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的成長》第九章:感情是兩個人的天堂,多個人的地獄_風聞
高飞锐思想-曾高飞,资深产经观察家2020-11-06 08:31
編者按:應粉絲強烈要求,從今天起暫停財經文章發佈,改成連載《我們的70年代》系列長篇小説第一部《掙扎的成長》(原載中國作家協會官網中國作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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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掙錢了,怎麼花?
是給父母買一件禮物,是給自己買一身衣裳,還是吆喝一羣狐朋狗友下館子,胡吃海喝,再到夜總會唱一次卡拉OK?
掙錢了!
拿到第一個月工資,儘管只有四十多塊,張偉還是莫名興奮,坐立不安。
怎麼花這筆錢,才更滿足心願,彰顯意義?
這個問題攪得張偉連續幾個晚上睡不踏實,即使在夢裏,還在想着這件大事。
張偉把錢從存摺裏全部取了出來,捏在手心裏。半夜,躺在牀上,張偉翻來覆去地數着錢,也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
張偉沒有把錢交給父母,這個念頭都沒動過。張家雖然不像高家那樣富得流油,卻也不缺錢,張偉他爸拿工資,他媽種地,就他這麼一個寶貝兒子。父母希望他養活自己,不要家裏倒貼就是給家裏幫忙,燒高香了。
二十歲出頭的男孩,正是荷爾蒙分泌最旺盛的時候。白天是上半身指導下半身,人模狗樣;到了晚上,就成了下半身指導上半身了。身體一沾上牀板,身心進入放鬆狀態,不由自主地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女人。
沿着這層意識順藤摸瓜,答案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張偉準備去找高燕,告訴她,自己掙錢了,可以養活自己,獨立自主了,他張偉不比會讀書的祁宏差;他們是同齡人,祁宏還是農村户口不説,還沒有本事掙錢,還要向家裏要錢,還是祁家的一個沉重負擔。就憑這,他張偉就比祁宏強太多了。
張偉準備用第一個月工資給高燕送一份貴重禮物,把高燕的心俘虜了。
送什麼最能打動高燕呢?
躺在牀上,望着天花板,張偉冥思苦想了兩三個晚上,才正式拿定主意。
週六下午,張偉直奔祁東縣城最繁華的百貨商場,他從琳琅滿目的商品中精挑細選了兩樣東西:一個是一支黑得發亮的派克牌鋼筆,一個是一件粉紅色的連衣裙。
選這兩樣東西,也寄寓了張偉暗示高燕學習和感情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的意思。
鋼筆符合高燕的學生身份,也派得上用場。張偉希望高燕拿起鋼筆寫字,做筆記,做作業的時候,就想起他,最好也用這支鋼筆抽空給他寫寫信,調調情。
那個時候,連衣裙還是稀罕之物,剛剛出現——裙子的流行要早幾年。在長沙這樣的大城市有女生穿連衣裙,也開始流行了。在祁東這種小縣城,只有個別趕時髦的年輕女性敢穿,因為穿了可能被人在背後罵妖精。
走在大街上,偶爾碰到穿連衣裙的年輕女性,露着白嫩的胳膊,勻稱的小腿,從身邊飄過,留下淡淡的香氣,張偉就想入非非,眼睛都挪不開,魂也跟着跑了,那一刻,張偉希望自己變成一隻嗅覺靈敏的警犬,翕動着鼻子,聞着香氣一路跟過去。
那段時間,張偉覺得女人的魅力就在連衣裙上。
憑高燕那身材,穿上連衣裙,什麼都顯山露水,嫋娜多姿,要多性感就有多性感了。
穿上連衣裙的高燕,一定比縣城那些穿連衣裙的姑娘漂亮多了,那勻稱的小腿,那白嫩的胳膊,尤其是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和日漸豐滿起來的胸部,在連衣裙的烘托下,就像薄霧下四明山的最高峯騰雲嶺,隱約縹緲,若隱若現,有一種撲面而來的仙氣妖氣。
結完賬,把連衣裙拿在手裏的那一刻,張偉美滋滋地想,收到連衣裙的高燕一定很高興,趕緊跑進女生宿舍,脱下土氣的農家服,換上連衣裙,跑了出來,在張偉面前轉起了圈。旋轉的高燕就像一隻破繭而出的蝴蝶,展翅欲飛,風情萬千。
高燕一定是鎮一中第一個穿上連衣裙的女生,穿上連衣裙的高燕,足以驚豔全校師生。那件讓高燕脱胎換骨,飄飄欲仙的連衣裙,是他張偉送的。
這兩樣東西,都是奢侈品,都不便宜,尤其是那件連衣裙。付完賬,張偉的第一個月工資就所剩無幾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為博高燕回眸一笑,張偉還是豁出去了。雖然有點心疼,但張偉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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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張偉想搭陳曉明的順風車回四明山,到鎮一中給高燕送禮物,可一直沒有等到他。星期天清早,越想越興奮的張偉,沒有耐心等下去,他擠上了前往四明山的大巴,迫不及待地趕往鎮一中。
到鎮一中的時候,矗立在校門口的大鐘正好指向上午十點鐘。
鎮一中是張偉的母校,雖然離開一年多了,但這裏的花花草草,磚磚木木,還是那樣熟悉。張偉輕車熟路地來到了高燕班教室的走廊上。
隔着窗户玻璃向教室裏面望去,張偉看到有一半以上的同學埋頭在書山題海中,心無旁騖,為自己的前途打拼。可高燕的座位上卻是空的,課桌上碼着一堆書,椅子上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有點失望,也有點失落。
張偉站在走廊上,等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看到高燕回到座位上來,他不耐煩了,走進教室,來到了高燕的座位上。張偉用手指敲着桌面,詢問高燕的同桌高燕去哪兒了。
同桌從書堆中抬起頭來,她認識張偉,也知道張偉一直在追求高燕。作為高燕的閨蜜,同桌也被高燕傳染了,很不喜歡這位曾經全校聞名的紈絝子弟,他畢業走了,鎮一中的很多人如釋重負,校園也安靜多了。
高燕的同桌白了張偉一眼,沒好氣地説:高燕去縣城看男朋友了!
上縣城看男朋友?那就一定是去找祁宏了!
沒想到張偉才離開鎮一中,沒看着高燕,這兩人又好上了!
張偉的醋罈子打翻了,心裏酸溜溜的。這個信息讓張偉覺得非同小可,高燕都跑去看祁宏了,事情就明擺在那兒了,他們的感情進展蠻快的,已經超出了張偉的想象能力和心理承受範圍。
張偉趕緊從鎮一中跑了出來,竄上了一輛開往縣城的大巴。
坐在大巴上,張偉的腦袋昏昏漲漲的,想打人。兩個小時的路程,張偉左手抱着連衣裙,右手一直緊緊地握着拳頭,他只想着一件事:趕緊找到他們,拆散他們,把高燕從祁宏那兒奪回來。
雖然在鎮一中,張偉和高燕只做了一年的校友,可那一年,張偉想,高燕並不討厭他,週末了,兩人一起回家,一起返校,一路上有説有笑,甚至追逐打鬧,融洽得很。
張偉絞盡腦汁,搜索枯腸,給這段美好的少年時光,難能可貴地想出了一個文雅貼切的詞語來定義: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張偉覺得他和高燕還是有很好的感情基礎的,不是那麼一窮二白,要啥沒啥。如果沒有祁宏,他和高燕的感情就一馬平川,沒有波折起伏,水到渠成,該戀愛時戀愛,到了結婚年齡就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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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祁東二中校門口,張偉跳下車,火急火燎地向二中校園跑去。
經過校門口的立志湘菜館,張偉聽到熟悉的、刺耳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循着聲音向裏面一望,張偉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高燕和祁宏面對面地坐在角落裏的小方桌上,有説有笑,眉目傳情地看着對方。
那張小方桌上擺着四碟菜兩碗飯兩杯茶水,高燕不停地往祁宏碗裏夾着菜。兩個人對視的時候,旁若無人,眼睛裏流淌的是郎有情妾有意。
眼見為實,這一幕讓張偉徹底淪陷了,失控了。他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抓住桌布,用力一掀。
桌上的碗筷瓢盆猝不及防,你推我擠,丁丁當當地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菜和湯灑了滿滿一地,也灑了猝不及防的祁宏和高燕一身。
正在吃飯的客人,立志湘菜館的老闆娘和服務員,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他們愕然地看着張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張偉的突然現身和憤怒發飆,也把祁宏和高燕給嚇倒了。祁宏愣在那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高燕下意識地往祁宏身前一站,擋在了張偉前面,把祁宏擋在了身後。
高燕看到張偉就猜到了張偉的來意,也猜到了張偉怒髮衝冠的原因,她馬上把這一切看清楚,想明白了:張偉發瘋了,在這種情況下,張偉的敵人不是高燕,而是祁宏;張偉不會把自己怎麼樣,但很難説會對祁宏做什麼。
本來張偉準備狠狠地揍祁宏一頓,就像八角籠裏的角鬥士那樣,暴風驟雨般地打出一套組合拳,把祁宏的五官打變形,打破相。可祁宏被高燕擋在身後,保護了起來,張偉沒有辦法出拳。
張偉把派克鋼筆和連衣裙往高燕懷裏一塞,趾高氣揚地嚷道:
“也不撒泡尿照照,這些東西,你買得起嗎?”
從驚愕中明白過來的祁宏也不肯示弱,大聲地回答説:“現在我買不起,將來我買得起!我給高燕買更好的。”
祁宏的回答讓高燕心花怒放,也讓張偉火上澆油。
高燕很受用地往祁宏身上又靠了靠,用自己的身體把祁宏保護得更緊了。高燕毫不留情把鋼筆和連衣裙塞回了張偉手上,嘴上也沒有留情:
“你的東西,我不能收,你送給更合適的人吧。”
“我就是給你買的,就是要送給你!”
張偉氣憤極了,他一邊把東西硬生生地塞進高燕懷裏,一邊拉着高燕的手,把她拽出了立志湘菜館。
高燕拼命地甩手,想掙脱出來,可無濟於事。她一個弱女子,根本不是體育生張偉的對手。
祁宏追了出來,很不客氣地要張偉放開高燕,張偉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兩個年輕的小夥子在祁東二中校門口的馬路邊,你推我搡,你拳來我腳往地扭打了起來,誰也不讓誰。很快就站滿了一堆前來圍觀和加油的人,把三位當事者圍在中間,看着熱鬧——對這種爭風吃醋的事,大家只願意看,不願意拉架。
正巧陳曉明過來接高燕,也看到了這一幕,他趕忙擠進去,使勁地把張偉和祁宏分開了,並用身子擋在兩人中間,築起了一道人體防護牆。兩個大打出手的大男孩,停止了拳來腳往。
一陣寒冷的北風吹來,張偉清醒了許多,也冷靜了下來。他很傷心,把高燕又塞回來的連衣裙扔在地上,跳起來,使勁地跺了兩腳,然後掏出打火機,蹲下身,把連衣裙點着了。
連衣裙遇火即燃,呼地一下竄起老高的火苗,散發出陣陣濃煙和燒焦了的臭味。不一會兒,連衣裙在眾目睽睽之下,化成了一堆灰燼。北風一吹,灰燼滿地打滾,片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就這樣,張偉的第一個月工資悲壯地化為了一縷輕煙,一堆灰燼,隨風飄散,什麼也沒留下,什麼意義也沒誕生。
看着張偉燒完連衣裙,陳曉明一手拉着傷心的張偉,一手拉着噘着嘴,滿臉生氣的高燕,向停靠在路邊的汽車走去,把他們勸上了車。
陳曉明打算把張偉送回黃花菜廠,再把高燕送回四明山。車發動的時候,陳曉明把頭探出車窗,對祁宏説:
“放心吧,我負責把高燕送回家。”
祁宏擦着嘴角的血,對陳曉明感激地點了點頭。
看着那輛東風牌汽車風馳電掣地消失在視野中,祁宏才滿肚怨氣,悶悶不樂地回到教室。雖然他一直牽掛高燕,但他只得聽從陳曉明安排,畢竟自己還是學生,晚上要自習呢。
祁宏信得過陳曉明,高燕的這個表哥,自己的這個同學,處理事情很有一套,對他和高燕也不錯,有他在,張偉應該不會把高燕怎麼樣。
坐在車上,張偉一言不發,生着悶氣。他希望高燕哄哄他,給他一點安慰,一點希望。張偉覺得太憋屈了,就像家裏那隻爭母雞鬥敗了的公雞。有高燕在車上,張偉的氣也消了一大半,畢竟自己及時出現,成功地拆散了他們,把高燕從祁宏身邊搶了過來。
這件事讓張偉弄明白了,祁宏與高燕的之間,已經不是那種萌芽狀態的朦朦朧朧,羞羞答答了,他們的感情進展速度,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如果這個時候不及時拆散他們,那就來不及了,以後希望更渺茫了。
到了黃花菜廠,陳曉明把車停了下來。張偉沒有下車,示意陳曉明繼續開,他跟他們一起回四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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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張偉佯裝瞌睡,有意無意地把頭往高燕肩上靠去。高燕很煩,不客氣地用手把張偉的頭推開了。可張偉又鍥而不捨地靠過來,三番五次後,高燕沒有辦法,就讓張偉把頭靠在自己肩上。不一會兒,張偉發出了鼾聲。
其實,張偉壓根兒就沒睡着,那鼾聲是裝出來的。高燕允許他靠了,他就想靠久點。
靠在高燕肩上,感覺那份柔軟,聞着散發出來的體香,張偉心裏很得意,有了一種征服的成就感: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女孩就這樣,在男人的軟泡硬磨下,最終都會屈服的。
下車後,張偉沒有先回自己家,而是跟在高燕身後,進了高家。
進屋後,高燕沒有搭理張偉,徑直上了四樓,進了自己的閨房。
見到高欣夫婦,寒暄幾句之後,張偉添油加醋,繪形繪色,把在祁東二中校門口看到的那一幕告訴了他們。
高欣聽了很驚詫,也有點生氣,畢竟祁宏和高燕還是孩子,還是學生,一個高中,一個初中,他不贊成他們那麼早就談戀愛了。
對喜歡自己女兒的兩個男生,高欣是看着他們長大的,有自己的判斷:張偉蠻橫,有點匪氣,難纏,讓人不放心;祁宏老實,會讀書,也許將來很有前途,可祁家實在太窮了,有沒有錢送祁宏讀完大學,現在還不好説。高欣已經幫過祁家很多回了,也幫煩了,他感覺祁家是一個無底洞,永遠探不到底。
即使讀完大學,畢業分工,按照大學生的工資標準,光給祁家還賬,祁宏不吃不喝,也要七八年,還要照顧弟妹,還要在城裏買房,沒完沒了,不知什麼時候才有出頭之日,讓人還是看不到未來。
高欣希望女兒將來找個富裕人家,至少不要像祁家那樣揭不開鍋,也爛泥一樣扶不上牆。這是所有做父母的共同心願。
在離開高家的時候,張偉笑裏藏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高欣説,在祁東這個地盤上,如果高欣要把生意做好,就不能讓他不高興。
這話讓高欣生氣,可仔細一想,也很在理,是一句實在話。
高欣家的生意,到目前為止,大部分都是託張家的富,如果不是看在張解放的面子上,縣城裏那些國營企業的廠長、經理,就不會給他高欣面子,賣他賬。供應材料,跑跑運輸,這些活計沒什麼技術含量,也並非不可替代,全是憑關係。那些廠長、經理們屁股後面一天到晚都跟着一大幫人,追着要生意,隨時可能替代了高欣,只要張解放一聲令下,一個招呼,甚至一個眼色就夠了,就像當初張解放給他介紹的時候一樣。
高欣認真地掂量了一下,覺得張偉説的不是鬧着玩的,這話也掐着了高家生意的七寸。高欣很瞭解張家,張偉年紀雖小,做事很絕,張家人都這樣。這種個性,用在正道上叫有魄力,敢幹;用在黑道上叫心狠手辣。高家的生意,離不開張家這棵大樹,也得罪不起張家的人。
張偉前腳出門,高欣後腳就把高燕喊了下來,開始嚴肅認真地訓話。
高欣以早戀耽誤學習為由,把高燕狠狠地訓了一頓,要高燕和祁宏快刀斬亂麻,不要繼續下去了。
高燕不服氣,説自己長大了,會處理好戀愛和學習的關係,並且事實證明,她和祁宏談戀愛,把愛情化作動力了,成績不降反升。
看來,靠講道理,是沒辦法阻止情竇初開的女兒,讓她聽自己的很難,戀愛中的人都很執拗,九頭牛都拉不回,尤其是初戀。一氣之下,爭執中,高欣甩手打了女兒兩個耳光。
高欣知道,如果自己不狠心,張偉就對高家狠心,高家的生意就麻煩來了。
被打了耳光,高燕很不服氣,她蹬蹬蹬地跑回樓上,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傷心地哭了。
那天晚上,高燕沒有吃飯,第二天也沒下來,也沒有開門,也沒有吃東西。
王紅梅心疼,生意都沒管,站在門外一直勸説,口都説幹了,聲音都説啞了,高燕就是不開門。
高燕生父親的氣了,她學會了用虐待自己的方式來脅迫父親妥協,做出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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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這件事情的相關者,都迎來了一個不眠之夜。
高燕、祁宏、張偉,為青春期的感情煩惱,吃不香,睡不着,憋着勁,生着氣;高欣為高家的生意和未來心煩意亂,王紅梅為女兒的情緒和身體操心。
高欣披着衣,坐在牀頭,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悶煙。他一邊抽煙,一邊權衡利弊。這些年,靠着張家,高欣打通了全縣幾乎所有國營廠的環節,錢就像百川歸海一樣,源源不斷地流進高家,他已經有兩個公司,上百號員工了。
張家就是高家的源頭活水,沒有張家就沒有高家的生意,張家在高家的生意版圖中,實在太重要了,哪怕一個還沒當家作主的張偉,都得好好地伺候着,得罪不起。
儘管張偉年紀小,在張家卻舉足輕重,影響張家的兩個重量級男人,既能成事,更能壞事——也許壞事只是張偉一句話,一個暗示。在四明山,誰都知道張偉是張家的心頭肉,兄弟倆就這麼一根獨苗。
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了七八年,對這點利害關係,高欣看得很明白,賬也算得很清楚。他同情女兒的感情,更在意高家的生意。
作為過來人,高欣認為,愛情那東西,既不能當飯吃,又不能當衣穿,更變不出錢來。就拿他自己來説,當年不也和祁茗愛得死去活來?可他和王紅梅,卻是通過相親認識,沒什麼感情基礎,現在不照樣在一起,組建了家庭,生兒育女?他們紅紅火火的日子,在四明山這個地方,有幾個比得上呢?
只要把張偉穩住了,高家的生意就穩如磐石,可以越做越順,越做越大了——張解放才五十出頭,來日方長。在祁東這地塊盤上,書記和縣長都是過客,今年來明年走,做一屆就高升了,調走了,只有地頭蛇的張解放,才是政壇常青樹,官場不倒翁。得罪了張偉,高家的生意説沒就沒了,財源説斷就斷了,不能因為女兒與祁宏和張偉的三角關係,毀了高家的商業前途,這是必須理清楚,不能妥協。
直到第三天清早,高燕才爬起牀,走出了自己的閨房,她已經曠了一天課了。與其在家生悶氣,憋着難受,不如早點返回學校,讀書去。
看着高燕又紅又腫的眼睛,憔悴不堪的表情,高欣心裏不是滋味,也感覺過意不去,但他沒有讓步。
長痛不如短痛,高欣硬下心來,在高燕出門的時候,給她下了最後通碟,要她以後不要去看祁宏了。
為讓女兒接受自己的意見,高欣的口氣已經緩和多了,高欣對高燕闡述的理由,不是為高家生意,而是為他們的前途着想。
高欣對高燕説,你們年紀還小,要以學業為重,不能為感情誤了自己,誤了對方,你看看祁家,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祁宏身上,如果祁宏考不上大學,那個家就毀了,你不能成為毀了祁家的罪人。
父親的話有道理,也確實在為她和祁宏着想,高燕還以為父親讓步了。讓高燕抱有一絲希望的是,父親並沒全盤否定他們的感情——處於這個涉世未深,多愁善感的年齡的女生,凡事都愛往好處想,看不到現實的殘酷性。
高燕答應了父親,把心思和精力一心一意地放在學習上,感情的事情,先放一放,以後再説。
這是高燕的權宜之計。揹着父母,高燕一如既往地把零花錢分成兩半,一半留給自己,一半留給祁宏;留給自己的那部分,只有三分之一,留給祁宏的那部分,佔到了三分之二。
只是高燕沒有上縣城給祁宏親自送錢了,而是每個月末委託陳曉明捎過去的——高燕把以前每個月跟祁宏在一起吃頓飯的錢也放進了信封裏。
祁宏接到這個信封,跟見到高燕本人沒什麼區別,他們彼此深深地信任着對方,見不見面,吃不吃飯都沒多大關係,怎麼方便怎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