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這個人,左宗棠收復新疆可能只是個美好的願望_風聞
西域都护-西域都护官方账号-新疆在地观察家。公众号:西域都护2020-11-18 13:12
1876年,為收復被阿古柏匪幫竊據達十年之久的新疆,清廷陝甘總督左宗棠揮師西進。這場戰爭的勝利,讓左宗棠從此名垂青史,也使一個人圓了“紅頂商人”之夢。
鳩佔鵲巢
公元1759年,清軍平定天山南北,將這塊漢代西域都護府、唐代安西都護府的故土,重新歸入了大一統王朝的版圖。乾隆皇帝遂取了“故土新歸”之意,將這塊廣袤達一百六十萬平方公里以上的土地,命名為“新疆”。到了一百多年後的1864年6月,庫車的一羣無力繳納糧賦而被迫服勞役的百姓發動了起義,星星之火引發了全疆暴動。這場起義雖然傾覆了清朝在新疆的統治,但是領導權卻落到了大大小小的“伯克”(突厥語意為財主、貴族)們手裏。這些利慾薰心的封建主各自割據,互相混戰,致使天山南北一片混亂。最終,整個南疆都落到了一個名叫穆罕默德·雅霍甫(Mohammad Yaqub)的外國人手裏,此人在漢文史籍上被稱為阿古柏。中國的大好河山卻被一個外國人所割據——“鳩佔鵲巢”正是對這段動盪歷史中最為荒誕一幕的真實寫照。
阿古柏大約是在1820年出生在中亞歷史文化名城塔什干附近。1847年,不滿三十歲的阿古柏出任阿克麥吉特(意為“白色清真寺”)伯克,成為擁有自己勢力的一方諸侯。
1866年,阿古柏帶着六十八個死黨從浩罕竄入新疆,在封建主們的混戰中漁翁得利。1867年,天山以南大大小小的割據勢力都被消滅,阿古柏自稱“畢條勒特汗(洪福之汗)”,建立了所謂“哲德沙爾汗國”,開始了他長達十餘年的統治。1870年,阿古柏甚至侵佔了烏魯木齊和吐魯番。但他貌似強大的政權,根基仍舊十分脆弱,按照當時曾潛入喀什噶爾“訪問”的俄國軍事觀察員、三十年之後曾在日俄戰爭中擔任俄國“滿洲軍總司令”的庫羅巴特金上尉的看法,儘管阿古柏取得了南疆“所有城鎮的統治大權”,但“沒有得到人民的支持”,“因而,他從一開始執政的時候起,就決定依靠軍隊的力量。”為了籠絡追隨自己亡命入寇新疆的浩罕軍人,阿古柏在佔領區恢復了中世紀軍事封建采邑制度。軍官們按不同級別領有相應大小的采邑。他們並不拿阿古柏的工資,其收入來自於轄區徵收的賦税,數額多少完全取決於這些人的意願,抑或是良心。
可想而知,“洪福之汗”治下的人民會有什麼“洪福”可言:賦税多如牛毛,甚至在名目繁多的“常規”税種之外,每個禮拜還要交納一次保護費(美其名曰“警察捐”)。殘酷的剝削使得勞動者大多數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淪為奴隸的各族人民在喀什噶爾、葉爾羌等地的“巴扎”(市場)上出售。
塞防海防之爭
差不多在南疆爆發起義的同時,天京失陷,太平天國運動走向終結,大清帝國的首次近代化的努力——洋務運動也開始興起。當時的史家不無溢美地將這段時期稱為“同治中興”。龐大的帝國在付出駭人的代價:中國人口從1851年的4.36億,減少到1867年的大約2.8億。之後,終於開始緩慢地恢復秩序和元氣,“收復阿古柏竊據的新疆地區”隨即擺上了清廷的議事日程。1873年11月,時任陝甘總督的“中興名臣”左宗棠調兵遣將,準備發兵新疆。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1874年發生了日本侵台事件。此事雖然最後和平了結,但圍繞着“海防”與“塞防”孰輕孰重,清政府內部發生了激烈辯論。鴉片戰爭以來,大清帝國突然意識到自己面臨着“三千年未有之變局”——“三千年未有之強敵”竟然是“從海上來”!而大清的水師既不能殲敵於海上,炮台亦不能禦敵於海岸,加強海防順理成章地成為朝野的共識。可是建設海軍費用不菲,購買一艘大兵艦動輒就是幾十萬兩白銀。因此,以“海防”為重,停止出兵新疆,把經費用於海防,就成為朝廷上不小的呼聲。所謂“新疆不復,於肢體之元氣無傷;海疆不防,則腹心之大患愈棘”,持此論調的便是另一位清廷重臣——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文華殿大學士李鴻章。
守舊派官員大多反對放棄新疆,比如大理寺少卿王家璧就斥責洋務派在改變了“祖宗之法”的同時,也丟棄了“祖宗之地”。保守的思想和愛國的精神,在這時顯出了不那麼協調的一致。
以當時的形勢論,慾壑難填的沙俄侵略者在征服中亞細亞的同時,以“代為收復”的名義武力強佔了我國伊犁地區,進而要求阿古柏政權臣服。可以想見,如果清廷放任阿古柏政權的存在而不去剿滅,所謂“哲德沙爾汗國”盤踞的大片中國新疆的土地,也會像希瓦、布哈達、浩罕這幾個中亞汗國一樣變成俄國的下一份盤中餐,而十九世紀的沙俄在東方的侵略擴張行動,從來是沒有盡頭和界限的。左宗棠在奏摺中一針見血地指出,正因為海疆多事,所以才要一勞永逸地解決新疆的阿古柏政權,以便集中全力經營“海防”。不然,就會“我師退一步,則俄人進一步;我師遲一日,則俄人進一日”。放棄新疆就是自撤藩籬,沙俄必將得寸進尺,不但甘肅和陝西堪憂,就是北路的科布多、烏里雅蘇台也失去保障,這樣北京城也會喪失門户,後果不堪設想。清政府考慮到攸關北半個中國的存亡,最終決定採納左宗棠的意見。一場“海防”和“塞防”的爭論才告結束。
籌款
1875年5月,清政府任命左宗棠為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説起戰爭的準備,無非“兵”、“糧”、“財”三字。此時,集結在西征軍大本營肅州(酒泉)的清軍,已經有一百多個營,達七萬之眾。為了解決部隊的吃飯問題,左宗棠又殫心竭慮蒐集了足可供大軍食用一年的糧食。唯獨“財”成了大問題。從河西走廊運糧到阿古柏佔據的烏魯木齊附近,路程是八百五十公里,每百斤糧食的運費就高達二十兩白銀,差不多是涼州一帶糧食原價的二十倍,阿古柏的巢穴喀什噶爾更是遠在一千八百公里之外,光是出關糧運經費每年約計白銀二百餘萬兩,加上西征軍官兵的餉銀,每年共需經費八百餘萬兩白銀——銀子從哪裏來?
要是時間倒退一百多年,這根本不是問題:西征的費用自然是由大清國庫買單。但此一時彼一時,隨着湘、淮軍等地方勢力的崛起,清廷的財權也隨之下移到督撫大員手裏,戰亂甫定,素來作為清廷財源的東南各省都是百廢待興,地主家也沒有餘糧。此外,雖然左宗棠在“海防”和“塞防”的辯論獲勝,主導朝政的“洋務派”依舊“但急洋(海)防,於塞防漫不經意”。1875年7年,總理衙門正式議定海防籌餉辦法,有限的資金集中建設李鴻章的北洋艦隊去了,“東南厘金大宗既被洋防佔去,其波及塞防者固不能多也。”幾番周折下來,左宗棠幾乎絕望,感慨西征大業“將如海市蜃樓,轉眼隨風變滅矣”。
走投無路的左宗棠最後想起了一個人:胡雪巖。
胡雪巖(1823-1885)
1885年12月6日,晚清著名徽商胡雪巖去世。胡雪巖是中國近代著名紅頂商人,富可敵國。他曾協助左宗棠創辦福州船政局,在左宗棠調任陝甘總督後,又主持上海採運局局務,為左宗棠大借外債,籌供軍餉和訂購軍火。
早在太平天國戰爭時期,胡雪巖在辦理善後中的“急公好義,實心實力”就給左宗棠留下了深刻印象,兩人就此結下淵源。1866年,胡雪巖還主持上海採運局務,購買了大批洋槍洋炮裝備左宗棠的西征大軍。以西征軍主力,西寧道尹劉錦棠所部老湘軍為例,這支一萬三千人的精鋭部隊(步兵十八營,騎兵七營),擁有各種來福槍多達兩萬支。此時的左宗棠在得到清廷“何惜籌備鉅款”的綠燈放行之後,又只得請胡雪巖出面,在上海灘向外國銀行團借款,以充抵軍費不足。
實際上,當時各洋行的流動資金並不充裕,要借外債談何容易,連恭親王奕向洋人舉債都被拒絕過,誠如左宗棠所説:“聞今年海口缺銀,出息三分尚無借者,不知明年又將何如,已致信胡雪巖,問其如何設法”。
好在胡雪巖就是有辦法。早在結識左宗棠之前,胡雪巖就幾乎和上海的所有洋行和著名買辦人物打過交道了,他也成為這些外資樂於合作的官員經紀人。而且,當時上海的外國金融業基本被英國財團壟斷,而胡雪巖旗下的“阜康錢莊”又恰好與英國渣打銀行有生意往來,於是胡雪巖親自出面,向其借款。對於敏感的借款對象問題,胡雪巖的態度是:“談得成功,我是代表中國政府;談不成功,我只代表我自己。”在與渣打銀行經理首次面談中,雙方在利息、借款期限等問題上無法達成一致,搞得不歡而散。後來經過幾晝夜的秘密談判,雙方終於就利息、期限、償還方式等細節達成一致。今天已經很難知曉,胡雪巖在密談中究竟是用什麼手段搞定了這位自稱“中國通”的渣打銀行駐中國地區總經理;但可以確認的是,當時洋人所標榜的“職業操守”或許也得打個折扣——這位“中國通”居然“入鄉隨俗”向胡雪巖索要了回扣。
無論如何,胡雪巖終於以江蘇、浙江、廣東海關收入為擔保,為西征籌得第一筆借款二百萬兩,開中國政府商借外債之先例。此後更是如法炮製,依靠自己在上海灘生意場上的商業信譽,先後四次出面向滙豐銀行等英國財團借得總計白銀1595萬兩,解決了西征的經費問題。這被左宗棠稱讚為:“雪巖之功,實一時無兩。”
杭州河坊街胡慶餘堂藥號內的胡雪巖像
當然,英國人絕不是慷慨到要為左宗棠西征提供財政援助,向他們借錢是要利息的,而且是貨真價實的高利貸。當時一般的貸款行情,年息最多不過4%,而西征借款的利息居然超過了10%。在股東大會上,滙豐銀行的董事長承認,“從中國借款中所得的好處是很可觀的”。到1882年,西征借款本金只歸還了833萬兩,利息反倒付出了395萬兩,差不多佔到本金一半。這被當時的《申報》痛斥為“暫救燃眉之急,頓忘剜肉之悲”,左宗棠自己也知道借外債打仗屬於政治不正確,承認是“仰鼻息於外人”。但終究避免了因財力不濟使得西征大業功虧一簣,也算是兩害之中取其輕了。
光復北疆
1876年4月起,準備充分的大批清軍先後入疆。到7月下旬,連同原駐塔城、哈密的部隊,清軍已在新疆集結八十餘營。坐鎮肅州城大本營指揮全局的左宗棠手中尚握有二十個營的預備隊。得悉清軍大兵壓境,正在“成天騎着高頭大馬,揮霍金銀,吃着人間少有的飯菜”的阿古柏只得倉皇迎戰。
從表面上看,阿古柏的軍隊實力相當不弱。其總兵力多達五萬人,其中騎兵約佔三分之一。步兵的武器是火槍(阿古柏軍隊從英屬印度和奧斯曼帝國獲得了一萬多支前裝和後裝線膛槍),騎兵則使用火槍和腰刀。儘管擁有優良的武器裝備,安集延(即浩罕)人在清代也一直有善戰之名,連清政府都一度認為阿古柏是“氣吞天南之概”的強敵,但阿古柏的軍隊其實只是一隻色厲內荏的“紙老虎”。士兵大都是阿古柏統治區被強徵來的十五歲到三十五歲的男性,他們衣衫襤褸,士氣低落,甚至“用最下流的話咒罵他們的國王(阿古柏)”,逃亡現象時有發生。庫羅巴特金就曾一針見血地指出:“從阿古柏軍隊的士氣看,它不適於打硬仗。”
1876年8月,清軍收復新疆之戰終於打響。在左宗棠“先北後南”、“緩進急擊”的戰略指導下,劉錦棠率軍直取烏魯木齊的北方門户古牧地(今米泉)。8月12日,清軍築起炮台,用胡雪巖經手購得的德制克虜伯後膛炮猛轟古牧地城牆。8月17日黎明,南門被四公斤重的開花炮彈轟破,湘軍衝進城內展開激烈巷戰,以158人陣亡、450人負傷的代價全殲守敵六千餘人。清軍的迅速進展令敵軍措手不及,在阿古柏從南疆拼湊的五千騎兵尚在增援路上之時,清軍已於8月18日光復守備空虛的烏魯木齊。至11月,阿古柏的勢力已被徹底從北疆清除。此時,新疆已經入冬,天山以北已經茫茫一片的冰雪世界。清軍轉入休整,等待天氣好轉。胡雪巖又及時為前線將士送來自己旗下與北京“同仁堂”齊名的“胡慶餘堂”國藥號研製的“諸葛行軍散”、“胡氏避瘟丹”等大批藥材,免去了西征大軍水土不服之虞。
決戰天山
以維吾爾族民歌《達坂城的姑娘》聞名於世的達坂城,位於烏魯木齊通往南疆一條穿越天山的隘道中,系清軍南下必經之地。在1876年11月到1877年4月這大約半年時間內,阿古柏意識到達坂城將要發生的戰事將決定他的存亡,在達坂城新建了堅固的城堡,派手下“大統哈(“總管”之意)”愛伊德爾胡裏率精兵五千防守,這些士兵配備了先進的後裝線膛槍。在達坂城側後方的吐魯番和托克遜,也分別有八千五百人、二十門火炮與六千人、五門火炮把守,三城互成掎角之勢。阿古柏將兩萬人以上的主力部隊孤注一擲,妄圖憑藉天山天險阻止清軍的南下攻勢。另一方面,左宗棠也認識到只要“三處得手,則破竹之勢可成”。清軍總計調集了在疆的主力多達五十個營,大約兩萬五千人的部隊,又配備了強大的炮兵,準備一舉殲滅阿古柏軍隊的主力。
阿古柏軍的射擊訓練
1877年4月14日,劉錦棠率領清軍三十個營大約一萬五千餘人及炮隊離開烏魯木齊南下,清軍乘敵不備,銜枚急進,17日完成對達坂城的包圍。達坂城內的維吾爾羣眾冒死出城向清軍報告:城裏的阿古柏守軍眼看援兵無望,正在準備突圍。於是清軍在夜間遍燃火炬,監視敵軍動向。19日夜,清軍用三門開花大炮猛轟達坂城,城內的炮台、月城和城垛先後被炸塌,緊接着清軍一發炮彈命中城中火藥庫,頓時轟然一聲,如山崩地裂一般,火藥庫內的彈藥爆炸起火,此時恰逢大風乍起,火勢驟漲,阿古柏軍血肉橫飛,死亡慘重。清軍乘勢發起總攻,全殲城中守軍,生俘包括阿古柏“大統哈”在內的一千二百餘人,而清軍不過傷亡一百餘人。
經過四天休整,清軍繼續前進,26日在托克遜城外與正在四處搶掠的阿古柏軍發生激戰。結果就如左宗棠事後所説,阿古柏軍雖然“火器頗精,洋槍洋炮外亦有開花炮”,但威力不如西征軍的大,加之阿古柏軍的炮手“又不善放”,以致“一敗即不回頭耳”。清軍僅以不到百人傷亡的微小代價,殲敵兩千餘人,繳獲戰馬數百匹,槍械兩千餘件。殘敵燒燬存糧及火藥,倉皇往南逃走,托克遜宣告光復。在此同時,從哈密、巴里坤一線西進的另一路清軍二十個營約一萬人,也在4月26日兵臨吐魯番城下。懾於清軍的強大戰力,阿古柏在吐魯番的守軍開城投降。
僅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阿古柏苦心經營達半年之久的天山防線就在左宗棠的雷霆一擊下土崩瓦解,使得南疆門户洞開。清軍表現出的強大戰鬥力令外國觀察家刮目相看,當時英國人的評價是,左宗棠的西征軍“遵照以法國和德國的方式為根據的教令前進”,它“基本上近似一個歐洲強國的軍隊”,有“優越的戰略和優越的武器”和“更大的武力和更大的決心”。而“和中國人的戰術比較起來”,阿古柏的“戰術只是一個小學生的戰術”。
摧枯拉朽
1877年5月29日凌晨,面臨窮途末路的阿古柏在庫爾勒暴死,此人死因至今是個謎:有説是暴病身亡,有説是被眾叛親離的部下毒殺,而左宗棠上報清廷的奏章則相信阿古柏是在遭到清軍沉重打擊之後,在絕望中“仰藥自斃”。
阿古柏死後,他的幾個兒子在危如累卵的局勢下依舊為爭權奪利展開內訌。最終伯克胡裏在垂死之際的內鬥中獲勝,在喀什噶爾繼承了阿古柏的“汗位”。此時的“哲德沙爾汗國”已是人心惶惶。
這原本是清軍趁機進攻的好機會,可是清軍也在吐魯番一線按兵不動足有兩個月時間。原因一是吐魯番乃中國有名的火爐,夏季酷熱,因此在古代被十分形象地稱為“火州”。二是在阿古柏政權形將覆滅的時候,英國人又插上了一腳。1877年4月,俄土戰爭爆發,英國政府擔心俄國會乘機進一步在中亞擴張,因此感到需要保留阿古柏政權作為俄屬中亞和英屬印度之間的緩衝。英國人的算盤是,讓伯克胡裏交出南疆東部,而南疆西部則將作為一個“獨立國家”向清朝“朝貢”。左宗棠得悉此事之後憤怒地表示,喀什噶爾就是古代的疏勒,“漢代已隸中華,固我舊土”。要撤去中國新疆的屏藩去為英屬印度樹屏障,這絕不允許。向來在洋大人面前犯軟骨病的清廷,這次總算支持了左宗棠的主張,下令前線清軍“剋日進兵,節節掃蕩”。
8月25日,“刻下已屆秋令”,天氣開始轉涼,劉錦棠率領馬步三十二個營為前鋒,長驅西進。敵軍毫無鬥志,劫掠秋糧後放棄庫爾勒倉皇西逃。劉錦棠又挑選精兵兩千五百人為先鋒,窮追不捨。清軍勢如破竹,一個月疾馳兩千裏,兩次擊潰敵軍,一舉收復庫車、阿克蘇和烏什,用兵神速的劉錦棠也得了一個“飛將軍”的雅號。清軍所到之處受到各族百姓熱烈歡迎,維吾爾史料記載着“沒有一個城鎮向皇帝陛下的大軍射過一粒子彈。相反,很多城鎮的好人還為皇帝的大軍做了力所能及的事”。當時的英國觀察家也承認,清政府的恢復到處受到“人們欣喜的歡迎”,“因為這個政權恢復後,就能受到保護,就有法律、貿易和物資福利。而當卑鄙的冒險家(指阿古柏匪幫)進行掠奪和不成體統的事情時,是一樣都沒有的”。
在清軍不可抗拒的攻勢面前,阿古柏匪幫內部分崩離析。先是和闐守將向清軍請降,緊接着,十二年前投降阿古柏的前喀什噶爾守備何步雲也宣佈反正,率領數百滿漢兵民佔據了喀什噶爾漢城。由於伯克胡裏的宅邸也在其中,因此他的親眷也全部成為何步雲的俘虜。
劉錦棠得到敵軍內部陷入混亂的情報後,不失時機地發起了全線進攻。清軍從南北兩路向喀什噶爾發起了鉗形攻勢,阿古柏的殘餘勢力頓時作鳥獸散。12月17日,兩路清軍同時抵達喀什噶爾,匪首伯克胡裏在中國土地上已無立足之地,只得趁夜率殘部逃入俄國境內。12月21日與24日,葉爾羌與英吉沙爾先後光復,到了次年(1878年)1月2日,和闐也被董福祥部清軍克復,帕米爾高原上的塔吉克族牧民也把阿古柏派去的“官員”縛送清軍大營。肆虐新疆十二載之久的阿古柏匪幫終於被徹底從中國領土清除了出去——這一壯舉被當時的英國人譽為“從一個多世紀前的乾隆時代以來,一支由中國人領導的中國軍隊所曾取得的最光輝成就”!
收復新疆之後,清廷論功行賞。左宗棠晉封二等恪靖侯,並以內閣大學士入值軍機處;去世後更是諡號“文襄”。按諡法,“慈惠愛民曰文”、“闢地有德曰襄”。
當然,左宗棠也不曾忘記胡雪巖所作的一切,向朝廷報告:“至臣軍餉項……催領頻仍,轉運艱險,多系胡光墉(雪巖)一手經理,遇有缺乏,胡光墉必先事籌維,借湊預解,洋款遲到,即籌借華商鉅款補之,臣軍倚賴尤深,人所共見。新疆底定,援其功績,實於前敵將領無殊!”清廷因此賞賜胡雪巖一件象徵莫大榮譽的黃馬褂,官帽上可帶二品紅色頂戴,讓其就此成為著名的“紅頂商人”。有清一代,富商捐官戴紅頂者有,但既戴紅頂又穿黃馬褂的僅胡雪巖一人。就連胡母也跟着沾光封了個一品誥命,如此一來,連官居二品的浙江巡撫大人到了杭州元寶街胡家門口,騎馬的也得下馬,坐轎的也得落轎。胡家着實風光一時。
作者:郭曄旻 來源:國家人文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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