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巴遲早害死快手_風聞
财经琦观-2020-11-21 21:34

“確認該產品就是糖水”。
11月19日,職業打假人王海的一條微博,將快手一哥辛巴直接shoot down。
也許,短期內辛巴依然會憑藉其高漲的人氣,繼續在圍牆內做他的精神領袖,但這重重的一槍,必須讓快手平台警惕起來。
成立至今,快手先後出現過好幾個一哥,辛巴無疑是其中最優秀的一個。
不過這種優秀是相對的,在辛巴之前:
MC天佑,奠定了快手江湖的基石,引領了虛擬世界的權力階梯的遊戲規則,宣揚吸毒被封;
牌牌琦,攜眾信徒引領了一代時尚潮流,甚至實現了線上向線下的文化輸出,風格低俗被封;
二驢,六大家族的代表人物,快手江湖遊戲規則的內生產物,鼎盛時期的受益者,言論不當被封;
快手一哥幾乎無一善終。
相比他們,喜愛穿西裝的辛巴身上少了許多江湖氣。
此外,抗疫期間拿出1.5億捐款馳援湖北,也充分説明了他強烈的“求生”慾望。
儘管如此,辛巴還是出事兒了。
一朵花是毒草,是花的問題。
接二連三的產出毒草,那麼就不得不審視園子本身。
01 搭建社區是上帝的活兒
老編輯曾寫過:“中國社交有三股勢力,湖南的產品經理,杭州的電商網紅,東北的娛樂主播。”
快手得其二。
宿華是湖南人,程一笑是東北人,自2014年大批東北人入駐快手後,快手就逐步形成了家族文化、師徒傳承的社區氛圍。

快手CPO程一笑、CEO宿華
在產品圈,SNS(社交網絡服務)從來是聖壇。
幾乎每一個有理想的,且帶着點文藝氣質的產品經理,沒有一個不想做UGC(用户生產內容)社區的。
比如昨天剛聊的YY創始人李學凌。
2005年初,李學凌和自己的天使投資人雷軍一起去廈門參加蔡文勝舉辦的第一屆站長大會。
第二天兩人在酒店房間裏聊了整整一天,議題就一件事。
李學凌想用UGC的方式重做媒體,堅持做RSS博客訂閲。但雷軍覺得這個市場太小。
“太虛,看不到錢的影子”。雷軍説:“寫博客的人不到5%,需要博客的人不到1%,我們做1%的市場幹什麼?從商業的角度,你得選肥的市場,舍小的市場。”
李學凌不死心,弄了個狗狗網,很快還是以失敗告終。
UGC的迷人之處在於“創世感”,那是互聯網產品經理最接近上帝的瞬間。
設計好規則,搭建好世界,然後等着用户灌進來。
天知道這羣小人會在虛擬土壤中盛開出怎樣的文明。
不過UGC難也就難在這。
產品特性就決定了,小人越多,世界才越精彩。這樣的特性天然決定了市面上容納不了太多的UGC社區。
一般來説,互聯網社區想活下來,靠的是人以羣分。
比如知乎、小紅書、虎撲等,都是憑着人的虛擬屬性,在互聯網世界中劃出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但也有能耐大的,憑藉着生產資料的升級,重構新的虛擬家園。
如果説以文字來承載的web社區是土房子,那麼視頻社交就是磚瓦房了。
2016年,X博士一篇《殘酷底層物語:一個視頻軟件的中國農村》,讓所謂的五環內用户嚇了一跳。

在那之前,快手已經在境外估值到了10億美金,而媒體對它的關注寥寥無幾。
對用户來説,從土房向磚房搬家的過程中,創作能力成為了巨大門檻。
會打字就能內容輸出,但視頻的內容創作,卻不是只需要會説話那麼簡單。
針對此,抖音憑藉着模板式創作降低了創作門檻,一個海藻舞,幾十萬人重複跳。
而快手憑藉着社區氛圍降低了“門檻”本身,電鑽吃玉米,鞭炮炸褲襠,講究的就是一個真。
02 快手被家族綁架
快手的一位早期員工對騰訊深網透露:“2018年,快手內部運營開始有意要求淡化快手的東北色彩,卻很難。東北化早已深入到快手的產品文化中,一個社區要想修改文化其難度可想而知。”
所謂的東北化,無論是“老鐵”還是“性情”,其本身都不過是文化特點的一種,有人喜歡有人厭惡,這背後並沒有什麼優劣之分。
真正有害的,是這一文化中所帶出的家族、師徒。
與輕飄飄的文化符號不同的是,家族式社區狀態已經如同茂密藤蔓一般,牢牢捆住了快手這家公司。

自MC天佑的佑家軍開始,快手中的網紅晉升之路就已經奠定了“傳幫帶”的最佳路線。
具體表現形式有兩種,甩人或家族徒弟。
所謂甩人就是賣粉絲,當新人為頭部紅人打賞送禮物時,作為回報,頭部紅人會號召直播間的粉絲去點關注,幫助對方漲粉。
辛巴的起家就是靠着這樣的方法。
2018年,辛巴游走於各大快手網紅的直播間,通過搶榜的方式引流。
他先在初瑞雪直播間豪擲數百萬,圈下大批原始粉絲之餘,還成功直接跟這位主播奔現成功,現在初瑞雪便是他的妻子,可謂事業愛情雙豐收。
此外,就算頭部紅人不號召,出手闊綽的老闆也會迅速引起圍觀者的注意,進而收穫流量。
此前,快手為了改變其品牌形象,花重金讓周杰倫在快手開設了首箇中文社交媒體。
在周杰倫的第一次直播中,獲得的打賞收入超過2000w。
而在所有的打賞中,僅辛巴家族就貢獻了近6成,試問是誰家天下?

除了“甩人”,家族師徒則是另一種傳幫帶的捷徑。
2019年10月,辛巴直播透露收下首個女徒弟蛋蛋,並拉其出鏡互動,短短兩分鐘漲粉30多萬,成為818家族(辛巴家族)熱捧的團寵大師姐。
通過家族的搭建,快手的頭部主播之間形成了高度密切的利益共同體。
其強大的凝聚力,使快手打不掉,離不開,管不了。
在快手,當家族的核心成員被封禁時,很快就會有其他的家族成員接力代表整個家族進行直播。
被封禁以後,徒弟們互相舉薦誰來扛旗,二驢最終選擇讓交給自己的妻子平榮,“靠誰不如靠自己。只有你爹、你媽還有你自己老婆能靠得住。有時候連老婆都靠不住。”
如今,二驢雖然不在江湖,但驢家班依然是快手江湖中不容小視的一隻勢力。
是為打不掉。
去年年中,快手發起了向3億DAU衝鋒的“K3戰役”。
在全員的努力下,快手與抖音的DAU之差一度縮小至6000萬,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如今雙方的日活差異又被拉大至1億以上。
9月15日,當抖音在上海宣佈DAU突破6億後,快手緊隨其後宣佈了另一件事,我有超過5億的電商訂單。
這意味着,起碼在公關層面,快手已經很難在用户量的維度上去跟抖音抗衡了,而電商的突飛猛進,其實就是一種差異競爭。
這也是快手眼下最不容忽視的一大優勢。
但在這一優勢背後,招商證券的數據顯示,2019年快手直播電商GMV超過了400億,而辛巴公佈其去年帶貨GMV 133億,貢獻了近三分之一。
是為離不開。
4月24日,辛巴和另一位家族領袖散打哥在快手上起了爭執,原因是雙方不滿快手對自己家族人員的處置。
退網後,辛巴發佈視頻公開喊話:“快手,我希望你們把眼睛擦亮一點,我辛有志在大部分類目當中,可以調動整個國內的資源,請運用好我身上的本事和資源……”
51天后,618大戰在即,辛有志一句“所有曾經的他(她),我來接你們回家。”隨即獻上了5小時10億的帶貨戰績。
是為管不了。
03 下沉原罪
截至目前,我們似乎是在説家族把快手給坑了。
但繼續往底下刨,我們不難發現,是快手自身的流量分配特徵,給予了這些家族“傳幫帶”以不斷擴大的温牀。
創世者有一個美好的願望,但小人兒們永遠不會按照上帝的意圖進行。

在快手的設計初衷裏,雙列的展示模式,其背後是給予用户以自主選擇權。
關注列表的高維度,是給予私域流量以尊重。
而“上有封頂”的流量分發策略,則是為了保障腰部創作者的流量權力。
他希望讓每一個普通人都被看到,但所有的一切最終都指向了一件事:算法權力的讓渡。
快手上,主播的力量遠大於平台本身,當賣粉絲就可以變現時,人們自然也會更願意“甩人”而不是做內容。
當人的價值大於內容的價值時,抱團將更多的人納入自己的勢力版圖,也就成了其必然選擇。
但另一邊,內容依然是這些主播們吸引粉絲的重要手段,這就又涉及到另外一個政治極不正確的觀點:
下沉市場的原罪。
偏激大於理性,審醜大於審美,獵奇大於探索,情感遮掩判斷。
快手沒有教育用户的義務,更沒有教育用户的能力,它只是如實反映出了那個世界的美麗與醜陋。
馮小剛一句“垃圾觀眾製造了垃圾電影”被人們罵了許久,但這句話背後有沒有道理,各位見仁見智。

電影觀眾拿錢投票,短視頻用户用時間和情感投誠。
內容創作者在“預判市場→製作內容→感受反饋→預判市場”的循環裏有多大程度上會受受眾土壤的影響,其實無需多説。
在流量的評判標準下,《霸王別姬》永遠也幹不過毛片。
在土壤貧瘠的社區裏,唯有炫富、吸毒、獵奇、審醜,方能突圍成功。
這話聽着偏激,但你可以去百度一下陳山。
他們的“打山道”組合,如今散打哥依然活躍在快手的江湖裏。
至此,我們終於可以闡述辛巴遲早會害死快手的邏輯鏈條:
快手已經被頭部主播深度綁定;
快手的文化土壤具有劣幣驅逐良幣的特徵,在這樣的土壤下,用户想成為頭部主播,就必須沾上原罪;
社會不需要一個持續產出毒草的平台。
我盼着快手能更好。
獨居的二胡老人,快樂的卡車司機,身懷絕技的民間藝人。他們在快手上找到了久違的尊嚴,也讓我們看到了真實而美麗的世界B面。
上述這一鏈條如何破開,關鍵在於“劣幣驅逐良幣”的文化土壤。
事實上,從一哥的更替中我們也可以看出快手的進步。
在一次又一次的封號下,整個平台的調性已經逐漸從未成年孕婦、鞭炮炸褲襠的獵奇中退去,轉向了虛假而單薄的正能量。
一哥也從鬥帝王、拜蒼天,唱“溜冰神曲”,進步到了穿西裝,流眼淚,喊“我是農民的兒子”。
這是一場賽跑。
要麼,快手進步的速度覆蓋掉公眾容忍的極限。要麼,憤怒的輿論招來監管的大棒整改。
美麗的B面世界終將被完美呈現。快手做不到就讓其他人來繼續嘗試。
畢竟,功成不必在我,但也不必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