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網站受賄簡史_風聞

第2996期文化產業評論

受賄一直以來都是視頻網站無法迴避的“隱秘的角落”，也有很多人因此鋃鐺入獄。今天，文化產業評論（ID：whcypl）梳理了一下國內長視頻平台的那些鮮為人知的內幕。

作者| 年華（文化產業評論作者團）

編輯 | 張小俊

來源 | 文化產業評論

正文共計3908字 | 預計閲讀時間11分鐘

近日，優酷原總裁楊偉東被判刑的消息成為圈內議論的話題，判決書上載明其作為公司職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數額巨大，其行為已構成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楊偉東收受、索取業務合作單位的賄賂款共計人民幣 855 萬餘元，一審判處有期徒刑七年，並處沒收財產人民幣二百萬元。而這絕非是視頻網站的個例，受賄之風由來已久。

從炒作到暗箱操作

受賄隨着視頻網站的發展而不斷變化

文化產業評論（ID：whcypl）通過天眼查和文書裁判網等渠道查詢到，近年來，視頻網站工作人員因為受賄而獲刑的人不在少數。較早的可以追溯到2010年楊秀宇案。楊秀宇這個名字現在對有些人非常陌生，**但提到當時的網絡“大V”“立二拆四”應該能喚起不少人的記憶。**這個以捧紅了“天仙妹妹”等網絡名人起家的第一代網絡推手，在那個年代也算是風雲人物。在炒作網絡紅人成功後，其成立了爾瑪天仙文化傳播公司和爾瑪互動營銷策劃公司，側重點也從炒作變成了“為人消災”。

△“天仙妹妹”也在網絡上紅極一時

隨着網絡的普及以及微博、微信的逐漸火熱，特別是隨着“3•15”打假等活動影響力的不斷提升，楊秀宇找到了迅速致富的金點子——網絡危機公關，也成為了這個新興行業的“祖師爺”。

利用多年縱橫網絡的人脈和經驗，楊秀宇很快編織出一張遍佈全網的炒作和刪帖網絡，其主要聯繫人是各大主流門户網站、論壇的編輯，當時負責新浪視頻的資深編輯吳某成為楊秀宇手裏的王牌，其掌握着頻道內網友作品推薦的權限也就成為換做金錢最大的籌碼。根據吳某供述，“價格隨着視頻發佈位置的提升而逐漸抬高。“800、1500、2000元都有，看位置，頭條最貴，大概得5000元。”在那三年的時間，吳俊一共收到了5萬餘元“報酬”。而因為楊秀宇刪帖事發，吳某受賄一事也被揭了出來，最終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

吳某受賄一案還不能算是真正的視頻網站工作人員受賄的典型案例，但我們也可以看出與視頻相關的網頁位置、推薦位等資源確實是很多人追逐的目標，更成為一些生財的法寶。

隨着視頻網站蓬勃發展和主流網站的沒落，視頻網站下的這起案例就是一個典型，而且這起案件堪稱涉及人數最多、金額最高的“集體作案”。

2018年10月，在四川巴中這個很多人並不知道地理位置的地級市，宣判了一起涉及14名視頻網站編輯的刑事案件，事情要從巴中市恩陽區某個小鄉村説起。

這裏有一個叫“黃家大院”的地方，裏面別墅、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儼然一幅世外桃源的樣子。這個大院的主人叫做黃城，和大院一樣讓人覺得神秘的是，黃強一直深居簡出，和外人很少打交道。一次偶然的機會，民警發現黃城的賬户流水金額巨大，超出了一般人，更為異常的其支付寶和微信轉賬的方向指向的是北京，而且數額超過數百萬，民警隨即對其進行了外圍調查。不久，警方就掌握了黃城的“生財之道”——推廣視頻。

本來正常的推廣視頻無可厚非，但法院認定“2014年4月至2018年1月期間，被告人黃城為了以低於市場的價格為他人推廣帶有隱形廣告的視頻，非法向優酷、愛奇藝、土豆、搜狐等網站的編輯行賄共計6501600元，要編輯違反行業規範為其推廣視頻，自己從中獲取經濟利益260000餘元。”因為正常的廣告視頻是需要與視頻網站商務部門繳納廣告費用後再進行推廣，不允許編輯為他人推廣視頻並收取費用。而一般商務廣告報價很高，黃城通過行賄編輯進行視頻推廣，價格會低很多。

這就成了假公濟私，損害了公司利益而肥了個人的腰包，所以黃城這種行為觸犯了對非國家工作人員行賄罪。在黃強歸案後，16名涉案編輯也陸續到案。除2名剛夠追訴標準且認罪又退贓的作出酌定不起訴決定外，其餘的14名編輯被依法提起公訴，人民法院以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分別被判處了拘役四個月緩刑六個月至有期徒刑2年不等的刑罰。

△圖與正文無關

從時間上看，2014年到2018年正是視頻網站席捲互聯網的時期，其影響力遠遠超過了傳統網站，成為眾多網民關注的領域。而就是因為這樣的背景，使掌握着位置資源的編輯成為很多別有用心的人圍獵的對象，在金錢和責任中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不但沒有出人頭地，反而年紀輕輕便成為階下囚，未免讓人覺得可惜。

眾星捧月的高管也難逃金錢的誘惑

如果説以上的是視頻網站基層員工違法犯罪屬於個案的話，那麼來之中層、高層人士的受賄案件對於公司和行業的危害更加巨大。

在去年12月由北京海淀人民法院審判的一起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案件中，身為優酷網絡劇製作中心製片人的曹仁偉，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違規幫助上海某公司與北京某公司，就其所負責的動畫網絡劇《泡芙小姐》簽訂廣告植入合同，並授意北京某公司總經理向其個人銀行賬户分六次匯入人民幣共計28萬元。

根據被告人和證人陳述，優酷對於劇內植入廣告收入，每季都有調整。2012年第三季合同招商分成約定是：無論視頻網站還是製作公司招商，簽訂合同後都由優酷先收取30%廣告費，剩餘70%再由主招商方提取60%，另一方提取40%。

某食品公司有意植入廣告，但因為200萬的廣告費較高，未與上海某公司談成，曹仁偉出面以140萬這個低於日常200萬的價促成了上海某公司與食品公司的廣告業務，並讓製片方北京公司作為主招商。曹仁偉談下的廣告可以視作優酷為主招商，廣告費的剩餘70%應由優酷提取60%，北京公司應該提取40%，但北京公司成為主招商後，提取比例從40%漲到了60%，這也就是曹仁偉要求20%回扣的由來。作為代表視頻網站的製片人，曹仁偉利用職務的便利，以犧牲公司的利益為收受了鉅額回扣，也為自己帶來了有期徒刑一年的懲罰。

與視頻網站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平台製片人的話語權對於項目是否成功起到了關鍵的作用，**特別是在當前平台話語權越來越重的情況下，可能是幾句話就能決定項目的生死。而作為製片人的曹仁偉便是把這種“權威”作為了自己斂財的工具，也成為了行業的潛規則。

但與曹仁偉比起來，高層的腐敗更讓人觸目驚心。比如多年前爆出的劉春寧案。2014年其在騰訊視頻擔任總經理期間，在採購劇集中接受片方賄賂，並在評級分成中做手腳，受賄超過200萬。楊偉東一案更成為揭開行業的冰山一角。向其行賄的無一例外全部是製片方，雖然從文書上我們不能得知這些行賄者究竟是誰，但從動輒兩三百萬的金額來看，這些項目一定是體量較大的影片或者劇集，不排除有熱門影片深陷其中。

而從另一個方面來看，越是職位高的人，胃口更大，一般小的項目根本進不了其法眼。而這些製片方很可能是行業數得着的公司，再大的公司也不得不向平台低頭。而高層、大公司的“模範帶頭”，只會導致貪腐面越來越大、潛規則持續存在。

受賄已經成為視頻行業頑疾

波及人員超過想象

更讓人擔憂的是，這股歪風大有滲透到視頻網站各個領域，不只是“高危”的編輯、製片人，甚至連新業務和技術人員都成為“受害者”。

2018年北京法院審理了一起平台直播商務主管受賄案件。案情並不複雜，2016年優酷開展新的直播業務，胡仁杰成為平台與主播公司對接的負責人。因為入駐平台等資源在胡仁杰手中，使其成為眾多直播公司追逐的對象**。除了直接塞紅包外，幾家公司還採用每月抽頭的方式，按照直播業務流水的10-15%的比例每月拿走部分錢，甚至連賬號申請、主播轉會、加金牌等各部分業務都收取錢款，每個部分3000元至10000元不等。**有的公司為了“靠住大山”，把公司的股份作為乾股送給胡仁杰。而直至事發，胡仁杰從直播公司和工會總共拿走了36萬的黑錢。而其也因此獲刑一年八個月。

直播這種視頻網站的新領域也沒有逃過腐敗的魔手，這不得不讓人感到失望，而讓人更為咋舌的是連視頻網站的技術男們也逃不過金錢關。遲翔、康佳佳分別擔任優酷運營商合作高級經理、運營商IT工程師等職務，負責硬件採購、軟件升級等業務。遲翔在2013年至2016年間夥同合作公司，採取虛假合同的方式將100餘萬元的資金進行了侵佔，而康佳佳與業務公司勾結，採用冒充高配設備、少供貨物的方式，將53萬餘元據為己有。兩人分別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和一年六個月。

相比於編輯和製片人的行為，兩人觸犯的是職務侵佔罪而並非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雖然罪名不一樣，但其危害一樣嚴重，也可以看出根治視頻網站不正之風的難度之大。

經過不完全統計，幾年來，共有21名與視頻網站有關的工作人員及中高層被各級法院判處刑罰（以可以查詢到的判決書為準，與公開報道的人數有所差異）。其中以優酷最為突出，共有16人，一些二線視頻網站也有被判刑的案例，具體情況是：優酷16人、騰訊視頻3人、搜狐視頻2人、愛奇藝1人。其中最為典型的是陳磊，其先入職優酷，後進入愛奇藝工作，都存在受賄問題，愛奇藝的1人指的便是此人，連累了兩家公司。

從年齡上看，80年前出生的只有三名，其餘都為80後，主要集中於85年前後年齡段，而且有兩名為90後，最小的為93年生人，案發時不滿25歲，美好青春戛然而止，讓人可嘆。而相對於男性而言，女性犯罪卻也超過了兩成（5人），這點值得所有人警惕，對於視頻網站女性員工佔比較多的情況，女性也容易受到不良風氣的影響。

結語

綜上所述，視頻網站成為貪腐的高發領域已經毋容置疑，特別是在各平台競爭日趨白熱化的背景下，如果不能刀尖向內、自我革命，任由貪腐之風蔓延對於自身還有行業，傷害將是不可挽回的。

可喜的是從這些案例中我們也能看到平台剷除“內奸”的決心和勇氣，有些案件都是從內部檢查、舉報中發現的，平台能“家醜外揚”面對公眾，這本身就是良好的姿態，不刮骨療傷，最終必然走向沒落。在這裏，還要奉勸那些可能想過或者嘗試過“邪門歪道”的製片方，巨大的經濟壓力和殘酷的法律制裁之間孰重孰輕這個問題，成年人都會有自己正確的判斷，固然用內容掙錢是件無比辛苦的事情，但不要因一時之過而毀了一生的前程！道一聲珍重！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