吉儷道：“可是，你看酒肆裏的胡女，其實都來自不同的國家；在長安都叫從胡國來的，都是胡女，其實我們跟她們的語言都不一樣。”

小姿一攤手：“在長安，人人都忙。”

最後，在吉儷誠懇地請求下，女掌櫃同意試用吉儷打雜。

吉儷極為高興，熱烈地謝過女掌櫃之後，就要拉着小姿去看大唐皇宮，小姿連忙擺擺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晚上還有活呢。等哪天起大早，我們乘驢車去。”

吉儷説：“好的，不過，我們走去就行了，不用乘驢車。”吉儷想着盤纏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新工作第一次薪水都還沒有領到，能省則省。

小姿瞪大了眼睛，驚愕道：“走？走是走不到的！長安城大到你無法想象，切莫輕言‘走’。”

既然看不了大唐皇宮，吉儷想着不如着手準備第一天的工作。她的任務是給演員打洗臉水。她琢磨着時間差不多，就開始挨個化妝室送水。首先，當然是給首席送水。吉儷輕敲房門，沒有應答，悄悄推門而入，天啊，這麼大的化妝室，只見華服一字擺開，巨大的銅鏡前燭火通明，對了，還有堆得滿谷滿坑、爭奇鬥豔的牡丹花，香氣醉人。吉儷找到臉盆的位置將水倒好。正準備離去，不小心撞開了屏風，原來化妝室裏面還有一個換衣間。看到蜷縮在牆腳、昨晚豔驚全場的首席，正在埋頭哭泣；一時間四目相對，很是尷尬，竇嬌娥揮揮手，吉儷知趣低頭告退，把屏風拉好，靜靜關上化妝室的門。

昨晚吉儷就在幻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有首席一半的美，人生就足矣。首席在如此瑰麗的地方跳舞，又如此眾星捧月，為何仍哭得如此傷心，她還有什麼不滿意？

但首席就是首席，化妝間裏還梨花帶雨，可到了晚間舞台上，卻仍甜若蜜桃、暖如春日。

小姿跟吉儷偷偷道：“頭牌的男友遍長安，她是整個酒肆最放蕩的人。”説完還詭異地笑了笑，並向吉儷炫耀自己的香囊，“我的男朋友送的，好看不，他是本地長安的唐人。”

看着吉儷呆呆的樣子，小姿又笑了，並且偷偷地跟着首席學舞，邊學邊笑：“這胡旋舞還得我們胡女跳才有味道，唐女太收了，但首席例外。”

吉儷道：“你也想做首席？”

小姿撇了撇嘴：“誰不想。”

吉儷就不想，她從小就不喜歡跳舞，且什麼舞也不會跳。她喜歡的是書法。可是可是，這是在長安，隨便一個人可能就比她更寫得好唐字。為什麼她不能是長安人所期待的胡女的樣子呢？

果然，第一次結錢的時候，女掌櫃就説吉儷特別像唐女，而首席竇嬌娥的風騷勁兒卻比胡女還胡女。

拿到了錢，吉儷開心地約小姿去看唐皇宮，不料，小姿跟男友鬧彆扭，正哭哭啼啼，吉儷忙着安慰，也沒提出去玩的事。

在長安愈久，愈想留下。絆腳石永遠都是房價。

雖然在酒肆掙得比家鄉多太多，但是相對長安的房價而言，依然毛毛雨。酒肆裏的胡女，全部都在幹一件事，企圖嫁給本地唐人。無論是把自己折騰地更加“唐化”，還是堅持自己的“胡女風格”全部都指向這一件事。

唐人男子多薄倖，吉儷在西域就有耳聞。她覺得把時間都耗這上面，很可能兩手空空，倒不如學學女掌櫃能自己賺錢買房。

一次給竇嬌娥搬送牡丹花時，為了弄清分別是誰送的，吉儷拿出毛筆寫客人的名字，正巧女掌櫃在旁：“你這字不錯嘛，你以後別打雜了，專門給我記賬吧。”

於是，吉儷正是成為了賬房小姐。

吉儷對這一安排感到滿意，認為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可以學習做生意。但遭到了小姿的嘲笑：“何必呢，你又不是長得難看，即使長得難看，朱雀大街上遍佈整容美容院， 出來各個都是天仙。然後，就會有唐人老爺將黃金百兩送上。你這樣做賬房，什麼時候能穿上漂亮衣服啊。”

吉儷一時語塞，老實説，她也喜歡精美華服。誰不喜歡呢。

連載小説《長安胡姬》及小説封面設計，已經過WGA、時間戳認證等版權保護措施，在全球範圍內享有版權保護。是蘇子嬌另一作品《長安教坊》的姊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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