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教徒弟留一手”，到爆紅的“不講武德”，中國傳統武術和冷兵器的衰落冤不冤？_風聞

　　作者｜冷研作者團隊-人渣嘯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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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最近網絡上馬保國的再次爆紅又引發了對於傳統武術的討論，有些人怒其不爭，覺得周邊國家都喜歡搶着申遺，自己國家反而棄之如敝履；有些人斥責傳武都喜歡留一手，所以導致失傳；有些人乾脆認為傳統武術技法就應該乾脆被淘汰；還有人覺得只有中國人喜歡把自己的文化丟掉。那麼中國傳統的武術技法到底現狀如何，有沒有必要保留呢？

　　事實上傳統文化衰落這不是中國獨有的事情，因為時代的改變，世界各國都存在這個問題。舉個例子吧，日本的文化傳承與文化輸出已經是走在世界前列的，而日本的刀文化更是被全世界所熟知。但實際上現在全日本刀匠會的註冊工匠人數一直在不斷減少，平成初年還有三百多人，而到了令和初年只剩一百多人，並呈現高齡化趨勢。看起來光鮮靚麗的日本刀文化，其實現狀也依然舉步維艱。為了吸引現代青年，不日本刀匠都只能依託二次元文化來讓日本年輕人重新提起對日本刀的興趣。現在保存比較好的日本古流武術，現狀其實也並不樂觀。雖然政府扶持撥款讓不少冷門道場勉強維持下去，但是找不到傳人的現實問題一樣擺在面前，老一輩人一旦去世，道場無人肯接手流派就要徹底失傳。

　　就連中國都廣為人知的日本居合高手町井勳，一樣面臨這樣的問題。不少人覺得中國武術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各種留一手，所以導致失傳。但是日本並沒有這個説法，為什麼町井勳還一心只想再生個孩子傳承自己的技術？過去説師徒如父子，師父師父，以父待之。過去磕頭拜師以後吃住都在師父家，徒弟要給師父家幹活，師父教徒弟打罵也是正常情況。但是現在的人顯然不可能做到這個程度。町井勳教的不是競技劍道，沒有比賽可以打，也就是説學出來其實也沒多大用。這樣的話收徒顯然很難做到從小開始學不間斷。想要學好自己所有本事的，也確實是自家孩子才靠譜。

　　現在的運動員也都是從小開始訓練的，很多運動項目裏20出頭的運動員就被稱為老將了，正常人大學畢業的年紀相當一部分運動員都退役了。而現在有哪個家長願意自己的孩子在學習能力最強、出成績最快的青少年時期去學一樣以後沒法靠它吃飯的技術？過去習武有的是出路，考武舉、當護院、當鏢師、甚至於賣藝舞獅，總有你一碗飯吃。但是現在傳統武術你練的再能打，除非去犯罪，不然確實沒出路。

　　傳統武術被黑成不能打是糟粕，那麼傳統文學這種沒得黑的東西現狀也一樣不容樂觀。過年家家都要貼的對聯，市面上賣的也有大量各種格律不對，以及兩個都是上聯或者兩個都是下聯不倫不類的東西。但是現在能分清上下聯的人又有多少？更別説古詩詞的格律，現在懂的人有多少？原因一樣，過去學這些是當官的敲門磚，現在學這些沒有用了，自然願意研究的人就少了。格鬥如果不去跟人打對抗，是不可能多能打的。中國傳統武術目前沒有一個正規的對抗賽事，沒法靠能打吃上飯，那麼技擊水平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從小專心訓練的運動員。同樣國外的一些小眾現代搏擊流派，在國內根本沒有比賽打，練習這些小眾現代搏擊的人也一樣水平不高，畢竟沒有地方用。

　　中國武術很多人心目中都是喜歡留一手，但實際上這個印象並不正確。在古代武術就是用來打的，互相挑戰，想踩成名前輩出頭的事情屢見不鮮。那些磕頭拜師的親傳弟子的作用就是教出來替師門打對抗。有人來挑戰，不管是踢館還是切磋，一個門派不應戰名頭就砸了，而師父年紀大了打不動了，自然就是徒弟去應付這些人。這種情況下顯然如果留一手，徒弟打不過對手，自然是師父也得捱揍。同樣教出來徒弟出去挑戰，打贏了也是給師父揚名。只是一些帶藝投師的，以及沒有正式磕頭拜師的，會被防着留一手，這種情況現代搏擊也一樣有。去俱樂部交錢隨便練練的那些人，和俱樂部都不收費去重點培養，就為出去給俱樂部打比賽的選手顯然教學程度不同。

　　因為時代改變，原先的技術現在沒法靠它吃飯，所以必然會沒落。但是有人覺得時代不同了，反正也沒處用，傳統的這些東西失傳就失傳。這個觀點就過於短視了。有句話叫：一手抓物質文明，一手抓精神文明，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現在很多人就覺得搞物質文明發展科技就好了，於是開始貶低傳統文化，中國武術練了也沒用，中國強大靠的是槍炮原子彈，武術沒用。其實文化這個東西是在滿足了一定的物質需求以後，必然要去搞的東西。為養家餬口奔波的時候，沒太多的條件搞精神文化覺得沒什麼用。但是看看那些暴發户，當他們物質上豐富了，哪個不是開始追求文化上的東西？家裏擺一堆書裝文化人，玩文玩古董顯示自己的風雅。

　　▲韓國表演的明長刀技法

　　國家也是如此，舉個例子吧，外蒙古當年扔了弓箭全面使用火槍，結果現在終於解決了温飽問題了，於是開始找民族文化，開始説蒙古人當年靠騎射席捲亞歐。結果，蒙古人發現已經沒有蒙古人會射箭了，於是去學西方現代競技射箭。然後發現跟他們傳統射法不是一回事，又開始琢磨復原亞洲傳統的拇指拉弦射法，自己不會了，跑中日韓這邊開始學。歐洲也一樣，早早用火槍淘汰了冷兵器，冷兵器技法大量失傳，現在有錢了又開始琢磨復原歐洲傳統冷兵器技法，但是因為斷了傳承，花了半個世紀也就復原的長劍技術相對成熟。而且説是復原，實際上不少東西是再創作的了。大量的其他武器技法現在還在努力搞復原，但是進展緩慢。最後就是韓國，現在又開始跑中國學了不少東西，比如苗刀技法回去表演，宣稱是自己的東西。

　　所以文化方面的東西是有傳承的價值的。如果中國的武術徹底的失傳了，刀槍劍戟斧鉞鈎叉沒人知道怎麼用了。當你的孩子問我們祖先都怎麼戰鬥的？為啥遊戲、電影裏面都是外國外國的武技，我們自己的兵器怎麼用的？這個時候要怎麼回答？説當年覺得沒用所以失傳了？這樣不會覺得很尷尬嗎？一個民族是不能沒有自己的獨特文化的，自己的文化消失了那就徹底被其他文化同化了。就像現代埃及人信伊斯蘭教了，古埃及的文化斷絕傳承了，埃及就只能被同化成伊斯蘭教文化了。傳承一旦斷了再想去復原，難度是非常大的。現在搞武技復原的也基本都是去借鑑別國類似的傳承，甚至説借鑑現代搏擊去搞復原。但很多獨特的東西一旦沒了，那可能就真的沒了。

　　中國武術歷史悠久，早在漢代就有《劍道三十八篇》、《蒲苴子戈法四篇》、《手搏六篇》等等武術著作，但因為現在只剩個書名，具體典籍失傳。於是現在網上就出現説中國傳統武術只有幾百年歷史，明清才出現。更不用説還有説打仗不需要技術，拎刀瞎砍就行了，中國武術其實都是花活，日本古流才是真功夫的論調。如果武術真的徹底斷了傳承，這種論調怕是就改成為主流了。到時候只怕還要再去跟日韓學武術，回來搞復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