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娃”的籃球狂,和終將走到盡頭的夢想_風聞
静易墨-静易墨官方账号-微信公众号:静易墨2020-11-03 09:06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父母們,如打雞血一般不停的讓孩子去拼搏奮鬥,這種行為叫做“雞娃”。
SD故事裏,也有一位“雞娃”的父親,他就是籃球狂,澤北哲治。
為了不輸在起跑線上,當孩子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虎媽”“狼爸”們的“雞娃”日程表就安排出來了。澤北哲治更猛,他“雞娃”的起點無人能及,在小榮治8個月大的時候,哲治就送給他一顆籃球來培養球感,這時候的小榮治還沒有籃球大。
因為在起跑線上領先了太多,小榮治在4歲的時候,在孩子們玩的小籃球領域裏,就已經無慾無求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雞娃”沒有太早,只有更早。當你還在盤算哪家奧數班最靠譜時,別人家孩子已經在市裏拿獎了……
就像京滬的家長們為了學區房砸鍋賣鐵,收刮三代家產,還得背上累累債務,才能讓孩子進一所好學校一樣,哲治為了兒子能早點進入新的籃球領域,也是東拼西湊,置辦了一套後園有籃球場的房產。從哲治的着裝和髮型看,他有點像劇組的導演,攝影師,或者漫畫家。配上一顆對籃球的狂熱之心,説是井上本人在故事中的代入也未嘗不可。算了一下時間,SD剛開始創作時,日本房價還沒崩盤,藝術家買個帶球場的房子稍顯吃力也不算奇怪。
“這可是我長久以來的夢想啊……”
哲治這句話,聽着耳熟啊:
“姑娘啊,媽媽小時候就想當個舞蹈家,可惜沒錢請老師教,長大了再學,劈叉就成了拉胯,咱現在有這條件,你可得珍惜啊……”
“兒子啊,爸爸小時候就想當個音樂家,可惜你爺爺買不起鋼琴,長大了手指頭硬了,只能玩玩王者了,咱現在有這條件,你可得珍惜啊……”
哲治比那些家長幸運多了,有的家長為了看着孩子上奧數班、英語班、鋼琴課、舞蹈課,把自己搞得身心俱疲。小榮治對籃球的熱情,卻像是生在基因裏的,根本不需要有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何況,擁有這塊球場,哲治自己也能玩得盡興。
穿着皮鞋就能完成背扣,澤北哲治的籃球水平絕不簡單。可以想象一下,哲治還是個追夢少年時,在球場上的風采不會輸給清田、福田這樣的角色。
在日本這樣,近些年才搞起籃球職業聯賽的國家,能為孩子提供這樣的條件着實難得。從4歲開始,擁有一塊全年365天24小時隨時開放的專屬球場,還有一位水平絕佳的陪練,小榮治在起跑線就基本完成了絕殺……
有了訓練條件,剩下的就是猛練了。父子倆練球的畫面是相當和諧的,哲治不像一個典型的東方傳統文化下的父親,既不嚴肅也不嚴格,表現得就像一個有點雞賊的好朋友。相比一般的“雞娃”家長,哲治與孩子的溝通更順暢,因為他既不需要逼孩子,也不需要逼自己,兩人對練的動力,是純粹從基因中迸發出的籃球熱情。所以哲治不需要發表“諄諄教誨”來給兒子打“雞血”,他只需要出現,榮治就想擊敗他。
榮治打小就愛哭,長大了還是愛掉眼淚,有人説,澤北不是個堅強的球員,性格偏軟弱。我不這麼認為。澤北不可能是個性格軟弱的傢伙,他老早就堅定目標,要在單挑中擊敗比自己高大那麼多的父親,這恰恰會磨練他堅韌不拔的意志力。澤北愛哭是因為生性敏感,別忘了,他有個藝術家父親。
家長指導孩子總有個極限,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去辦。榮治在升上初中之後,終於第一次在單挑中擊敗了自己的父親,這也宣佈了哲治作為兒子教練兼陪練的生涯進入了尾聲。
各位注意一下哲治的表情——兒子戰勝自己,難道不該露出欣慰的父愛之笑嗎?哲治這一臉懵逼、尷尬、甚至有點小沮喪,説明了,當哲治發現榮治成為一個難以應付的對手之後,望子成龍的心情被籃球手的尊嚴壓在了地板上,即使對面的人是自己的兒子,也絕對不能輸給他。
哲治對籃球的態度,頗讓人感動啊。
不過,兒子現在翻過了自己這座大山,就得需要新的目標了。由於日本小學沒有籃球部,進入初中後的榮治初次成為了籃球部的成員,這意味着他終於可以大量接觸到父親之外的高水平籃球手了。
可惜的是,他們都不禁打……
這個時間點很微妙:
上了初中,父親打不過自己了;
而初中生對他來説都是廢物。
澤北的籃球人生到了初中,強度沒續上。這就好像你玩一款遊戲,終於湊齊一身神裝打過了一關大BOSS,卻發現更高難度的副本暫時不開放,於是只能穿着神裝生無可戀的反覆摩擦老副本,時間久了,很難再對遊戲提起興趣。
如果你遠遠的比身邊的人更優秀,通常來説,最好的辦法是隱藏一部分實力,不輕易的亮底牌。如果實在藏不住,就要多説點好聽的話,避免給身邊的前輩難堪——這不是心機,這是情商。
澤北顯然不懂這些。前文説了,澤北父子的關係,不像傳統東方文化下尊卑有別的父子關係,兩人在球場上的相處更像朋友,並且相互之間有強烈的競爭心態。在經年累月的二人對抗中,澤北被父親訓練成了一個求勝機器,只要上場,除了打敗對方,腦子裏就沒有別的東西。澤北能跟父親説“太茅奸了”,也就不懷疑他跟父親單挑時,還有其他類似的語言。考慮到垃圾話是比賽的一部分,作為籃球狂的哲治應該深知這一點,説不定他還會鼓勵兒子跟他對噴。
所以,在澤北看來,籃球場上只有強弱之分,沒有長幼之別。當他遇上初中的那些弱雞學長時,他是不知道尊重前輩,擺正位置的。於是,澤北自然而然的遭遇了天才或者大帥逼在學校裏常見的麻煩。
澤北捱打又哭了,但這裏就可以看出,澤北哭跟性格堅強與否無關——他嘴上可一句服軟的話都沒有。
對於天才來説,跟弱雞們混在一起,這種痛苦比捱打還要難受萬倍。
那麼,都是天才,那個更臭屁、更裝逼的三井,初中是怎麼混過來的?
難道,又是一路捱揍?
不會的,三井雖然不謙虛,但他跟澤北有區別。在澤北看來,跟SB一塊打球生不如死,而三井覺得帶菜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你看,人家會説:“如果沒有你們這些配角,又怎能造就出好的主角呢?”
三井這個心態,就完美的實現了天才與菜逼的共贏,牢牢的將自己與大家的利益捆綁在一塊,身邊的人也就不會介意他裝個逼。
澤北過去玩的是爐石,全是1對1,正常來説,系統匹配的應該是“勢均力敵的對手”。如果一套神卡組天天虐藍白小號,玩兩天就沒意思了;
三井玩的是王者,全是5對5,開了個小號混青銅白銀,雖然沒啥挑戰,但帶個妹,撩個騷啥的,也挺有意思的。
所以,澤北如果想走上一條“有意思”的道路,他應該像流川、三井那樣,選個弱雞球隊去帶菜,讓自己走在最艱難的路上當救世主,這樣不但可以讓自己重新找到挑戰的目標,也能磨礪心性,成長為一個更有擔當、更有團隊精神的球員。
可惜的是,澤北太天才了,直接被無敵的山王相中,他又不像流川那麼懶,拒絕名校,就近找個學校上,於是,無敵配無敵,自然是寂寞。
澤北的比賽專注度不夠,實在是因為跟山王一塊打球,對手都成了土雞瓦狗,毫無樂趣可言,對於澤北這樣從4歲開始,就以擊敗強者為目標的籃球手來説,這樣的比賽是沒有意義的。
這時候,澤北的人生其實已經來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17歲的少年就已經找不到挑戰了,未來還有什麼意義呢?
幸運的是,澤北的父親哲治既是籃球狂,也是一個有思想的人,他已經看出來,當初自己跟澤北的單挑訓練,對澤北的性格形成產生了巨大影響,也許澤北未來的人生都很難從這段經歷的影響中完成擺脱。
他想到這一點,自然會去想應對辦法,這也是為什麼,哲治向堂本提出,山王要去美國拉練。
早早就在日本無敵了,那麼,去籃球世界的最高殿堂,在美國感受到挫敗,對澤北來説,是一次重新定義人生的機會。
面對體型龐大、運動能力出色的黑人選手,從澤北的眼神裏出現了驚懼,他感受到了自己與籃球世界的頂層(然而,他面對的也是美國籃球的底層)巨大的差距,那個丟失的目標,終於又在人生旅途的遠方地平線上,若隱若現。
澤北決定去美國留學,那裏有無數值得挑戰的目標等待着他,而他從4歲開始學會的生活方式,就是擊敗一個自己暫時無法擊敗的目標。
所以,流川楓意味着什麼?
哲治説,澤北終於在日本找到了一個跟自己非常相似的對手。
但這個對手在此時此刻依然遠不如澤北,澤北用他與父親千萬次單挑中積攢的經驗,輕而易舉的撕碎了面前的這個少年——澤北依然是最棒的,他要證明這點,在他離開日本之前,沒有人可以接近他的位置,即使這個人與自己擁有着最相似的特質。
摧毀一個自己的複製品,然後轉身離開,奔赴更高級的挑戰,這是多有儀式感的一件事情啊。
澤北不會知道接下來就要發生的事情,他也不會意識到,或許流川楓在他的生命裏,還會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
如果,澤北真的在日本徹底無敵了,他的未來會怎樣呢?
直到2002年,一個稚嫩的亞洲面龐登上北美大陸,在隨後的若干年時間裏,如擎天柱般支撐起一片內線天空,才算有一個亞洲籃球手真正在美國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功。
時至今日,甚至未來很多年,在籃球場上,你都很難再看到一個東方面孔可以比肩姚明。
澤北如果活在現實裏,將擁有怎樣的人生?
別説NBA,他在NCAA能取得成就嗎?
大學畢業後,他有可能在美國找到一份職業籃球工作嗎?
即使在美國磨練出超強的球技,回國代表國家效力,他又能取得怎樣的成就呢?
他會發現,亞錦賽摘到一枚銀牌,就是人生巔峯。
如果澤北活在現在這個時代,他會發現,國際賽場上,對手解決他的策略只有一句話:
“曉川,給那小子上上對抗!”
“好咧~”
人生就是這麼的真實……
你不得不説,從澤北站到日本巔峯那一刻起,他從4歲開始培養出的價值觀,就到了不得不被修正的時候。籃球是一項太吃天賦的運動,澤北要去挑戰的新目標,是身體素質完全碾壓他的美國球員,或許他最終有能力在美國大學的籃球比賽裏立足,但不斷向上去戰勝新目標,不可能是個無休止的過程,很快他會發現,有些人,他就是一輩子也贏不了的。
而另一個事實是,日本職業籃球聯賽最近幾年才搞起來。在一個棒球、足球更流行,更受重視,水平也更高的國家,熱愛一個其實挺小眾的運動,是多難的事情。
這麼想一下,哲治對籃球的狂熱,更讓人動容。
不管是個人上限,還是環境支持,都不會讓澤北的向上的挑戰無限持續下去。
所以,總有一天澤北會意識到,日本還有一個流川楓等着自己,那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事情。山王沒有戰勝湘北,又是多麼幸運的事情——還有一個未完成的任務等待着澤北,在很多年之後,這些人會不會再聚在一起,讓這組波瀾壯闊的對決,再來一次附加賽呢?
澤北的眼神告訴我們,他不會釋然,他終有復仇的一天。
澤北沒有仙道的格局與大氣,也不像阿牧那樣,擁有超越籃球本身的領袖魅力,那些人即使離開籃球,也會在其他領域大放異彩。
但我也不會擔心澤北的人生,他那“雞娃”的父親跟一般望子成龍的父母又不一樣——當今中產階級玩命的“雞娃”,很多是上一代的內卷在下一代的延續,而哲治的“雞娃”,是真正的上一代未盡之夢想,在下一代的傳承,即使這個夢不會無限的做下去,以哲治對局勢的清晰認知,他也有智慧讓兒子在夢想與現實之間找到平衡,那會是怎樣的未來呢?
一段漸趨平緩,但不失壯麗的籃球生涯?
又或者,終於有一天,澤北對父親説:“你在藝術上,還有新的挑戰嗎?”
“怎麼了?”
“我想,我也需要一條,挑戰無止境的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