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皇權改革的歷史窗口到了嗎？_風聞

 最近，泰國爆發的街頭政治又成了一些國際媒體頭條。與往常不同的是，不顧疫情危險和禁令的抗議者們的矛頭，60年來第一次直指泰國皇權，這也是外界最大看點。

這次抗議示威的主要參與者與組織者，大都是年輕一代，朝氣蓬勃的青年學生。一些國際媒體認為，泰國革命開始了，泰王王位搖搖欲墜。但實質是不是這樣呢？難道泰國真的要變天了？

離爆發革命有多遠？

 曼谷街頭政治的規模與聲勢越來越大，但是否會發展成革命性質的運動，從而打倒封建王室，並不是由媒體説了算。關鍵看它有什麼政治基礎。

 首先，組織者目的與宗旨不純，更無明確政治綱領。這次抗議示威活動，是反對黨組織發起的。根源是對未來前進黨被強制解散不滿。這次規模大，是藉助了新冠疫情重創經濟下，底層民眾生活困難及對十世國王奢靡生活不滿情緒。

 其次，沒有自己武裝力量。泰國軍警至少目前並沒有顯現支持反皇權跡象，相反嚴陣以待。所以反對黨也僅是反對派，不會一下成為反封建前沿。示威活動發起者塔那通，10月初就在朱拉隆功大學一次會議上表示，只限制王權而非推翻王室。他清楚以推翻王室為目標是得不到普遍支持的。

 其三，泰國民族特點缺乏革命性文化基因。受佛教思想、西方思想、儒家思想影響，泰國人包容性大。他們從小接受的是“結構功能主義”教育，沒有“矛盾論”“階級鬥爭”。 泰國800多年曆史，沒有過一次起義、暴動或全國性罷工。儘管社會貧富差距大，0.1%的有錢人擁有全國85%土地，但也難出現你死我活的革命鬥爭。

反政府示威實質與影響

  泰國的抗議示威已持續大半年，眼下雖有愈演愈烈趨勢，並一度使泰政府宣佈緊急狀態，但終其行為目標，剝去浩大聲勢外衣，其中顯現出的端倪，並無多少新鮮故事。

 眾所周知，多年來，反政府抗議示威在泰國已成政治常態。塔那通及其新組建政黨掀起的這次抗議示威活動，本質上，還是秉持現代民主價值觀的新民主自由派政治力量，與忠於泰國傳統價值説出來的政治力量爭奪政權的過程。當然，這裏面還有更深層的原因，據NIDA內部消息稱，泰國內不敢點名的人物與勢力，出錢支持推動削弱皇權的示威活動。

抗議示威的訴求核心：一是解散議會。説白了就是解散現政府，要求巴育下台。二是制定新憲法。泰國是憲法更迭最頻繁國家，見怪不怪。但這次是想修憲以限制皇權，讓王室退出國家政治舞台，卻是為保護未來新生代贏得政權後，局面不再受王權左右掃清道路。這無疑會動搖傳統政治力量的根基。

所以説這次抗議示威活動與往年不同，對泰國內部是產生深遠影響的。這不僅在經濟復舒、社會秩序恢復層面。

首先是對未來青年思想影響。聲勢浩大是青年學生的。其蓬勃的新時代民主自由思想與熱情，被反對黨煽起，包括反皇思想，將在未來年青人中普遍滋長，並形成氣候。“泰國年輕人已越來越多不想下跪了。”朱拉隆功大學亞洲研究中心專家也這樣説。

      其次，泰王在民眾心中崇高地位正開始動搖。民眾對九世國王的極度尊敬與懷念，是對十世國王不滿的一個基礎。不少民眾撕毀現國王像而尊崇老國王像是個信號。即便民眾只反個人不反制度。在一些反皇精英推動下，結果都有可能推促皇權制度變遷。但這個信號也表明，並沒有矛盾激化到不相容階段。

 泰國局勢對周邊影響微乎其微。即便有西方勢力背後煽動暴力，但主流仍是新民主自由派與傳統保守派權力之爭。西方媒體總把塔那通及其政黨譽為“反華派”，然泰國頂尖智庫NIDA的分析稱：政治人物説些涉華傻話，是為拉攏民粹參加抗議。他們並不是傻子。中國人不必用二分法。泰國無論誰上台,泰中合作關係不會變……

泰國皇權改革走向

皇權改革恐怕已成大勢所趨，但不可能一蹴而就。這次曼谷反政府示威矛頭歷史性地直指皇權，也就會歷史性地成為點燃泰國皇權改革的火種，即便目前沒什麼動靜。

就當今世界的君主立憲國家而言，典型的國家中英國、日本、泰國三類。其中，泰國皇權最大，無論在政治、經濟、軍隊都深在其中，可以説一直處於國家政治中心。

尤其是國家維護皇權規制方面，伏地跪拜言論等等封建禮儀，已大大有悖於現代的民主、自由、平等、民權等普世價值和精神。放在國際發展大潮流上看，顯然已不太合時宜，某種程度上還近乎荒唐。而十世國王哇集拉隆功在回答記者問時，也聲稱他的國家需要愛國和愛君主制的民眾。這擺明了他不會迫於壓力退位的態度。

 泰國國家高級管理研究院（NIDA）一份內部研究報告認為：皇權改革是早晚的事；未來泰國皇室在國家中地位，應趨向於學習現代日本天皇模式。這既使皇室倍受國內外尊敬，又不丟失泰國之傳統。

半島有智庫也評論稱：軍隊不支持，抗議者很難推翻王室；但王室不能坐等民眾一次次示威；自上而下改革才是王道，靜悄悄完成皇權與民權的分享。“這雖然意味王室要主動放棄一些利益。”該評論還稱讚鄰國王室為國家穩定做出了貢獻。

在泰國,評論皇權本身是禁忌。而禁忌被打破本身標誌着變化。包容妥協的國族文化是其中要因。不過種種跡象看，雖然已有民眾大規模示威抗議，雖然已有國家核心智庫試探研究改革方向，但泰國皇權變革要真正付諸實踐，還錯綜複雜，困難重重，涉及方方面面利益。總之就是，火候未到，任重道遠……

（本文已以實名發於新加坡《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