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準》導演有點牛X啊,請過《權遊》的“紅袍女巫”拍短片_風聞
第一导演-第一导演官方账号-导演社群2020-11-17 10:18
【本文標題由風聞社區添加,原標題:《獨家| 這位被中戲憋屈了四年的怪咖,是怎麼拍上大製作的? 》】
採訪、撰文/法蘭西膠片
“我真是太嚮往北京了,這是我要來的地方,這是未來屬於我的地方。”
打小養成看恐怖片的怪嗜好,被家人數叨。
帶了一箱子饢考北電,第一輪就被刷下去。
上了中戲學不到電影還被邊緣化,想退學。
大學畢業為了生活寫網大,被評價看不懂。
再回北電進修,印證了自己多年來的猜想,上了3天就離開了。
終於,他不能忍了,他要破釜沉舟。
借貸58萬,通過大使館,請來“波斯尼亞鞏俐”,主演了自己的短片處女作《拯救》,一路狂拿獎,感動得老媽落淚。
順便,認識了事業上的大伯樂五百導演,幾經輾轉,加入弧光聯盟。
從簡歷上僅僅一部短片,一下跳躍到57集民國狙擊手劇集**《瞄準》**,把自己憋屈了半輩子的功底全部展開。
這位青年導演來自新疆,名叫烏爾坤別克·白山拜,縮寫是個大牌子——別克。

導演別克
“回看我這一路,都是反對的聲音。”
這聲音,從小聽到大:你一個大高個,天天在家看什麼電影;你中戲學導演的,搞什麼舞台影視化;你一箇中國人,竟然拍波黑戰爭;你就一個短片,做得了長篇劇集嗎……
但偏偏就是他,證明了在這個行業裏最老生常談的一件事。
即便你生得再邊遠,只要心裏還有“當導演、要表達”這份執念,踏進主流,遲早的事。
《瞄準》收官之際,**第一導演(ID:diyidy)**採訪了別克導演,來聽一聽,他對自己事業開端的首輪覆盤。

《瞄準》,導演五百、別克
01
從小是個怪人,揹着一箱子饢去北京考導演
我從小喜歡恐怖片,小學大家看動畫的時候,我在看鬼片,大家出去踢球,我還在看鬼片。一直到初中才開始有轉變,從恐怖片變成了驚悚片、B級片。每天逃課就是為看電影,只看這一類型,網上的片看完了,看新出來的預告片。
我還有一個習慣,喜歡擺撲克牌,擺陣,把電影裏的情節重演一遍。玩得沒意思了,我就改一下劇情,這個角色沒死會怎麼着,重新設置一個計謀,腦子裏全是畫面。
這個遊戲我從小學玩到初中,深陷其中。入迷的時候,誰要是不小心碰了我一下,讓我突然從那個世界裏跳出來了,我會特生氣,特嚴重,就跟導演拍戲時發火一樣。
所以我少年時代基本都宅家裏,家裏人會覺得你這麼大了,上了初中個子也那麼高了,天天玩這個幹什麼呢?
有一天,我嫂子跟我説,你那麼愛玩情節,為什麼不把它寫出來?
我突然就有了寫一下的衝動,所以我真正寫劇本,就是從初一開始的,寫B級片,寫到初三,我對類型片結構已經很熟練了,什麼套路都成本能了。我到現在還有一堆初三寫的本子在那放着。
前兩年參加一些創投會,因為我第一次參加,心裏沒底,就投了兩個我初中寫的,都過了!還挺感慨,我原來有這門手藝。
也就是從初三開始,我定調了,堅信將來要做導演,但不知道怎麼做,我們那小縣城,什麼都不懂。
高中時期的導演別克
後來有一次在央六看賈宏聲的**《昨天》**,他有一句獨白:我叫賈宏聲,畢業於中央戲劇學院。
這是什麼學校?我一查,連帶還查到一個學校叫北京電影學院,我説我一定要考這兩所學校。
2012年第一次來北京,坐了37個小時的火車,一路硬座抗過來的。我帶了一箱子饢,火車上的人以為我是賣饢的。
我真是太嚮往北京了,這是我要來的地方,這是未來屬於我的地方。當時也不認識人,去幾個朋友的宿舍住了半個月,然後去考電影學院和戲劇學院。
這就很有意思,電影學院第一關就把我刷下去了!
這事我後來還跟他們系主任聊過,電影學院導演系考試第一關是什麼?考200個和電影毫無關係的問題!200個!那範圍太大了,什麼最近俄羅斯發生的爆炸案,什麼哪國總統叫啥名字,然後突然跳到M的平方是什麼?
跨越太大!
我哪有這準備!不懂啊,就瞎填。我就想過了這關,趕緊做跟電影有關的考試,結果還沒有到那一步就被刷了。
中央戲劇學院就沒有這個,第一關考表演,第二關寫影評,第三關聽你編故事,我就開始跟老師聊天講電影。他們聊的都是戲劇,我在那兒聊電影。
很順利,就過了,考上戲劇學院的戲劇影視導演系。
萬萬沒想到,去了以後發現又不一樣!整個四年,我很憋屈,甚至一度想退學……

導演別克工作照
02
被戲劇界的同僚們嫌棄的四年
我是上了才知道,戲劇學院的導演系,教的都是舞台,其實是不教影視知識的,包括基礎的蒙太奇課程也沒有。
尤其是近幾年,我這個系畢業後就沒有做影視導演的,要麼話劇導演,要麼做編劇。我算是中央戲劇學院一個奇葩了。
當時我會經常去偷聽電影電視系的課。
我也看到同年級學電影的孩子們在不停地拍東西,説實話,拍出來的東西都……看不懂,是我太差嗎?是現在都這麼拍嗎?後來發現根本不是那回事兒。
這四年裏,我排的話劇也特別偏影視化,包括出音樂的方式,還有我喜歡不停地反轉。我嗨的都是一些情節性的東西,你得好看,才能讓觀眾進來。
所以我老師一直不喜歡我,在專業角度他們更重視戲劇,但我更想側重影視化的發展,自己就成了不務正業的人。
當時特別渴望趕緊畢業,有一段時間甚至想趕緊退學算了。
不過回想起來,大二排了一個很關鍵的話劇**《拯救》**,對我改變很大。那時候正學到音樂音響階段,我一看完規則,就想了一個懸疑反轉的故事。老師跟我説,你別這樣,你換一個故事,做一個跟你生活有關的,獨特一點的。
後來,我在媽媽身上得到了更多的啓發,我想把生活中對與親情的感受融入到更宏大的敍事框架裏,所以《拯救》刻畫了戲劇衝突比較大的戰爭環境下深刻的母子情感。
當時《拯救》的反響特別好,從那以後基本上我和大家融入了一些,一直到2016年畢業。
誰知道,一畢業我就淪落成網大編劇……

《瞄準》,導演別克給黃軒講戲
03
請“波斯尼亞的鞏俐”來演我的短片處女作
剛畢業,心裏沒底啊,沒學過影視,也不敢拍,又想掙點小錢養活自己,就接了網大的活。
接的第一部網大,我寫了四稿,四稿是四個不同的故事。當時多線敍事很流行,寫到第五稿的時候,我做了多線,我覺得已經寫得很棒了,**結果人家沒看懂,説好的2萬塊錢,就給我1萬!**給我氣的!我直接不要了!現在那人在幹嘛我都不知道。
這件事對我的刺激就是:別再憋屈自己了,我該拍一個自己的作品了。
我決定先拍一個短片,就選**《拯救》。首先它的表達和我比較近,值得被拍出來。然後我又改了一次劇本,在話劇的基礎上做了更多電影感的情節。再之後就籌錢,各種借,攢了58萬**,這58萬我是連利息最後都還了的。
這是一個外國題材,演員怎麼辦呢?我還跟朋友討論過,他們覺得演員必須原汁原味,我自己也尊重創作,考慮過請別的國家的演員,但不行,他還是得經歷過波黑戰爭這個事的才行,所以一定要本地專業演員來演。
我當時通過波斯尼亞大使館,直接找到他們國家的戲劇學院,他們的戲劇學院又推薦了當地最大的經紀人給我,我就開始不停地請他們推薦的演員試戲,我把劇本翻譯成他們的文字,他們看完劇本,錄一段視頻傳過來。
最後我選上的,恰恰都是波斯尼亞國寶級演員,他們國家的大一線,那個演媽媽的叫卡里斯·範·侯登,相當於我們這的鞏俐老師,演過《權力的遊戲》裏的紅袍女巫,很厲害的。

卡里斯·範·侯登飾演的紅袍女巫,《權力的遊戲》劇照
我當時覺得,我能跟別的國家這麼牛的演員合作嗎?人家也很驚訝,你一箇中國人,怎麼會寫我們這裏的故事?
其實故事都是共通的,情感最重要。他們就來了,就給5天時間拍攝,準準的,三個演員,花掉了30多萬人民幣!所以《拯救》的成本大部分花在演員上。
當時我們現場有翻譯,但不是專業電影翻譯,而且我們靠英文做中間語言交流,很多表達傳遞得不是特別明白,每一次翻譯特別慢。我最後急了,我就用我蹩腳的英文,加上我的形體表演,對方三個演員瞬間就懂了。
所以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與人的交流以及對情感的共鳴共振可以有更豐富的溝通方法,不只是語言一種。
畢竟演員調度是我的專業,在中戲學的就是這個,其實整個片子是拍給我自己看的。《拯救》拍攝過程中不順的事情太多,但我認為唯一開心的就是所有鏡頭都按我的意思拍。這麼多年,我想看看,我一直堅持的這個東西到底行不行。
拍完後剪了整整28天,每天晚上一幀一幀地摳。
當時粗剪的時候我記得很多人來看,什麼南加大畢業的都過來,看完都説,你這個太牛逼了!我當時覺得他們玩兒我呢,我一度覺得這片中間部分拍完蛋了,還想怎麼補救呢,他們卻説好,你南加大畢業的,這肯定有問題,笑話我呢吧。
後來《拯救》真的一路獲獎,一路好評,我才開始有自信。

短片《拯救》
我媽當時看完也特別開心,看哭了。因為很多台詞,包括主角的動機和行為,那就是我媽,我就按我媽來寫的。
回看我這一路,都是反對的聲音,直到《拯救》讓我有了自己第一張名片。
巧了,就在這時候認識了五百導演,接着就是拍《瞄準》。
04
把民國地下狙擊殺手想象成倫敦黑幫
2017年底,韓國希傑公司辦第四屆中韓青年夢享微電影展,五百大哥就是當時評委之一,那年我拿了最高獎,他親自頒給我的。
你問我他是不是去挖人,這誰知道呢,我其實還沒畢業那會就看過他拍的**《心理罪》**,我還發過朋友圈,沒想到有這緣分。
當天晚宴,五百在那兒坐着,我在這兒坐着,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想走過去説話,他也過來了,剛好我倆同時走到中間,站那聊了一個多小時,周圍人過來都插不進話就走了,一直聊聊聊。
他先問我,《拯救》很厲害啊,怎麼拍的啊?問完以後,他接着問:那你對劇感不感興趣?
我説我還是想拍電影,他就説,你也不用着急回答我。過了一陣子,他又約我出去吃飯,約到第三次,他發微信給我,這有一個劇,投資非常非常大,我們倆一塊做導演,怎麼樣?
我……
“你先看前六集劇本,你看看!你看了就知道!”
這就是**《瞄準》**,我就看劇本,翻開第一集,我就進去了,從狙擊戰,到男主角逃出去警局,一連串,特別緊,這完全是電影的節奏啊!
好!這個可以拍!後來我去《“大”人物》劇組探五百的班,正式加入了弧光聯盟,一塊幹!
當時決定拍這麼大的劇,心裏有點緊張,但加入聯盟後就不緊張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踏實。
可能百哥是一個很能給你安全感的人,你想想看,《瞄準》那麼大的項目,用一個90後導演,作品只有一部短片,人家也慌啊,但他就是一路保駕護航,我真來對了。

導演別克(左二)和黃軒片場工作照
《瞄準》我拍得特別爽,成長特別快,百哥替我把很多我不用操心的東西擋掉了,只管往裏衝,而且是我想怎麼拍,他就跟着我拍。
其實當時左思右想,我找不到參考片,找不到對標,以往狙擊手的片子,都沒有民國的,雖然韓國有個《暗殺》,但我覺得就那樣吧,拍得沒那個導演之前的片子牛。
突然有一天,我給自己一個大膽的想法,把《瞄準》想成《大西洋帝國》,倫敦黑幫那種感覺,把黃軒、陳赫全想象成老外,動作戲走《諜影重重》,影像基調參考《間諜之橋》。百哥最早想得更飛,他想做成《王牌特工》那樣。我們最後共同決定,整體按照《諜影重重》的風格來走,寫實,偶爾點綴一下《王牌特工》的特點。
百哥很尊重我,我們就定了。
05
池鐵城這角色,帶着一點點我説不清的發泄
我會根據現場改很多戲,比如醫院第一場暗殺葉冠英的時候,劇本上寫的跟前邊對比弱了一些,景也不一樣,整個醫院的結構可以通過長鏡頭全面展現出來,非常適合同時交代敵我陣營、證人等多方位置關係,以及對決戰術的位置、暗殺順序等等。
《瞄準》,醫院長鏡頭
還有火車站,我也改得挺大,包括那有一場大的槍戰,我是提前過去看現場現想出來加的,趕緊讓美術給我做。包括那挺加特林機關槍,前邊的節奏一直在藏,後來節奏要起來,本來原劇ƒ本到這兒就結束了,但我覺得不爽,觀眾憋太久了,這個地方必須有節奏爆一下。最早想的是和尚拿大槍掩護所有人,我覺得不行,那麼多警察,你一個和尚肯定幹不過,我説好,改成車裏,讓加特林機槍有一個亮相,強化節奏。
像開篇黃軒越獄那場戲,劇本已經寫得很牛了,我基本沒改。另外,對劇中嚴謹的對戰戲份,怎麼合理化以及鞏固,其實就是拍攝的審美,物理感知多一點,就可以接受。
其實《拯救》也想拍動作戲,它只是個引子,到了《瞄準》終於可以舒展了。
我不是從小喜歡拿撲克牌擺陣嘛,我到現在都會這樣,就拿紙牌,提前在我房間都擺好,最後高潮決戰,那場戲被我稱為民國版《大事件》,全劇打得最猛的一場,誰先中彈,誰怎麼死,誰怎麼跑,怎麼打,誰在哪。跟武指合作,我的控制就會比較多,武指老師就覺得這次拍攝挺輕鬆。
實現了,都實現了,都是我從小就想做的東西,越拍越嗨,每天都覺得我在跨越式的進步。
到了文戲,用到我的專業了。現在想,大學四年沒白上,沒白費我天天排話劇。我心裏清楚,劇本的詞就是我的調度。他只要説話,我就知道他的心理依據在哪,能走到哪。
演員嘛,都是百哥溝通的,黃軒和陳赫找得都很好,黃軒跟蘇文謙就是一個人,太合適了。黃軒現在和楊採鈺成了銀幕CP,這我們都沒想到,我們開的時候,還沒有《只有芸知道》。所以他倆的組合沒多想,就按劇本正常邏輯來。
但當百哥跟我提陳赫來演池鐵城的時候,我一驚,很大膽啊,但這個很有意思,因為你找別人都很順撇,國內很少玩這種角色,像《新世界》裏的黃政民,很二的感覺,但一狠起來就特別邪勁兒,包括陳赫那種標誌的訕笑,就想要這種變態的化學反應,就利用了一下,把這種東西變成長處。
我記得準備拍陳赫的前幾天,我還是會緊張,第一次赫哥就在那兒,怎麼説話,還特別謹慎。有一場車裏的戲,赫哥和手下面對面講戰術,我特別想調一下,我就走過去找赫哥,我説,赫哥你看啊,我是這麼想的,赫哥你看你覺得怎麼樣,她是你的手下,她過來把東西給你,跟你説話,你沒必要看着她説話,你是大佬啊,你可能在思考你的事,你嘴上在説,但眼神可以一直盯前邊。
我一説完,他馬上採納了,“這個邏輯OK,沒有問題,就這麼演。”
你問我有沒有什麼私貨放在《瞄準》裏面,有的話,也是在池鐵城這個角色裏。但我沒刻意地做,只能説角色上的情緒本能來了,我會喜歡他那個狀態,某種意義上是我在發泄一種我具體也説不清楚的東西,潛意識裏的。
06
作者表達這件事,慢慢來吧,這才哪到哪
《瞄準》總共拍了6個半月,在《瞄準》的三個組裏,我的組是第一個開的,最後一個殺青的。
我從什麼都不拍,到拍了一個短片,又突然從短片幹到57集的長劇,我覺得我還蠻極端的。
我對自己的定位還是類型片**,原來開玩笑説,我要幹掉温子仁**。另外,我對現場更自信了,比如説現場我可能想拍一個恐怖的橋段,當然不是《瞄準》這部戲,是另外的一部電影,我讓一個老大爺站在窗口,挺驚悚的,誰知這老大爺當天帶着他老伴來的,我一進屋,先看到他老伴兒對着窗外站着,穿一身紅,給我嚇一跳!
我説牛逼啊,加戲加戲,果不其然,剪輯師剪到那裏的時候也嚇一跳。這種現場的點,有就趕緊用,都是意外的收穫。

導演別克在片場
你問我還有沒有別的表達,過去的時候我有很多想表達的,有時候還帶着憤怒和批判,但隨着時間慢慢推移,自己也有了成熟作品,站在更高的角度的時候,就會想,自己不是一個批判者,自己的表達在一定層面要有責任感。
影視作品除了藝術屬性,也有其很大的社會屬性,你表達的憤怒或者批判一定會影響到其他人,所以站在創作者的角度上,導演要講格局,希望自己能慢慢沉澱,多一些思考,然後再表達,這樣更精確。
我現在還有一部電影在做後期,百哥監製,完全我一個人拍,它雖然是翻拍,但是我基本只用了原版的30%內容。那個電影離我們當下更近,更有社會性,我到現在好久沒緩過來呢。
我剛才為什麼説我的目的是想幹掉温子仁,我這人好勝,但我更理解他,你看他拍恐怖片拍到極限後,去拍了《速激7》和《海王》,他絕對不可能只是一個恐怖片導演。
百哥有一句話説的特別好,導演最後拼格局,我相信温子仁他肯定也在思考他的位置,他在用最簡單的那種表達方式,去影響工業。
所以我説不着急,表達這件事,慢一點來。
我現在才哪到哪啊,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