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爺爺,訴訟翻盤?還是結合三個社會心理學實驗來看美國大選更有深度_風聞
百年津渡-百年津渡官方账号- 困难时这是树洞,有了炬火和太阳,就风乎舞雩吧!2020-11-12 20:09
今年的美國大選,總統寶座到底會花落誰家,到今天為止已經基本明朗。前幾天,除了一眾國家發賀電的熱鬧,台灣還有人在網上開始稱拜登爺爺。雖然隨後的幾天,特朗普一直拒絕認輸,一邊把好幾個州告上法庭,一邊要求聯邦機構推進明年2月份公佈的聯邦預算案。
作為局外人,看看熱鬧的同時,不妨把這次選舉與大眾心理觀察聯繫起來,也許我們會得到一些意外的啓示。
情境與錯誤歸因,製造了多少個人魅力幻相
作為社會的一員,對任何事情的過程與成敗,我們無時不刻不在歸因,進而形成自己的判斷,用以指導以後的認知和行動。歸因按照主導性的緯度來看,可以分為兩類:歸因於人,即認為行為和事情主要受內在的或者特質的影響;歸因於情境,認為行為和事情主要受到了外在的或者情境的影響。
社會心理學家羅斯(Ross,1977)曾經創造過一種“大學投球”類的問答遊戲。在遊戲中,參與者通過投擲硬幣,成為提問者或者競賽者。實驗的過程如此組織:實驗要求提問者基於自己的個人閲歷,編制富有挑戰性的難題,編制完之後,他們向競賽者提出這些問題。競賽者嘗試回答這些問題,但往往白費力氣。活動結束的時候,提問者、競賽者和觀察者(其他參與觀察遊戲的人)對提問者和競賽者雙方的才學打分。
結果如圖(翻拍自《心理學與生活》第16章,541頁):
在這個實驗中,情境對提問者極為有利,提問者都顯得聰明機靈,而競賽者則顯得愚不可及。在試驗後的評分中,競賽者和觀察者的評分顯然無視了這一點。更令人迷惑的是,競賽者對自己的評價甚至還略低於平均值。
社會上發生的事情,往往發生的背景比試驗設置的情境更為複雜,不做細緻的調查分析,很難釐清人和情境的邊界,很難就事情成敗劃分出人和情境的影響因子。所以太多所謂的分析人士在做分析的時候,分析事情都喜歡把成敗歸因到個人頭上,成功者魅力四射,失敗者一無是處,什麼個人英雄,近乎妖怪的智者就是這麼製造出來的,於是形成一堆歪曲的歸因信息。
在米國的總統選舉中,民主黨與共和黨都是黨派參選,每個候選人實質是一個法人團隊,個人的一言一行基本都是策劃的結果,無論特朗普的魅力還是拜登的風度,都是團隊借具體的人展示的信息的冰山一角,如果總是把眼光投射到個人身上,分析得出的大多是表淺而無聊的口水。
二、從眾與極化,民選裏有多少盲目成分
人是社會的人,社會是人組成的社會。社會中有很多事需要抉擇,而生活情境所給的參考信息蕪雜模糊,人往往會為了獲取信息、瞭解規範主動從眾。譬如在一個大型品酒會上,具有豐富品酒經驗的人,往往是與會者觀察和效仿的對象。
一些極端的情況下,人甚至會因為環境和羣體影響,放棄特別簡單就能得出的正確判斷。早期社會心理學家所羅門·阿施(Solomon Asch),做過這樣一個關於“從眾”的心理實驗:
先引導男性大學生,讓他們相信參加的是簡單的視知覺研究。給他們展示兩張卡片,一張為標準線,一張為三條長短差異明顯的線條,要求他們指出其中哪條與標準線等長。
右邊就是兩張卡片 ,翻拍自《心理學與生活》第6章,第549頁
參與者與另外6—8名學生呈半圓形坐好,參與者不知道其餘人都是實驗者的同謀。頭三次實驗中,一圈人都一致做出正確的比較。第四輪時,頭一名同謀將兩條顯然不同的線條等同起來,小組其餘成員也作出一樣的反應。參與者此時不得不考慮是與其他人保持一致,還是根據親眼所見保持正確看法。參與者在18次判斷中有12次面臨兩難困境,他明顯感到懷疑、不適。實驗結果是,大約1/4的參與者保持了完全的獨立性,50%—80%的參與者(研究項目中的不同研究)至少一度從眾於大多數人的錯誤估計,1/3的參與者半數或更多的判斷都屈從於多數人。
阿施的從眾研究,翻拍自《心理學與生活》第6章,第549頁
後來一些研究者也研究過這個問題,發現一直不從眾的參與者,與總是或幾乎總是從眾的人數,大致都在25%。從眾的潛在可能性是人性的一個重要成分。
而從眾問題還會與羣體極化重合起來。所謂羣體極化,就是相比羣體成員單獨決策,羣體的決策傾向往往更極端。其中主要原因有兩個:在任何傾向相同的羣體中,每個個體都會為羣體決策提供不同的信息,足夠的信息和理由彙集在一起,就會湮沒掉導向不同的信息和理由,從而形成足夠的證據支撐極端化看法;另外,羣體成員為了獲得同伴注意,顯出自己尤其機敏智慧,往往把羣體觀念表達得比任何個體的觀念更極端。
在公眾人物的粉絲羣中,為什麼總會有一些反智的言論,並經常出現外人不理解的極端行為。就是因為從眾與羣體極化的雙重心理疊加。
在特朗普與拜登的對決中,雙方的陣營中的成員,都認為自己支持的候選人正義、智慧、成熟……簡直就是大神在世,區別可能就在於支持者雙方的陣營不同。特朗普的支持陣營中層次更低者比例大,態度也更加堅定,極化情緒和看法更為嚴重;而拜登的支撐陣營,層次高一些的精英更多一些,掌握的資源更多範圍更大:這兩位總統候選人可謂各具優勢。
但2020年的疫情肆虐美國,特朗普的表現真可謂極其糟糕。可就是這樣一個領導者,總有人在為之辯護,還能有這麼高的支持率,其支持者還做出不少極端行為,這就映現了民主選舉這種羣體活動的一些反智與荒謬之處。
在涉及切身利益、情境簡單的時候,人民的眼睛也許是雪亮的,但在複雜的情境下最好不要貿然站隊,即使是團隊費盡心力地調研,在現實中也許仍然顯得膚淺而片面。
三、大眾心理説服,中心、外周路徑與大選前景
任何時候,要想説服一個人,必須想辦法改變其態度。而改變一個人的態度,重要的是改變其認知和情感。由此出發,就有了兩種差異巨大的説服路徑:如果被説服對象會精心考慮説服性信息,那麼可以使用信息高度精細化的“中心路徑”,直接用強有力的論點與論證改變其認知;如果人們習慣於不怎麼集中精力關注信息,偏向於對情境中的表面線索做出反應,那就使用低度精細化的“外周路徑”。
生活中,喜歡論證説理來説服人,都屬於採取了“中心路徑”,譬如用大量數據和事實來説服人購買一隻股票;而使用模特站台、電影電視插播廣告,主要信息處於從屬位置,這就屬於採取了“外周路徑”。
我們來看看研究者做的關於“中心路徑” 的説服實驗,研究主要結果在圖表裏面(圖表翻拍自《心理學與生活》第6章,第560頁):
2005年,有研究者做過這麼一個實驗:他們假設,當人們在一天中最興奮的時間段接受到説服信息時,他們會有更多的能量和動機進行精細化加工。為了檢驗假設,研究者招聘了一批將自我的“最佳”時間確定為早晨或者夜晚的參與者(Martin & Marrington,2005)。研究在上午8:30進行或晚上7:00進行,每個時間段既有晨鳥型又有夜貓子型的人蔘加。在實驗開始時,參與者通過9點量表的評定,提供了他們對一些社會事件(包括絕症病人的安樂死)的態度。然後,讓參與者閲讀一組反對安樂死的陳述。最後,參與者列出了閲讀陳述時的感受並提供了第二次的態度等級。
我們先來關注一下最新的選舉情況:11月11日,特朗普在阿拉斯加州獲勝,拿下3張選舉人票,他的選舉人票總數從214增至217,這一票數和拜登的選票數279相比仍相去甚遠。特朗普團隊當下在不停地向選戰關鍵州施壓,要求重新計票。11日,佐治亞州宣佈,將對近500萬張選票手工全面重新計票。
特朗普第一次登上總統寶座,其異常鮮明的個性風格,摒棄主流媒體選擇與受眾通過推特直接交流,都曾為之加分不少。但這些獲取選票的“外周路徑”,在第二次參選時,早已喪失了對中下層進行心理説服的吸引力。而與拜登比較,其不靠譜和缺乏風度的形象,早已讓想回歸正軌的精英選民們厭棄至極。
再便捷的歪路,最後也會接到正路上來。米國選舉政治,不可能總是令人覺得好玩的,特朗普輸得不冤。但中美關係,可能永遠回不到過去的狀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