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跟唐朝叫過板,與明清幹過仗,卻為何獨獨不敢和宋朝鬧事?_風聞
朝文社-朝文社官方账号-关注我们爱历史(ailishi777),阅读更多2020-11-14 22:48

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中國曆代王朝的對外關係裏,一樁傳説中“好到很甜蜜”的“雙邊關係”,就是大宋與日本的關係。
有多好?作為與中國“一衣帶水”的“老鄰居”,日本在中國古代史上,一直是不少折騰。哪怕趕上了大唐吊打四方的年代,都敢在白江口“作個死”。明朝年間更是先當倭寇再侵朝鮮,直到在露梁海被大明艦隊“碾死”才消停。晚清年間長了本事,又給中國留下了痛徹心扉的“甲午國恥”。但這麼一個不安分的“鄰居”,放在兩宋的三百年裏,卻是十分的安分。不但“沒鬧事”,還留下了不少“美談”,看似“甜蜜”到匪夷所思。

最出名的“美談”,當屬宋朝滅亡以後,南宋遺民鄭思孝的那聲感慨:“日本即古倭也,地在海東,先朝嘗入貢,許通商旅。彼近知大宋失國,舉國茹素。”也就是説,這日本不但給大宋“上貢”,商貿往來繁榮,對大宋更是無比“孝順”,甚至南宋滅亡後還“舉國茹素”,關係好到感人。
而另一樁“美談”,那就不止感人,還特別“香豔”:《清波雜誌》記載,在大宋與日本關係十分“蜜月”的年代裏,經常有日本婦女乘“倭國一舟”劈波斬浪,跑到中國東部沿海來,見到大宋男子就“擇端麗者以薦寢”。跟“大宋好男兒”一夜温存後滿意離去,如果能因此懷上子嗣,那更高興得似撿了大便宜,美其名曰“度種”。“好”到這程度,着實“甜蜜”。
那真實的大宋與日本的關係,有這麼“孝順加甜蜜”?首先要説的,就是“日本給大宋戴孝”這樁美談。事實是,北宋立國後,日本正是“平安時代”,南宋南渡後,日本又變成了“鎌倉幕府”。那時的日本,早在唐末時就中斷了“遣唐使”,此後一直到南宋滅亡,日本與“大唐”“北宋”“南宋”幾個王朝,一直都沒有官方往來,對大宋這邊來的“使節”,也常常是“人以成狐疑”,幾乎是百般提防。

所以,宋朝建國後的日本,何止是“不鬧事”?畢竟捱過唐朝的打,知道了自己幾兩肉,從軍事到經濟全面落後的日本,也就對“老鄰居”中國緊鎖國門。這樣的背景下,大宋與日本的官方關係,其實相當冷清,更談不上有什麼感情。那至今感動無數“野史粉”的“日本舉國給大宋戴孝”事件,只不過是“大宋遺民”鄭思肖的美好想象。
那既然“舉國戴孝”不靠譜,那麼更離奇的“日本女人度種”事件,又是否靠譜。其實,就是這樁“美談”裏“倭寇一舟漂泊在境上”的景象,就藏着重要的歷史信息——大宋與日本之間的“政冷經熱”現象。
自從唐末起,日本對於中國的“官方朝廷”,一直是千防萬防。甚至經濟上也曾有各種禁令。但整個兩宋時期,雙方遠比唐代時“火熱”的,卻正是繁榮的貿易往來:兩宋三個世紀裏,中國的絲織品、瓷器、書籍等“硬通貨”,甚至中國從南亞西亞“轉手”來的香料等貨物,都在日本常年“熱賣”。日本刀與日本扇也是中國市場上的“寶貨”。宋代大文豪蘇轍的詩,就縮影了當時“日本製造”的影響:扇從日本來,風非日本風……但執日本扇,風來自無窮。
為何“政冷”的兩國,經濟交往卻火起來?這事兒,就要説説兩宋時期的一個特殊羣體:中國海商。

北宋立國之後,北方面臨遼國的壓力,傳統的陸上絲綢之路又幾乎蕭條,於是海商貿易反而火熱起來。外加宋朝對沿海商民出海的限制,比起唐朝來大為放鬆。於是“海商”羣體迅速擴大。憑着當時大宋強大的造船業與手工業經濟,“每十貫之數可以易番貨百貫之物”。這巨大的利益誘惑,自然惹得大宋各個階層,只要有錢有機會,都是紛紛“下海”。
而且這些走出國門的“大宋海商”們,在亞洲海面上也有着強大的話語權。有時來到一些國家時,當地都是“其王與眷屬到船問勞”。而日本,也恰是大宋海商們的“大市場”。單是從北宋立國到1166年,宋朝就有七十多批海商登陸日本。憑着“大宋製造”的強大地位,這些商人不但在日本大賺特賺,好些人更乾脆在日本定居——日本的博多、瀨户等地,都有大批宋朝海商定居,還建有“唐房”,公認日本的“富人區”。
如此“有錢有地位”的宋朝海商,自然就令“中日貿易”常年火爆,大宋王朝也從中賺取了豐厚利潤。好些海商還“捎帶”推動了中日文化交流——在那個日本厲行“鎖國”的時代裏,享有特權的宋朝海商,也常用自家強大的海船“捎着”日本僧人來“求法”。宋朝三個世紀裏,靠中國海商幫助來華的日本僧人,有名有姓者就有181人。僅南宋年間來華的日僧圓爾辨圓一人,就帶回日本數千卷典籍。別看“政冷”,但日本“學中國”的腳步,也一直都沒停。
就連一直“冷清”的中日官方往來,當時也主要靠“海商”們為紐帶,兩宋年間宋朝對日本的幾次出使,都是由“海商”們來擔任使節,雖説官方往來冷清依舊,卻也可見當時海商的特殊角色。《清波雜誌》裏的“度種”故事,正是以這特殊故事為土壤。
不過,比起這類雜談來,隨着南宋年間,宋王朝的日益腐敗低效,“政冷經熱”背景下的日本,也越來越多的從大宋賺走一樣“硬貨”:銅錢。

長期以來,做工精美的宋朝銅錢,一直是亞洲各國的大愛。但銅錢的流動關乎國家經濟穩定,所以宋王朝也一直對此嚴格限制。但到了風雨飄搖的南宋晚期,看出這其中“暴利”的中日海商們,也將其做成了“走私買賣”。不但宋朝海商往日本“倒騰”銅錢,日本的海商們也走出國門,來大宋做起了這“暴利生意”。僅是南宋宋理宗年間,日本太政大臣西園寺公家的“海商”,一次就從大宋賺走十萬貫銅錢,以至於“台城一夜之間忽無一文小錢在市行用”。
對比一下南宋每年不過二十萬貫的鑄錢量,就知這一筆買賣,就叫大宋何等“大出血”。這“巨量”的銅錢輸入,推動了當時日本商品經濟的發展,卻也叫積貧積弱的大宋,又陷入了“錢荒”的困擾。“甜蜜關係”外表下的一幕幕真實“貿易圖景”,雖然只是史冊裏的簡單幾筆,但對照南宋末年的衰敗,卻着實有着發人深思的意義——開放固然能帶來強大,但如何能更好保護自身利益,從古至今,都是一個意義重大的課題。
參考資料: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中國對外貿易史》、李強《宋朝的誘惑》、趙瑩波《宋朝、日本、高麗之間準外交關係初探》、鍾興龍《宋代銅錢之外流日本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