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的成長》第十五章:那麼大犧牲,有人做得到,有人為難_風聞
高飞锐思想-曾高飞,资深产经观察家2020-11-12 09:09
編者按:應粉絲強烈要求,從今天起暫停財經文章發佈,改成連載《我們的70年代》系列長篇小説第一部《掙扎的成長》(原載中國作家協會官網中國作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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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短短幾十年,要碰到很多煩心事,你最遺憾的是什麼呢?
做官的,正當飛黃騰達,升遷在即,卻要離開官場;當兵的,正在衝鋒陷陣,勝利在望,卻要離開戰場;做學生的,正當風華正茂,放飛夢想的時候,卻要告別菁菁校園。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無路可走了,誰願意呢?
想着放棄學業,到廣東打工,高燕心中萬般不捨。可“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想起當年祁宏給自己讀這首詩的樣子,高燕心中湧起萬千柔情,神態堅定。用自己半年輟學,換回祁宏的錦繡前程,高燕是心甘情願的,也覺得很划算。
輟學半年,幫祁宏度過眼前難關了,她就回來,重返校園,這並不是什麼要命的事。耽擱的一年半載,高燕相信自己可以追回來,因為她的高中才剛剛開始,大不了,留一年級,重新再來。
與其讓高三最後一個學期的祁宏休學,不如讓高中只讀了一個學期的自己休學。高燕覺得這是自己十八年人生中做得最偉大,最光明,最正確的決定,她義無反顧,決不後悔,絕不後退。
祁宏已經勝利在望,千米長跑就差最後沖刷了,百米短跑就差最後撞線了,這個關鍵時刻,怎能輕言放棄?只要過了這個渡口,祁宏就到達成功彼岸,結束苦難了。自己的高中是漫漫長征才剛剛開始,也還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
高燕希望自己是那葉扁舟,擺渡祁宏,穿過最後的激流、險灘、暗礁,將他送到成功的彼岸。
從牀上爬起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老高了。陽光穿過玻璃照進來,暖暖地打在身上。其他女生早早起來,交學費,辦手續,領新書去了,宿舍裏只剩高燕一個人。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翻出兩件換洗衣服,塞進了書包裏。聽説廣東那邊天氣很熱,湖南冬天春天穿的衣服,那邊都用不上,能簡單就簡單了。
高燕揹着書包,下了樓,從祁東一中走到了祁東二中。她用父親新捎來的錢,給祁宏交了學費,辦了手續,領了新書。高燕捧起新書,走進祁宏的教室,把書放在祁宏的課桌上,整整齊齊地碼好,在每本書的扉頁上,用筆恭恭敬敬地寫下祁宏的名字。
做完這一切,高燕在祁宏座位上認真地坐了一會兒,她閉上眼睛,想象着祁宏聽課讀書時的樣子,心裏感覺很幸福,祁宏的認真的樣子讓她着迷。
從祁宏座位上站起來,走出教室,高燕感覺身輕如燕,心情就像晴朗的天空一樣,澄淨透明,天高雲淡,一片春天已經在路上了的跡象。
高燕在祁東二中的校園小徑、操場、田徑場、教學樓、宿舍,充滿深情地轉悠了一圈。她要記住這裏的一切,她要把留下祁宏足跡的地方,認認真真地走一遍,也留下自己的一串足跡。
祁東二中,是祁宏的母校,曾經也是高燕的夢想。為了祁宏,她廢寢忘食地學習,準備考進來,成為其中的一名學生;也是為了祁宏,她又不得不放棄,選擇了祁東一中。
看着校園裏捧着新書,來來往往,談笑風生的學生,高燕在心裏默默地祝福,祝他們有一份快樂的心情,祝他們有一份稱心的感情,祝他們有一個穩定幸福的生活,祝他們有一個錦繡遠大的前程。
這些祝福, 有的,高燕現在有了;沒有的,將來也會有。幸福女神可能會遲到,但不會永遠缺席。
轉悠完祁東二中的每個角落,高燕在校門口對面的火車票代售點買了一張當天出發到廣州的硬座火車票,準備南下打工。
高燕只想休學半年,打半年的工。這些打工賺來的錢,全部用來支持祁宏讀書。憑藉在全縣數一數二的成績,祁宏考個重點大學是沒有問題的,高燕對此深信不疑。一年半載後,高燕回來,重返校園,把高中讀完,考個大學,成為知識分子,跟祁宏一起在大城市安家落户,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高燕不希望這輩子距離祁宏太遠,她希望將來的家庭是書香門第,有着濃濃的書香味兒,也有農村出來的人的淳樸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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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是下午六點多的,時間還早,還可以去看一下祁宏,跟他做一次告別。不知不覺,高燕就到了醫院。到醫院的時候,正好是中午。身上還有些餘錢,高燕把祁宏拽進了紅火大酒店,點了一份茶油蒸土雞,一份永州血鴨,一份蕎頭盤龍,一份紅菜薹,都是熟悉的菜,都是熟悉的味道。
祁宏情結低落,看上去很憔悴,無精打采。高燕心裏明白,他還在想着學費的事,還在糾結要不要休學。高燕想,這一切很快就過去了,今晚睡一覺,明天醒來,祁宏就會感到人生的冬天已經過去,春天已經來啦,遍地的忘憂草在抽芽吐穗,吐露芬芳了。
那頓飯,兩人各懷心事,強顏歡笑,卻又都在努力吃,他們希望給對方營造一個好心情,不要那麼心事重重。那頓飯,點的菜被吃得一點不剩。祁宏確實是餓了,在醫院裏,為了省錢,母子倆都是一天吃兩頓,早餐和晚餐,中午那頓能省就省了。
吃完飯,從紅火酒店出來,他們就要分道揚鑣,各奔東西了。
想着要有半年時間見不到祁宏,高燕心裏依依不捨,很是難過,兩行淚水從那雙美麗的眼睛裏流了出來,沿着那張白裏透紅的圓臉順流其下,滴落在祁東街頭的土地上,吧嗒吧嗒地響。
“你抱抱我!”分手的時候,高燕對祁宏説。
那語氣,不容拒絕。對高燕的要求,祁宏沒有拒絕。儘管這個時候,他的心思放在病了的奶奶身上,放在開學問題上,放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何去何從上,沒有心思卿卿我我。可對高燕,祁宏從來不懂拒絕,也沒法拒絕。相好這麼多年了,他們還沒有擁抱過呢,擁抱一下,在情理之中。
祁宏張開雙臂,攬過高燕,把她擁在懷裏,在他懷裏。高燕就是一隻温順的小鳥一樣。
享受着這個有力的擁抱,享受着這個温暖的胸懷,高燕情不自禁地哭了。
祁宏只當高燕為自己的遭遇難過,沒往深處想。他把她抱得更緊了,希望用力度告訴她,自己很堅強,挺得住,不要為他擔心!
正是人們吃完中飯後,去單位上班的高峯時刻,大街上人來車往,川流不息。行人一臉異樣地看着這對學生模樣的年輕戀人,在眾目睽睽下,不管不顧地擁抱在一起。
真是時代變了,是年輕人的世界了。即使成年男女談戀愛,擁抱一下,都要躲在偏僻角落裏,或者藉着夜色掩護,很少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庭廣眾之中,這麼大膽開放的。
高燕的頭伏在祁宏肩上,放聲大哭,哭聲越來越大,兩個肩膀一聳一聳地不斷起伏。
她哭即將到來的離別,她哭命運對祁宏的不公,但她相信“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沒錯,祁宏就是高燕認定的那個“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的人,他正處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困難是暫時的,明天是美好的。眼下,高燕只想做一把傘,為祁宏遮風擋雨;眼下,高燕只想做一顆石子,為祁宏鋪路架橋;眼下,高燕只想做一葉扁舟,把祁宏擺渡到對岸。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一定要堅持下去,”高燕附在祁宏耳邊,鄭重地叮囑,“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你都要堅強,都要堅持,不要放棄!”
祁宏覺得高燕有些異樣,平時高燕是有點婆婆媽媽,卻沒有這樣無厘頭的婆婆媽媽。可是高燕的嘮叨,祁宏樂意聽,也聽得進去,高燕要他堅強,他就堅強;高燕要他堅持,他就堅持;高燕要他不要放棄,他就不放棄。
祁宏感動地把臉貼在高燕的臉上,兩人感受着彼此的親切和温暖。
如果不是有高燕,如果不是高燕這樣安慰他,給他力量,幫助他,跟他同舟共濟,祁宏還真支持不下去呢!
母親也病了。接二連三的打擊,沒日沒夜的操勞,羸弱的祁茗沒能扛住,暈倒了,躺在牀上打着點滴。
還好祁茗不是什麼大病,只是營養沒跟上,操勞過度,身體透支了,虛脱了。
家裏兩個最親的女人相繼病倒,讓祁宏心力交瘁,全靠信念和情感的力量在支撐。
趴在祁宏肩上泣不成聲的高燕聞得出來,祁宏有一段時間沒搞個人衞生了,身上散發出一陣陣氣味。這氣味,也許別人聞起來,有點難受,甚至作嘔,但高燕喜歡,甚至有點着迷,像酒鬼聞着了溢出來的酒香。
這就是男人的味道,這個自己喜歡的男人的味道。那以後,這種味道一直留在了高燕鼻孔邊,擦不掉,洗不掉,也忘不了。
雖然只是光明正大的擁抱,沒有更親密和不雅的動作,但那是兩人第一次擁抱,彼此都感受到了對方的身體和心跳,那種感覺讓人迷醉,讓人沉淪。如果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庭廣眾之中,在那種缺乏心情的特殊時刻,高燕就親吻祁宏,或者要祁宏親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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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祁宏告別後,高燕又去了一趟祁東二中。她把正在埋頭看書的凌林叫了出來。兩個女生在田徑場上走來走去,情緒不高,都為同一個男生愁腸百結,不知從何説起。
凌林不知道祁宏接下來怎麼辦,反正她知道祁宏還在醫院,沒有來學校報到。她認為祁宏如果到學校來了,就應該會來找她一下,跟她打個招呼。路過祁宏的教室,她有意無意地瞟過祁宏的座位好幾回了,那個座位上還是空的,看不到那個臉上寫滿堅毅的年輕人。
“我把祁宏借給你半年,”高燕率先打破沉默,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説,“你們順其自然,但你不要乘虛而入,更不能耽誤學習,影響高考。”
還有如此這般談戀愛的?把男朋友借給情敵?而且只借半年就要回去?
凌林覺得小姑娘又可愛又可恨,大家公平競爭就公平競爭唄,就像交代後事一樣,一點自信的底氣都沒有——不過,後來知道真相,倒是凌林沒了底氣,她覺得高燕對祁宏的感情,太難能可貴,犧牲太大了,都是女孩,將心比心,她就做不到。
高三最後那個學期,凌林恪守高燕叮囑,真沒有乘虛而入,她與祁宏保持着若即若離,純潔向上的朋友關係,互相鼓勵着,為自己的前途打拼。
説完後,高燕掏出來一封信,塞給了凌林,囑咐她轉交給祁宏。
高燕特意叮囑,一定要第二天才能轉交給祁宏。
把信不情願地接過來,凌林心裏產生了不快,覺得這個小女生有點過分了,有什麼事不能直接跟祁宏説麼?不就是一封情書麼,還這麼神神秘秘的,不能自己給祁宏麼?明明知道自己欣賞祁宏,還要自己給他們做信使,送情書?有點欺人太甚了。
可凌林畢竟是凌林,她的心眼從來沒有這麼小過。她看得出來,高燕剛剛哭過,也許是這對小情人吵架了,不方便直接溝通呢。
“你為什麼不自己交給祁宏呢?”凌林還是沒摁住內心的好奇和不滿,不輕不重地問高燕。
“我就要你吃回醋,做回我的電燈泡。”高燕狡黠地看着凌林,彷彿看穿了這個情敵的心思,她反問道,“難道你這點勇氣也沒有嗎?”
凌林有點愠怒了,沒想到這個小女生得寸進尺了,她強忍着沒有發作,聲音卻明顯地提高了,“轉就轉,你,我都不怕,我還怕這封信呀?”
凌林覺得這個女孩與前幾次相見相處,有些不合情理的異常,不知道是自己哪兒得罪她了,即使是小兩口吵架,也沒必要把氣往自己身上撒呀。
高燕沒有繼續刺激凌林,她知道自己的激將法成功了,高燕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如果凌林有什麼誤會,那就留着以後再慢慢解釋吧。
這倒把凌林愣在當場,凌林都感覺架還沒吵完呢,高燕就扔下她走了,她還沒見過這麼無理取鬧的女生呢。
看着高燕漸漸遠去的背影,凌林覺得人變起來真快,尤其是談愛中的女生,只是一個寒假的功夫,這個以前認識的女孩就變得完全陌生了,就是因為愛情,這就是愛情,這就是讓人喪失理智和風度的,讓人無可奈何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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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真是一個讓人難以捉摸的東西,讓女生為了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難道這一切與這封信有關係?難道他們要分手了?難道我的機會來了?
也許答案就在信裏。
那天晚上,上完自習,回到家裏,坐在自己的梳妝枱上,凌林沒有心思再看會兒書,她把信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琢磨,就連睡覺的時候,凌林也把信放在了枕頭邊。
這封信到底説了什麼?高燕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只要把信拆開,疑惑也就釋然了。
凌林很想把信拆開看看,但她沒有這麼不道德,沒有這麼不自信,更沒有被愛情的妒火燒紅了眼。只有祁宏才有權利拆這封信。
可凌林心裏確實不舒服,一個晚上都沒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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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凌林分手後,高燕坐上公交車,到了祁東火車站。正好下午五點鐘,正是候車的時候。
祁東火車站人山人海。剛過完元宵,正是民工大軍成羣結隊,外出打工的時候——祁東縣的農民主要奔赴廣東打工,他們拿着大包小包,候車室的地上堆滿了包裹,幾乎沒有立足之地,有的還拖家帶口。
六點鐘,高燕跟隨人流,擠上了火車。
剛找到座位,放好行李,坐下來,火車發出嗚的一聲長笛,緩緩啓動了。火車越開越快,駛出了祁東火車站,向着南方那塊熱土奔馳而去。
高燕趴在窗户上,看着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的小縣城,情不自禁地哭了。她的眼睛成為兩個泉眼,眼淚汩汩滔滔地湧了出來,打濕了那張好看的臉,也把車窗玻璃弄模糊了老大一塊。
這是高燕第一次離開父母,出門遠行。以前,她到過的離家最遠的地方,也就是祁東縣城。
高燕是擅自行動,沒有告訴父母,沒有告訴老師,沒有告訴同學,她只是在信裏寫了,告訴了祁宏。
慶幸的是,高燕不是盲目行動,沒有目的。
在廣東那邊,高燕的初中同桌初中畢業後就沒讀書了,在廣東打工。同學在錄音磁帶廠,高燕跟同桌已經聯繫好了。
大陸的流行樂壇漸漸熱鬧起來,磁帶供不應求,工廠效益很不錯,也在擴大生產規模,大量招收生產線女工。
高燕一過去,就可以上班了,一點都不耽誤。
讓同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高燕這個祁東縣的首富千金小姐,為什麼要出來打工呢?
是學習跟不上,還是跟男朋友吵架了,還是跟父母賭氣了?
同桌只是隨便猜猜,也不方便多問,大家都是處在這個年紀的女生,都懂,也都有不願觸碰的煩心事!
這個年紀的女生,為感情,可叛逆了,啥事做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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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上完課,趁午休期間,凌林很不情願地跑到醫院送信。
進了病房,凌林把信遞給了祁宏。
祁宏一怔,他沒有接信。他都焦頭爛額了,這個時候真不想其他的,他欠着高燕,也不想沾惹其他風花雪月了。
祁宏覺得凌林給他寫情書,有點兒不是時候。
高燕要凌林轉信這件事本來就讓凌林很不開心了,沒想到接信的祁宏也是這種態度,這對小戀人真夠折磨人的,凌林覺得自己是老鼠進風箱,兩頭都要受氣,兩頭都不讓她省心。
凌林白了祁宏一眼,很不客氣地説:“別自作多情了,這信不是我寫的,我才沒那個心思,是你那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寫的,要我轉交給你的。”
高燕寫的?
她人呢?
為什麼自己沒來?
祁宏下意識地感覺事情不對勁,從凌林手上一把抓過信,迫不及待地拆開了。
這個動作,前後兩種態度,明確地告訴凌林:在祁宏心目中,她與高燕,是不在同一個重量級別上,誰的份量輕,誰的份量重,一下子就有了分曉。
祁宏從她手上抓過信的那一刻,凌林覺得自己的尊嚴被祁宏無情地抓碎了,委屈的淚水湧了出來,凌林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凌林聽到身後有人在叫她,但她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
凌林聽得出來,那是祁茗的聲音,不是祁宏的聲音。
母親是母親,兒子是兒子。感情這事兒,祁茗是做不了祁宏的主的,凌林也不希望祁茗插手她和祁宏之間的感情,強扭的瓜不甜。
凌林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種委屈呢!她凌林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身後哪天不是有一大幫男生在跟着?只要凌林一聲哨響,一個暗示,追她的男生都可以集合成一個加強連了。
可偏偏這個農村窮小子不識趣,讓她人生第一次品嚐到了委屈的滋味。
愛情是個什麼東西,犯得着讓人這麼卑躬屈膝,低聲下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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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茗示意祁宏去追凌林,做一下解釋,但祁宏沒有響應母親的意思。
匆匆看完信,祁宏真追出去了,他不是去追凌林,是去追高燕。
在信中,高燕告訴祁宏,她到廣東打工去了,準備打工半年,等他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了,就回來。高燕叮囑祁宏,不要多想,不要找她,要安心學習,堅持半年,爭取考個好大學。高燕告訴祁宏,學費,她已經給他交了,新書已經給他領了,放在課桌上。
讀完信,祁宏徹底愣了。
雖然祁宏知道高燕已經走了,但他還是奪門而出,發瘋一般地跑到祁東火車站找人。
祁宏希望奇蹟出現,高燕還在那兒,他把她拽回來,讓她斷了休學打工的瘋狂念頭——祁宏寧願自己休學打工,也不願高燕這麼做的。
火車站人山人海,祁宏找了一遍又一遍,但奇蹟沒有出現,那輛載着他心愛的姑娘的火車,在前一天傍晚就已經離開了。
從火車站出來,祁宏蹲在馬路邊,像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小孩子,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
祁宏感到了一陣尖鋭的疼痛,從心尖上湧起,順着血液咆哮奔騰,快速地襲遍了全身。
漸漸地,祁宏感到喘不過氣來,他轟地倒在馬路邊,仰面八叉地躺在地上,眼睛空洞地望着與他的心房一樣空洞的天空。
春寒料峭,地面上一片冰涼,就像凌林沒有給祁家送羊毛毯,新棉被前的那張冬天裏的木板牀。
那種冰涼把祁宏的身心凍結了,讓他久久緩不過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