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長安胡姬》(四)_風聞
苏子娇-知名演员-2020-11-05 10:17
按竇嬌娥的交代,吉儷專程給傅胡氏送了金子,結清了帳。吉儷好奇問傅胡氏,跟誰學的服裝設計和裁剪?
傅胡氏一貫地慵慵懶懶道:“學?為什麼要學?拿布裁、拿針縫不就行了嗎?”
“可是那些造型與設計,竇小姐都讚歎不已,您怎麼想到要這麼設計、這麼畫的?”吉儷費解道。
傅胡氏聳了聳肩,攤手道:“很多采訪也問過我相似的問題,我也回答了很多讓讀者滿意的答案。但其實,就是拿筆畫。拿筆畫就有了,大家就讚歎不已,我就這樣在小雁塔附近開工作室二十多年。”
“但據説一般人都是多年辛苦學藝,起早貪黑,才有立足之地,像您這樣不費吹會之力,十分罕有……”吉儷十分想知道原委,繼而問道 。
傅胡氏轉了轉綠色的大眼睛:“我也不是不費吹灰之力,是……你看我來長安這麼多年,唐語説得都麻麻地,但我就是會做舞服。我當年做舞姬的時候,舞服可不像現在這樣好看,所以我全部自己畫、自己做。後來跟了我們公子,我不跳舞了,但依然做舞服,因為又簡單又有金子賺……如果要説原因,最近新學了一個唐詞:天賦。可能在這件事上,我有天賦,然後,發揮天賦 。”
傅胡氏收好了金子、關了店門,與吉儷邊聊天、邊走出門。看着吉儷一臉認真,傅胡氏繼續道:“做舞服我做得,做你們女掌櫃那活兒我就做不得。當年我們都在‘康居酒壚’ ,她是領班,我是舞姬,她就能把一幫舞姬管得服服帖帖的。這可能就是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吧。”
傅胡氏説話總是慢慢緩緩,悠然不經心的樣子。她淡淡地問吉儷:“你回胡姬酒肆嗎?要回的話,我捎你一程,今晚我和公子在酒肆訂了包間,我們三十週年紀念。”
吉儷與傅胡氏一起上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傅公子的馬車。上車後,傅胡氏很自然地輕挽傅公子的胳膊,將一頭烏髮枕靠在傅公子的肩頭,紅唇微張,嬌軟放縱。傅公子就是典型的長安公子哥,面冠如玉,周身綾羅,風流倜儻。
在傅胡氏與傅公子慶祝三十週年之際,回到賬房裏的吉儷不停地問自己一個問題:“哪裏是我的天賦?”
春去春來,不知不覺中,吉儷早已熟識了長安的四季。當然,比春花秋月更能提醒時間的是小姿男友的更替。
由於竇嬌娥在“牡丹節”上大放異彩,她自長安教坊附屬高等學校畢業後就分到了程荃寧府,成為了在編琵琶女;因而,她不能繼續在胡姬酒肆跳舞。
所以,胡姬酒肆頭牌空缺。
女掌櫃算盤一撥拉,眉頭皺了好幾天:這培養頭牌風險太大,早期舞蹈教學、置裝費、宣傳費等等都不算小數目;如果頭牌走得早,成本就難收;即使成本能收,頭牌一走,客源還得丟。當然像竇嬌娥這麼出息的,不擋人家的好前途,她好,胡姬酒肆更好。但總的來説,培養頭牌,名能掙到,但利堪憂。
於是,女掌櫃想出了這麼個主意:不再設立頭牌,當天晚上得牡丹花最多的,就是明晚的首席。每個月得牡丹花總數最多的,就是下個月的總首席。而年度花魁,除了平時統計在冊的得牡丹花數量之外,還要加上年底公演的那一場。那一場聲勢最為浩大,並當場頒獎。
女掌櫃已與《長安雜報》(蝦蟆陵版)談好,一定要把“年度花魁的誕生”弄成民間版的“牡丹節”。並且,所有的牡丹花均來自客人的自發打賞,等於説是客人砸出來的花魁。你有喜歡的舞姬,你親手將她捧成長安城的花魁,對客人來説吸引力太大了,尤其是剛剛高中進士的新貴,更需要這種方式來滿足虛榮心。對舞姬而言,也極大地激發了她們的熱情,胡姬們一改往日懶散的作風,勤於練舞排舞,各種胡舞推陳出新。此舉一出,果然大獲成功,胡姬酒肆又佔據了長安城娛樂界的浪尖。
小姿也絕對不甘人後,幾乎到了男朋友可有可無,但一定要有最多的牡丹花數。甚至接連幾個月都是月總首席。雖然現在跳舞是風口,但小姿顧不上勸吉儷學舞,一來不給自己增加不必要的競爭,二來吉儷也找到了自己的新風口:正因為人人爭當首席,不僅新舞的推出極大加快,對新舞服的需求更是激增。
因為吉儷跑過傅胡氏這條線,所以去“傅胡繁盛”的活兒,幾乎就由吉儷包攬。
傅胡氏的舞服沒話説,但她有個極大的問題,人慵懶,每天的工作時間太短。對傅胡氏而言,總是陪傅公子才是第一要務,設計舞服總像個愛好。因而,根本等不及的吉儷跟傅胡氏商量,自己給她打下手,金子都是傅胡氏的,吉儷不要,具體活兒吉儷做,最後出店,傅胡氏把一下關,以免砸了招牌。這樣才能保證舞服的出貨速度跟上酒肆的要求。
於是,不做賬的時候,不分白天黑夜,吉儷都在“傅胡繁盛”那間悶熱的小屋,找布料,配色,按圖紙裁剪、一針一線縫紉,汗水浸透衣衫,油燈熬紅雙眼。
因為吉儷在,傅胡氏來店來得更晚了。而且既然吉儷在,所以免不了還要承接“傅胡繁盛”其他的顧客。吉儷也順水推舟把自己當做“傅胡繁盛”的夥計,所有的要求都記載得清清楚楚,每日一條一條向傅胡氏報告詳盡。
吉儷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想尋找天賦,不如多做各種工作;一定有做得來與做不來的,然後在做得來的工作上努力賺到錢,錢能買得起長安的房子,這就是自己的天賦。而且,現在正是胡姬酒肆的大旺季,自己幫酒肆裏的舞姬把舞服做好,讓她們更美,生意更好,自己的獎勵和分紅自然更多。
這本來是各方都有好處的事情,甚至連女掌櫃對吉儷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她不耽誤做賬就行。但是,偏偏有一個頭尖腦尖的丫鬟,名作倩兒,給她主子娶舞服的時候,跟傅胡氏嘀咕,小心這個上進的胡女,如此努力把你的生意搶了,到時候你哭都沒眼淚。吉儷在後房的倉庫裏偷聽到這話時,心裏一緊:在胡姬酒肆的舞姬那裏“上進”可不是一個好唐詞,這意味着成為眾人之敵。
然而,傅胡氏竟回答道:“我在小雁塔附近也二十多年了,什麼樣人沒見過?這人要想往上走,攔是攔不住的,不如索性多交一個朋友。有些人野心是很大,但不成功,因為他沒朋友,或者説沒有成功的朋友。一個人的力量太有限了,尤其是像我們這樣來長安的胡女,也沒根基,理應互相幫助。至於你説搶了我的生意,藝術還真搶不了,傅胡氏設計的舞服一看就是傅胡氏的舞服,她如果真想走這條路,她必須達到一看就是“吉儷設計的”這條硬標準。但這隻會擴大長安女人的選擇面,並不影響我的生意,喜歡傅胡氏舞服的依舊喜歡,女人誰會在意多幾條不同風格的裙子呢?”
吉儷在後面聽得感激涕零,但倩兒繼續道:“可你難道就不怕她速度快,山寨你的設計批量買?”
傅胡氏笑道:“我在小雁塔附近二十多年,什麼時候我的舞服沒有山寨?洛陽還有傅胡氏山寨舞服一條街。而且你知道麼?山寨版的還有山寨版的,所以到最後都不能看,這就導致了很多人來長安都要來我的‘傅胡繁盛’,看看真正的傅胡氏設計到底是什麼樣的。胡姬酒肆舞姬們的噱頭之一就是所有舞服均為‘傅胡繁盛’的正版。因而,全長安城的裁縫師只有我敢只收金子。”
吉儷在後面聽得一愣一愣的,直到最後確定倩兒已走了好久,才裝模作樣的從後面出來。此時,傅公子來接傅胡氏賞花燈。她歡歡樂樂地出門,都忘記跟吉儷打招呼。吉儷看到傅胡氏像小女孩一般撲在傅公子懷裏的樣子,異常羨慕:
“什麼時候我能找到我的‘傅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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