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版“人大附中”也開始搖號入學_風聞

文章來源：Stoooges三士渡、INSIGHT視界等

前段時間，有美國媒體報道，多次被評為全美第一公立高中的托馬斯·傑斐遜科技高中（TJ/TJHSST)，將修改入學標準，取消維持多年的入學考試，改為申請者“搖號上學”，引發了大量關注。

一切還得從這所老牌中學的歷史講起。

TJ中學成立於1985年，地處弗吉尼亞州費爾法克斯郡，距離華盛頓只有幾十公里。美國決定專門建立一批精英的高中，作為理工科大學的預備學校。

TJ中學建校之時，當時的美國總統里根到場演講，他表示TJ中學的誕生標誌着美國重新追求卓越的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足見其排面之高，以及當時美國政府對STEM教育的重視。

後來，作為總統的克林頓和奧巴馬也都訪問過TJ中學，平均每十年美國總統就會來這所中學視察一次，每年的交流參觀團隊更是無數，這樣的待遇甚至超過了很多知名大學。

眾所周知，美國有很多教育排行榜，在公立高中當中，TJ中學的排名基本不會掉出前五。在2020年最新的U.S. News全美24000多所公立高中排名中，TJ中學更是位列第一。

TJ中學的特色是上文提到的STEM教育，它的教學基本以理工科課程為重點。從天體物理學到海洋學，學校擁有超過10個專門的研究實驗室為學生提供各種技術實驗室項目。

TJ中學同時擁有非常強的數理項目，難度堪比部分大學課程。比如，所有學生12年級前都要修完Java計算機課程，畢業前必須學完微積分。在AP成績和SAT均分方面，TJ中學的學霸學生在全國範圍內常年也是名列前茅。

這樣的成績，和上文提到的政府一直以來的重視有關係，也和其招生模式有關係：TJ中學的學生和大多數美國普通公立高中不一樣，必須通過嚴格的入學考試，本學區的孩子如果考試成績不達標，一樣不能入學。

最近十幾年，每年都有超過3000人報名申請TJ中學，但經過兩輪考試，每年僅錄取400多人，錄取率剛過10%。

2004年，TJ中學曾經放寬過一次招生考試標準。當時就有老師抱怨，有三分之一的學生在入學以後需要在數學、科學方面進行補課，水平遠遠不如以前錄取的學生。而TJ中學現在徹底取消入學考試，改為搖號抽籤，很多輿論開始擔心教學產出會下降，影響美國的科技競爭力。

今年TJ中學的招生政策受到了全面挑戰。

幾個月前，代表弗州費爾法克斯郡低收入地區的地方議員提出了TJ中學的招生“配額方案”，弗州的州參議員也提出了法案，要求TJ中學在本郡的每個初中最多錄取15個人，但最少也要錄取5個人，另外還要專門分配一定比例的名額給低收入家庭。

9月15日，校董事會宣佈了錄取模式的改革方案：新方案取消了入學考試，學區內的中學生只要初中核心課程GPA高於3.5，就能參加入學抽籤，還順帶連申請費都一塊兒免了。

在全國“冠軍高中”搞搖號入學，學霸的優勢不復存在，為什麼美國人能接受這種改革呢？

目前看來，最大的動力可能是削弱亞裔人口的教育優勢，強行填補其他少數族裔的“教育劣勢”。美國是一個多種族國家，根據各種統計，粗糙地説，上層社會白人的比例較高，黑人和拉丁裔人口往往處於下層，而主流的亞裔人口不上不下，以中產階層居多，他們非常注重子女的教育。

TJ中學所在的學區內，亞裔人口占20%，黑人佔10%，拉丁裔佔25%，白人則佔45%左右。

但在TJ中學的學生中，亞裔的比例是多少呢？將近70%。

是的你沒有看錯，人口只佔當地學區五分之一的亞裔，常年統治了“第一高中”三分之二的席位。其他族裔中，白人學生佔了20%多，而黑人和拉丁裔學生，各自只有區區2%上下的佔比。也就是説一所1800人的學校中，亞裔1200多人，黑人和拉丁裔學生加起來不超過40人。

2018年，弗吉尼亞所有高中進行學術競賽，TJ中學代表隊順利奪冠，從合影照片來看，除了老師以外，全部隊員都是亞裔，這非常符合網上常年流傳的“美國數學奧賽隊伍合影”給人留下的印象。

作為公立學校，TJ中學的校董會由費爾法克斯郡政府任命，整個學區內亞裔總人口不佔優勢，政治上更不如其他人種強勢，所以擋不住黑人和拉丁裔提高入學比例的訴求。白人雖然不認為自己在現行的方案裏面明顯吃虧，但是畢竟也不佔便宜，可以算是“邪惡中立”，希望用新的方案來排擠亞裔。

前面我們提到2004年TJ中學有過一次招生改革，當時的改革中有一條就是“避免過分關注單一考試成績”，放寬了入學成績的分數標準，但是改革以後，黑人和拉丁裔人口的入學人數並沒有明顯上升。

最近幾個月，種族問題頻頻爆發，美國黑人的反歧視運動席捲全國，政治上明顯佔據上風，TJ中學不得不再次改革，所以這次他們乾脆推出了一個“搖號方案”。

比起上次，按照“搖號方案”改革，真的能擴大少數族裔的學生名額嗎？

也許會有一定作用，但變化仍然不會太大，雖然TJ中學是公立學校，不收取學費，但對於其他高中來説，除了入學考試以外，也是重要的入學障礙。

走讀生每年3萬美元，寄宿生每年5萬美元以上的學費標準，讓低收入家庭的孩子即使抽籤得到了入學機會，但如果成績不足以拿到獎學金，最終還是很有可能只得選擇放棄。

這也是為什麼亞裔常年佔據大部分入學名額，就是學習成績好，父母又願意大把的出錢，加上學校錄取又有嚴格的考核，其他族裔沒法玩。

某種意義上，這是如今美國教育的阿克琉斯之踵：在低收入家庭經濟基礎得不到改變的情況下，強制執行政治正確的“教育扶貧”政策，結果只能削弱原有（亞裔）學生的考試優勢，而有利於其他種族的中產家庭。這樣的問題，也常常映射在如今的美國大學申請中。

這樣的政策，最大的受害者可能還是TJ高中本身。老師本來就忙着給入學的學生補課，在實現原本“培養技術精英”的道路上叫苦不迭，但這麼一來，在教學問題上，只會是更加雪上加霜。結果有可能是扶貧沒扶上，精英卻損失殆盡。

把目光拉到更廣的歷史角度來看，“搖號入學”或許也是美國教育給新一代留學生和移民敲響的警鐘。如今與中國保持緊張關係的美國，畢竟缺乏冷戰時期的那種危機感，尤其是在總統帶頭反科學的政治環境下，國家並不能再像太空爭霸時代一樣將“科教興國”擺到無可爭議的第一位，自豪地説出“We choose to go to the Moon”。這對於信奉“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華人來説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另一方面，從教育領域（尤其是STEM教育）可以發現，美國也逐漸開始缺乏前幾十年融合全世界移民的自信心和團結感，在類似問題上，寧可犧牲國家競爭力，也要應付內部的各種階級矛盾和種族矛盾。

就在留學生們仍然在為水漲船高的GPA、標化成績挑燈夜戰，一心想建設經典的“學霸人設”考進名校時，殊不知大洋彼岸的遊戲規則正在悄然變化。

這樣的變化，“搖號入學”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