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的成長》第四章:祁宏把張偉揍了_風聞
高飞锐思想-曾高飞,资深产经观察家2020-11-02 09:15
編者按:應粉絲強烈要求,從今天起暫停財經文章發佈,改成連載《我們的70年代》系列長篇小説第一部《掙扎的成長》(原載中國作家協會官網中國作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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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草不用播種,冬枯春長,一年一度,全靠發達的根系。
秋末冬初,葉兒黃了,枝兒枯了,農民把枝和葉收回家做柴薪。
草長鶯飛的春天,幾聲轟轟烈烈的春雷,把忘憂草從夢中驚醒;幾場淅淅瀝瀝的春雨,把忘憂草滋潤了,青葱翠綠的嫩芽爭先恐後,破土而出,鋪滿村前屋後的土地。半個月光景,漫山遍野,綠油油的一片,隨風起伏,波浪一樣,一望無際。
春末夏初,一叢叢綠葉中間,探出來一根根細長的枝,枝越長越高,很快就超過了人頭。在每根枝的最高處,長出一簇簇青黃色的小花苞,忙碌的黃花菜採摘季節如期而至。
祁東縣的人們都把忘憂草叫黃花菜,不知道黃花菜與黃花閨女有沒有什麼聯繫,但黃花菜這個俗氣的名字,在當地耳熟能詳;忘憂草倒是鮮有人提及。當地有相當多的農民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黃花菜就是詩情畫意的忘憂草。也許在廣大農村,陽春白雪沒有市場,下里巴人生命力旺盛。
摘黃花的季節從春末陸續開始,貫穿了整個夏天,暑假抵達高潮,延伸到大半個秋天,彷彿總是沒完沒了。
黃花要在開放之前摘完,花開了就沒營養了。黃花摘回來後,蒸熟,曬乾,就成了黃花菜。包裝後,被運往全國甚至全世界各地,被擺放在各大零售商場,被人們買回家,與雞鴨魚肉一起燉,加工成桌上的美味佳餚。
有苗不愁長,有花不愁開。儘管很多時候只吃了個半飽,農村孩子就像黃花菜的苗那樣破土而出,黃花菜的枝一樣蹭蹭蹭地拔節生長,尤其是到了十三四歲的青春期。
那時候的衣服以麻布為主。身上那層厚厚的麻布遮不住噴薄欲出的青春活力,與其他進入青春期的女生一樣,高燕的胸部漸漸有了小山峯的輪廓,將那個地方的那塊粗布悄然頂起。
這個小山峯的生長看得見,三五十天一小變,三五個月一大變,過一段時間達到一個新高度,讓人耳目一新——這個小妮子的身體,該凸的地方凸起來了,該凹的地方凹進去了,該大的地方大起來了,該小的地方小下去了。
女大十八變。十四歲的高燕,已經出落得嫋嫋婷婷,就像那根秀頎挺拔的黃花菜枝杆。小時候那張被太陽曬得黝黑髮亮的圓臉,漸漸褪去了黑色,變得白裏透紅,細滑粉嫩,吹彈欲破。
十四歲的高燕已經長成四明山裏的一朵美麗的忘憂草。這朵花,開在四明山的深山老林裏,是那樣明豔生動,纖塵不染;這朵花把四明山的夜染成了一個個慾望之夜,很多男人為這朵含苞欲放的忘憂草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做着一個接一個的黃粱美夢。
十六歲的祁宏長成了一個準小夥子的模樣,胳膊粗了,腿長了,體壯了,孔武有力。嘴角破唇而出的鬍鬚,從兩邊向中間靠攏,從初時的柔軟向着日漸堅硬的方向不屈不撓地挺進。
對於將來的人生,祁宏有了新的理解和目標。他希望自己文武雙全,寫得了錦繡文章,扛得了刀槍,走得了江湖,打得了惡架,護得了家人,報得了國家。
按照這種目標,祁宏開始有計劃地塑造自己。他從鎮上廢品店換回幾本破舊的《武林》雜誌,參照書上的一招一式,認認真真地比划起來。兩個月下來,祁宏能夠打出一套流暢的形意八卦拳了。
祁宏練起了舉重,打起了沙包。舉重,就地取材,用的是石頭。屋前屋後,遍地都是,有規則的,也有不規則的。舉着舉着,越過頭頂的石頭就變大變重了。祁宏纏着母親用破布縫了一個沙包,從祁水河邊淘來細碎的河沙,填滿沙包,把袋口紮緊了,叫父親幫他把沙包吊在堂屋的橫樑上,每天起牀後,上牀睡覺前各打半個鐘頭。
祁宏最想保護的,就是高燕。他發現家人身邊危險因素不多,倒是高燕的身邊潛伏了太多不安全的因素,需要他挺身而出。
進入青春期的祁宏,開始正兒八經地想女人了。他不想別的女人,只想高燕。
白天,祁宏的眼睛追逐着高燕,見到了,興奮莫名;沒見到,心裏充滿失落,整天無精打采,那天白過了一樣。
晚上,躺在牀上,關上燈,就更難受了。在祁宏眼前浮現的,全是高燕的五官和身材,笑容和聲音。那白淨透紅的圓臉蛋、那會説話的大眼睛、那月牙兒一樣彎彎的眉毛、那潤澤飽滿的上下唇、那挺拔筆直的鼻樑、那整齊潔白的牙齒,那銀鈴一樣的清脆笑聲,那布穀鳥一樣的好聽聲音。
都是一樣的愛和慾望,都是一樣的生理衝動,高尚的靈魂將愛情上升為提升自己,不斷進取的動力;骯髒的人將愛情貶低為低俗的念頭,齷齪的言行。祁宏沒在這種惱人的感覺裏向下沉淪,他一邊想着高燕,一邊鼓勵自己奮發圖強,希望將來出人頭地,給高燕幸福,讓高燕臉上有光。
高燕不喜歡沒有上進心的男生。祁宏喜歡高燕,就得按高燕的心意,把自己塑造成一個高燕喜歡的人的樣子,這是祁宏努力的動力。喜歡一個人,除了要保護好她,還要看遠點,將來給她幸福穩定的生活,這是關鍵。
古往今來,這個世界上,很多成就大業的人,都是在這種原始動力的驅動下締造了人生的奇蹟。
睡夢中,祁宏經常做一個相同的夢:一個老是看不清面孔的人在進出四明山的小道上將高燕攔下,把她往旁邊的密林裏拽。這一幕被祁宏看到了,他衝上去,拳頭就像打階級敵人一樣落在對方臉上,身上。那壞人被祁宏揍得半死,跪在地上,一邊給高燕磕頭,一邊要“姑奶奶饒命”。
都説機會垂青有準備的人。這個世界和人生的遊戲規則就是這樣,向那個方向努力了,機會自然會來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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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學習成績好,祁宏成功地摘掉了從小就戴在頭上的“流氓”帽子,成了四明山“別人家的孩子”。高欣和王紅梅教育高燕,也愛拿祁宏作為“榜樣的力量”,這事兒還被祁宏撞見,親耳聽到了。
在高燕進入小學畢業班的那個暑假,祁宏收拾了一套自己以前用過的教科書,準備給高燕送去。他希望她利用暑假,提前預習一下功課。剛到高家門口,祁宏就聽到了高欣在教訓高燕——也許是高燕的成績沒有達到高欣的預期。
高欣的洪亮的大嗓門響徹,在村莊上空迴盪:“就知道貪玩!你看看人家祁宏,學習總是那麼用功,成績總是那麼優秀,每個學期都是班上第一名。”
這話讓祁宏十分受用,感覺心裏的那朵忘憂草被春風吹拂,被春雨澆灌,忍不住要開放了一樣——被高燕父親肯定帶給祁宏的快樂遠比班主任當着全班同學的面進行的公開表揚更讓人心情激動。
祁宏停下了腳步,沒有跨過高家門檻,悄悄地踅了回來。他知道,這個時候進去,會讓大家都很陷入尷尬境地,那些書只有改天再送了。那天祁宏很開心,他在當天的日記中,熱情洋溢地感謝了高欣的“助攻”,讓自己的形象在高燕心中高大起來。
就在那個暑假,祁宏把練的武功也用上了,他和一個人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
四明山很多男人都把高燕的生活規律摸得門清,每天夕陽掉進山巒的時候,高燕就掩上門,插上閂,把自己反鎖在閨房裏,用井水洗身子。
那時候高家大院還沒有砌起來,舊房子又破又舊,在門框與牆壁的嵌合處,有一道手指寬的縫隙,從那兒可以窺見滿屋春光。
這個發現,也讓祁宏熱血沸騰,他很想趴在那條縫上往裏瞅瞅。但這個念頭被祁宏掐滅在搖籃中,覺得既不潔又不敬,既對不起心中那份神聖的感情,也對不起高燕。
祁宏能夠遏制住這個“衝動的魔鬼”,不代表四明山的其他男人也可以,這些男人可是什麼人都有,猥瑣的老光棍,如飢似渴的壯漢,也有祁宏這樣荷爾蒙分泌過多的毛頭小夥子。
他們也想看看高燕的身子,甚至找機會幹點別的什麼。他們可沒有祁宏那樣聖潔和高貴,這些人的腦袋裏塞滿了骯髒和齷齪的想法。
事情就在祁宏給高燕送書未果的第二天傍晚發生了。
那天太陽從四明山西邊落下去,月亮從四明山東邊爬上來的時候,高燕一如既往地掩上門,躲在暗處的祁宏知道,高燕準備洗澡了。
就在這個時候,祁宏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竄進了祁宏的視線。那人向四周環視了一下,確認四周沒人,飛快地向高燕的閨房走去。
看着那個身影離高燕閨房越來越近,祁宏越來越緊張。當確定那個人真是奔向高燕閨房的時候,祁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祁宏看清了那個人正是大他三歲的張偉。張偉已經一米七八了,長成了四明山的一棵茁壯的大樹。祁宏心裏祈禱張偉只是路過,並沒有其他念頭,不會做出齷齪的事情。
可祁宏錯了,張偉迅速地靠近高燕閨房,見四下無人,弓着腰,把身子趴在牆上,把眼睛貼在縫上,貪婪地向裏面窺望。
這一幕,讓祁宏血往上湧,徹底失控了。他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左手扳過張偉的身子,右手握緊拳頭,對着那張錯愕驚慌、長滿青春痘的臉,接二連三地擊打了下去。每次擊打,祁宏都集中了全部力氣,就像平時擊打沙包一樣。
張偉覺得眼前滿天星斗,一股温熱的液體從鼻孔噴湧而出。他趕緊用胳膊一擦,看到了手臂上一片粘稠的殷紅。張偉也生氣了,憤怒了,他掙脱後,攥緊拳頭,掄圓胳膊,砸在祁宏的臉上。
兩個人你一拳,我一腳,驚天動地地扭打在一起。
他們出手都夠狠,都在拼盡全身力氣, 結果都是鼻青臉腫,頭破血流。
聽到動靜的村民聞訊趕來,好不容易才把兩人拉開。
對於打架的原因,兩人都罕見地保持了沉默,閉口不提,只是爭執着是誰先動的手。
不提打架原因的原因各不相同,張偉是耍了流氓,被抓了現行,羞於啓齒;祁宏是怕壞了高燕名聲,不願意啓齒,他得保護高燕,包括高燕的名聲。
因為這樣,不明真相的村民覺得祁宏不對,基本上可以肯定是祁宏先動的手,張偉被莫名其妙地打了。先動手打人就是不對,何況張偉還是公社主任張援朝的兒子,縣政府常務副縣長張解放的侄兒呢。
在村民此起彼伏的數落中,祁宏一肚子委屈。但祁宏覺得自己沒有錯,如果以後張偉還敢幹這種齷齪事,他還要挺身而出,狠狠地揍這狗日的。祁宏更希望這次打架能夠讓高燕意識到自己身邊的危險,提高自我保護和防範意識,要明白誰在保護她,誰在打她的壞主意。
這場架,算是打出了名堂。當事的兩個小夥子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他們喜歡上了同一個姑娘,都願意為這個姑娘以命相搏,不肯輕易服輸。
農村男孩,都在摸爬滾打中成長,發生磨擦,吵吵嘴,打打架,那是家常便飯;受點傷,也沒什麼大不了,擦乾血,飯照吃,活照幹,覺照睡,一樣都不落下。
但確實很少有打得這樣兇狠的。
聞訊趕來的張援朝,看着滿臉是血的兒子,氣不打一處來,把兩個小孩打架的事嚴重擴大化了,就像祁宏打的不是張偉,而是他的臉。
當天晚上,鐵青着臉的張援朝帶着另外兩個幹部模樣的人,進了祁宏家,嚴肅認真地問這問那。其中一個幹部模樣的人一味指責祁宏先動了手,把張偉打了,打傷了;另一個一再嚷嚷着,要把祁宏帶走,送到派出所,坐上十天半月水牢。
雖然都是一個村莊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張援朝興師問罪的架勢還是把祁茗和朱鵬嚇得兩腿哆嗦,連不迭地賠着不是。
其實,張援朝也瞭解自己兒子的秉性,祁宏不説,他也知道那個地方,那個時間,那兩個人打架是為了何事,他也怕祁宏把打架原因説出來,弄得張偉聲敗名裂,所以,也就嚇嚇祁宏,要他道個歉,順便從祁家撈點便宜,出口氣,見好就收。
都鄉里鄉親的,祁茗太清楚張援朝的為人,她給張援朝捉了三隻母雞,算是賠禮道歉。張援朝吩咐兩個手下拎上母雞,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張援朝離開的時候警告祁宏,如果下次再打張偉,他就不顧鄉親情面,真要把他抓進派出所了。
祁宏並沒買張援朝的賬,他反倒要張援朝轉告張偉,如果下次再幹壞事,一定照打不誤。
張援朝被祁宏氣得渾身發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看在三隻母雞份上,悻悻地、罵罵咧咧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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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夏天,一天都要重複的重要農事,就是摘黃花。黃花要在下午二點之前,在黃花含苞待放卻沒有開放之前摘完;黃花一旦開了,就沒有營養價值了,價格也要受到較大影響。
摘黃花,祁宏是祁家的主力,高燕是高家的主力。
祁宏想借摘黃花的時候向高燕講清楚自己跟張偉打架的事,他倒不怕高燕誤會自己,而是想提醒高燕多個心眼,別讓壞人鑽了空子。
第二天,驕陽似火的中午,看見高燕挎着竹籃走出家門,祁宏趕緊拎着竹籃,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黃花地高高的黃花枝筆直地指向天空,漫山遍野,一望無際,比山東高密的紅高粱還密實壯觀。
黃花枝的頂部生長着大小、長短不一的黃花,有的還是花骨朵兒,有的含苞待放,個別黃花已經盛開,從裏向外舒展着花瓣,就像高燕那張微微張合的櫻桃小嘴。
那些花骨朵兒,還沒到採摘時機;那些含苞待放的,正是要準備採摘的。花兒站在高高的枝頭上,傲然挺立,一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花落空折枝”的開放心態。
高燕感覺到身後有人尾隨,在到達黃花地,鑽進黃花叢之前,她停了下來,假裝繫鞋帶,回頭瞟了一眼,想看看是誰。當她看到是祁宏時,那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覺得安全踏實多了。
就是高燕回眸這一眼,祁宏魂飛魄散,嗓子眼乾渴了,腦袋裏一片空白,心裏產生了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祁宏心慌意亂地感覺到,從那一刻起,他的愛情小鳥真的已經來了。
高燕的眸子清澈晶瑩,閃爍着撩動人心的光澤。
這一眼,這一刻,祁宏清楚地感到,高燕看他的眼神,與平時相比,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雙大眼睛已經是明媚的秋波了,那秋波裏已經脈脈含情,照得見自己的影子了,也能夠模糊地看到高燕的內心世界了。
祁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三步並作兩步,醉酒一樣,踉踉蹌蹌地趕到了高燕身邊。
祁宏到了,高燕的鞋帶也恰到好處地繫好了。高燕站起來,與祁宏面對面地站着。他們都感到了對方急促的呼吸撲打在自己的臉上。
看着這個長成了男人模樣的男孩,在自己身邊手足無措,驚慌失措的樣子,高燕覺得有點滑稽。
“跟張偉打架了,為啥?”高燕調皮地望着祁宏,明知故問。
前一天,兩個男生大打出手的事,雖然發生在高燕家後門,可高燕並沒有出現在圍觀羣眾中,也許她正在洗澡,也許她意識到了什麼,不方便出來。
“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祁宏避開高燕的目光,倔強地説,“誰欺負你,都不行,我都要揍他,和他拼命,讓他受到懲罰。”
“可是,張偉上午跑過來告訴我,説你偷看我洗澡,他看不下去了,跟你打了起來。”高燕説。
祁宏愣了,一時語塞,不知道説啥了。沒想到張偉這壞小子這麼無恥,惡人先告狀,豬八戒倒打一耙了。
“我沒有相信他,”高燕看着不知所措的祁宏,聲音低了下去,聲調也更柔了,像在自言自語,“那樣的事,你幹不出來,張偉幹得出來。”
高燕的話讓祁宏一陣激動,感覺眼前的雲霧散開了。
祁宏覺得,昨天那一架,自己雖然搶了先機,但兩人的實力還是有明顯區別的,牛高馬大的張偉後來居上,自己被揍得鼻青臉腫,遍體鱗傷,可高燕這句話,讓他覺得勝利了,很值了,哪怕受了傷,哪怕受更重的傷,都值了。
“還疼麼?”高燕望着祁宏,柔聲地問,話語中充滿了關切。
高燕邊問邊伸出手指,觸向祁宏的臉頰,輕輕地在那幾處又青又腫的地方揉了揉。
那手指頭,肉質飽滿,温暖柔軟,力度恰到好處。
這是祁宏第一次被一位正當青春的異性這樣愛撫,一種別樣的感覺觸電一樣襲過全身。被那輕柔温暖的手指頭撫過的地方,痛感消失了,腫脹消失了,感覺舒服極了。
祁宏感覺一層薄霧升了起來,漸漸地矇住了他的眼睛,高燕的臉變得模糊起來,祁宏的鼻尖也酸了,他想哭。
祁宏不知道高燕是什麼時候離開他,鑽進了黃花菜地的。
恍惚中,祁宏好像聽到高燕在鑽進黃花地之前,對他説:
“如果真是偷看了,我不希望是張偉,倒希望是你。”
可祁宏又摸不準這句話高燕到底是真説了,還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這句話虛無縹緲,似有若無,祁宏壓根兒就沒聽真切,也沒聽清楚,就像鑽進了黃花菜地的高燕一樣,只看得見晃動的黃花菜枝葉,看不見人影。
那天中午,站在午後的陽光下,祁宏笑得又傻又天真,連黃花菜都忘記摘了——他變成了一根矗立的黃花枝,一動不動插在路邊泥土裏。
其後數天,祁宏臉上一直保持着這個又傻又天真的笑容,即使端着碗,坐在桌邊吃飯,都是這個又傻又天真的笑容。
這一切,祁茗看在眼裏,心裏很是緊張害怕,她以為自己的兒子被張偉打傻了,腦震盪了,或者被張援朝嚇傻了,回不過神來了。
祁茗怎麼都沒想到,兒子又傻又天真的笑容下面,是一顆初涉愛河,初嘗愛情滋味的驛動的少年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