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長安胡姬》(八)_風聞
苏子娇-知名演员-2020-11-09 17:09
第二天又有陸陸續續的舞姬來傅胡繁盛試衣,一上午吉儷都很忙。到了紅日快西垂的時候,傅胡氏慢悠悠地來到店裏,並帶來了花魁要的衣服的式樣圖。
吉儷打開一看,天啊,果然妙不可言,這雙面裙,一面全白,一面全黑,一面露後背、前小腿,另一面露前胸、後大腿;不僅一件可當做兩件,且每一種穿法都美不勝收。並且傅胡氏還設計了配套的雙面帷帽,一面全白,一面全黑,一頂做兩頂,搭配雙面裙。
吉儷還沉浸在讚歎中,傅胡氏發話了:“想必怎麼做,你看着圖,心裏也有譜了。我有個主意,你有沒有想過成立你自己的品牌店?”
吉儷被傅胡氏的問題驚到了,她確實想過,但是每次想的時候,都不太敢想,覺得那件事情還太過於遙遠,眼下的事情是在長安城先吃飽飯。
傅胡氏繼續道:“如果你打算成立,我出技術支持,拿四成,你佔六成。這條裙子可以做為你的開門之作。當然有個前提條件,還剩兩天,兩天之內裁剪、縫紉、出貨。”
“此話當真?”吉儷問道。
傅胡氏也是不答,悠悠地拿出筆墨,寫好字據。
“吉儷繁盛”就要開張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突然近在咫尺。吉儷非常激動,點了點頭。
但是,這意味着三十個時辰內出貨,但只要想到能在一件衣服上封上“吉儷繁盛”四個字,熬兩天三夜又算得了什麼。
當長安花魁在店內試穿之後,順利付了其餘的款項,腳踩棉花,雙眼熬紅的吉儷,感到前所未有的開心。
花魁雲淡風輕地檢查衣服,看到裙子上縫着的品牌,問道:“這‘吉儷繁盛’是什麼?”
在一旁的傅胡氏道:“我出技術支持,吉儷創辦的品牌,專門做喪服的。”
這一句“專門做喪服的”,完全點醒了吉儷。等花魁包好衣服走人,吉儷在傅胡繁盛嚎啕大哭:“我就知道你沒有安好心,如果‘專門做喪服’的名聲傳出去,我從此之後就不用在‘繁盛’界混了。你不過就是不想多付三夜的工錢,真的用不着把我往死裏整,斷送前程;你果然心腸歹毒,你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
吉儷邊哭邊罵,傅胡氏倒葡萄酒企圖安慰,但酒杯被吉儷一把摔碎,“我不幹了!”吉儷大哭着跑出了“傅胡繁盛”。
吉儷在出租屋裏哭哭睡睡了兩天。待到她完全醒來,正好碰上傅胡氏第二次差人來問候,前一次被小姿擋掉,這一次,吉儷親自斥責傅公子府的下人,一邊罵一邊又哭了。
趕走了傅公子府的下人,吉儷呆坐在房間裏,獨自哭到不能自已。
而剛從美容院回來的小姿,興沖沖地坐到吉儷旁邊,打開《長安雜報》翻到蝦蟆陵版,指着花魁衣服旁邊標註的“吉儷繁盛”幾個大字,恭喜吉儷。
吉儷一把撕了報紙,跟她講明原委,不停抽泣。
小姿倒是另有一番認為,她覺得不一定是壞事,在長安,能有存在感,就是了不起。不管是做什麼,能在蝦蟆陵版看到名字,就值得祝賀。
吉儷完全聽不進去,把小姿攆出了自己的房間。
接連幾天小姿不吃不喝,也不見人。並且第三次趕走了傅胡氏差來的人。
直到有一天,一位戴着帷帽、貴婦裝扮的人,登門來找吉儷。她想做一件性感的道士服,並指明就要花魁那件的款式,一模一樣,但把黑白雙面改為青灰雙面。
吉儷覺得這些人都瘋了,不耐煩道:“那件衣服都貴死了,你知道麼?”並蘸着茶水在桌上寫下金子數。
貴婦遲疑了,但最終道:“便宜一些,打一個折扣給八成的價,行嗎?”
吉儷氣未消,只道:“這類衣服不好做的,我也不想做了。”
貴婦想了一下道:“若是十天之內交貨,就給你原價。”
剛嘔心瀝血忙完花魁衣服的吉儷,立刻搖頭:“十天出貨,給原價都做不了。您要不挑幾塊好料子找其他人吧,他們大差不差也能做。您不知道,做這個衣服人都要做吐血了,實在不行。”
最後兩人好説歹説,以八成的價格,一個月內交貨。
貴婦留下定金,走了之後,吉儷才回過神:這定金現在都是屬於吉儷自己的!整條裙子的金子都是屬於吉儷自己的!
吉儷心裏的算盤一打:天啊,裙子一條,長安外郭城小房子一間,再做三條這樣的裙子,就能買長安外郭城的房子了!
這時才懊惱,後悔自己一時情緒化:早知道就十天交貨,不給她折扣了。
不等吉儷懊惱結束,清影樓的頭牌名妓周皓月,也戴着帷帽,自曝家門地來到吉儷處,也指明瞭要花魁的那件,但要改成小衣,金絲銀絲雙面。
吉儷如實告知價格,頭牌立刻留下定金,半個月後取。
吉儷從未料到她的好運接踵而至。
第二天,逍粉樓的頭牌,也登門要做小衣,並將定金直接擺在吉儷的面前。
吉儷道:“姑娘,按規矩,定金的比例三成足以,不必給這麼多。”
逍粉樓的頭牌道:“我給的就是三成,錢不是問題,但一定要比周皓月的那件美。”
天啊,做這三套衣服已經能買長安外郭城一套大房子了!
逍粉樓的頭牌走後,吉儷在房間裏又蹦又跳,開心不已,她從未想過能這麼快在長安買房子。
但興奮沒有片刻,突然想起,“要比周皓月那件美”,這該怎麼辦?
其實,花魁、貴婦、周皓月的三件都是傅胡氏的一個設計款式,不同顏色和布料罷了,這個吉儷做得,但吉儷從未設計過裙子,更沒設計過貼身穿的小衣。
吉儷在稿紙上胡亂畫了很久,總是不滿意。實際上,設計圖最難,設計圖出來,晝夜縫紉之類地活兒看似辛苦,真難不倒吉儷。就是充滿創意的設計,最不容易。
吉儷都有點絕望了,這時她隱約想起傅胡氏提過的“四六開”,恰巧傅胡氏又託人給她帶信:一起喝兩杯葡萄酒?
吉儷當然去了。是啊,在長安,被看見比一切都重要。畢竟是傅胡氏讓她在《長安雜報》蝦蟆陵版上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名字。
吉儷見到傅胡氏就開始哭,然後把葡萄酒當水一般,邊喝邊哭,她都不知道自己哪來這麼多淚水。
但傅胡氏,雖然也喝得微醺,卻是邊喝邊笑。
吉儷哭道:“逍粉樓的頭牌要的小衣要比周皓月的那件更美,我是實在做不到啊,不行,我要死了,我死了都畫不出她要的衣服。”
傅胡氏大笑道:“哈哈,這有何難。”説着,脱去自己的外衣,將裹着小衣的半裸身體,莽撞撞地暴露在吉儷面前,笑道:“看好了啊,照做一件,就能讓逍粉樓的打敗清影樓的,哈哈。”
吉儷見狀,完全一口葡萄酒噴了出來。她作為同性都羞得面紅耳赤:這是怎樣完美的肉體,那又是怎樣風騷入骨的內衣。她心中暗暗震驚:“難怪傅公子愛了她三十年,我一個女人都能愛上她。”
吉儷侷促地無處躲藏,傅胡氏裸露地大大方方,笑道:“你還是處女吧?怎麼不交男朋友呢?”
吉儷低頭紅臉道:“之前在胡姬酒肆和你這裏,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哪有時間交男朋友啊?”
雖然她説的是實情,但是説出口之後就覺得難為情:女掌櫃也有小白臉,還是唐人;傅胡氏就更不用説了,連她們都沒耽誤有男人,就自己沒有,似乎顯得有點能力低下。其實,吉儷常常懷疑自己能力不足,不會跳胡舞,長得不夠漂亮,除了會努力肯吃苦,一無是處。
於是接着酒勁兒,繼續道:“當然主要還是不夠漂亮,也不會跳舞。”吉儷本想自嘲一番,卻一陣心酸,又哭了起來。
傅胡氏只道:“這我幫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什麼時候你認可自己了,長安才會認可你。”
吉儷淚眼婆娑道:“那你説,我去小雁塔那邊的整容美容院,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傅胡氏道:“唐醫都是醫人先醫心,那還是真病;若是心有事,先治心。這是我們老爺教給我的。但我真勸你交個男朋友,先不管那麼多,你也年輕,什麼叫漂亮?這事兒沒個譜兒,我還就更喜歡芍藥呢,不管她是不是‘妖無格’。”
吉儷突然起了八卦心,笑道:“您和傅公子是怎麼開始的?”
傅胡氏咽完嘴裏的一口葡萄酒,閃爍着碧綠碧綠的大眼睛:“我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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