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國:讓工業化插上生態文明的翅膀_風聞
CC讲坛-CC讲坛官方账号-创新引领未来,传播改变世界。2020-11-23 10:25
基於對未來文明的思考,三十年深耕“廢物”,他將創新的垃圾焚燒技術與生態肥料製備技術跨界結合,實現超低的污染物排放,超寬的處理範圍,以廢治廢,增質提效,為實現生態文明3.0版的工業時代有機循環,腳踏實地做實事。
大家現在經濟發展了,物質也豐富了,天沒那麼藍了,水也沒那麼清了,廢物卻越來越多。
我們吃的東西沒有小時候那麼好的味道,有時候我們還會擔心吃的東西里,是不是有對我們身體不好的,那麼這些就是我們需要面對的廢物處理的問題,在這個廢物處理的領域裏頭,核心的一個問題就是説怎麼樣實現廢物的循環利用,能夠把工業化生存產生的各種各樣不好的東西轉化成無害的,而且是有用的東西,然後把這些形成一個良好的循環,讓生態始終維持一個好的狀態來讓我們的綠水青山始終保持本色。
我當時選擇這個方向的時候,實際上還有點意思,因為我來自廣東的農村,小時候真的就在綠水青山裏頭長大,對生態的感受很深,來到了北京在清華上完學留校以後,當時選擇專業方向還真有一點困擾,但心裏頭有一種自己的情懷,我學的是能源與動力工程,但是我後來在做廢物處理,其實已經有一點跨行了,當時我那導師他是科學院的院士,也是我們學科的創始人。
當時就跟我講,他説,你小夥子想做這個事可以,但是要準備坐十年的冷板凳,當時我印象很深,為什麼要坐十年的冷板凳呢?這個東西很複雜不那麼好搞,我當時印象特別深的是什麼,就是我們那個垃圾池臭的簡直是沒辦法, 感受極深!我們去歐洲看人家垃圾場,垃圾的品質跟我們完全不一樣,這也就決定了我們的裝置簡單的從發達國家拿一個成熟的技術,放在我們國家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我們當時系裏頭有煤燃燒的國家重點實驗室,有煤燃燒的國家工程中心,應該講在國際上做煤燃燒我們都有一席之地,我那時候有些同事也跟我説,你小子幹什麼不好,非要跑去燒垃圾,垃圾有什麼好燒的,不就是比煤熱值低一點嗎?做了一下之後才知道不是那麼回事,我們的這個煤跟垃圾相比是很簡單的東西了,垃圾的成分是你想象不到有多少,去了垃圾場你才會知道。
我這一輩子跑了幾百個垃圾場,國內國外的我們都跑過很多,那是真的超乎人的想象,那麼它的問題的複雜性恰恰就來源於這東西品種非常多,而且是變動的。這就是因為我們的生產、生活、消費各種東西,它會產生無數種、無數類別的,是動態變化的成分的東西,煤相對固定。而且我們從領域上來講,做能源的人是什麼,我設計什麼東西你就給我什麼我來用。用完以後我追求更高的效率,更清潔的排放,但是廢物它不是這樣,給你什麼你就得處理什麼,所以這個難度非常大,這個就是超過我們原來這些在學校裏做研究的人的想象,所以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實際上非常複雜。
這個裏頭怎麼樣才能把它給你什麼就得處理什麼,同時又得把排放做得很好,成本還不能太高了,就是又想馬兒跑,又想要馬兒少吃草,其實是很有點挑戰性,所以當時在面對這些問題的時候,一直在問自己的一個問題,能不能搞一個爐子,把什麼東西都擱在一起處理乾淨,而不是説我拿一類東西,比如説生活垃圾搞一個爐子燒一燒,市政裏頭的污泥搞一個,工業垃圾再搞一個,不行餐廚再來一個,能不能搞一個東西都把它處理乾淨,這樣就能夠很大程度上解決。
燃料的適應性強了以後經濟性就好了,當然垃圾始終是要求排放要特別好。就是説都能燒,還要燒得特別乾淨。所以在這我們經過二、三十年的研究開發,逐步逐步的完善找到了一個竅門,因為我這個人思維比較發散,經常是反着想,比如説我們以前燒垃圾的爐排爐,它是這麼一個燃燒過程,循環流化牀又是那麼一個燃燒過程,那我這能不能反過來?你想把很多東西擱在一個爐子裏,就不能按照一個常規的方式,説一對一 、二對二去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所以我當時就想,我們原來循環流化牀燒垃圾的時候,都要求是温度均勻穩定,但是很多東西矛盾就來了,你燒這一種東西,燒塑料的時候均勻穩定可以,但是你要燒樹頭、樹皮、鋸末、樹枝這些東西可能就不一定行了,再給你一塊廢輪胎可能就更不行了。好。我們把這些東西擱到一起看看能不能把它處理好,我就構思了一個特殊的東西。
我把這裏頭各種各樣的爐子的特徵給它抽出來,抽完了以後,我能不能把兩三個爐子合到一個爐子裏頭去,所以我們就搞了一個叫湍動流化牀氣化焚燒的技術,這湍動化以後,就把你原來各種各樣的廢料,反應速度快慢都不一樣的,我都把它搞成反應速度都一樣的東西,然後產生一些中間產物,就是可燃的氣體,這個氣體再通過一個高温的燃燒,高到多少呢,1000℃、 1100℃、 1200℃。我們這個國家的標準是850℃,歐盟、日本、美國的標準是850℃或者950℃,我們可以給它燒到1000℃ 、1200℃,燒了很高温度以後它就燒得很徹底。
再一個就是垃圾裏頭有一些低熔點的東西,比如説鈉、鉀,這些鹼金屬很容易熔,那得温度做得很低,所以這樣我們在整個裏頭做了一個很不均勻的這麼一個東西,是反過來的,這一下子就解決了我們剛才講的這些需求裏頭最關鍵的問題,就説你按照我設定的這個曲線,就能夠把所有的垃圾都擱在一個爐子裏,同時全部都給它處理掉,終於我們做成了一台250噸的爐子,這個爐子運轉下來出乎我們的預料。
運轉完了以後,日本人還有一點不太服氣,組了一個二十幾個人的團,去觀摩我們這個技術到底是不是吹牛的,能不能做到。我們技術上完勝!
我們拿下了這個項目,我們做到了幾個第一,一個就是説我們在這個裏頭,所有的東西加進去以後,能夠非常連續穩定的温度變動方向很小的,儘管它不均勻,但是該高的高、該低的低,這是日本人原來最不服氣的地方,説這不可能,一個爐子一定不會是這樣,它總是波動的,在我們這就很穩定。
第二個,我們温度能燒到1100℃,所以我們在這燒垃圾裏頭,對於二噁英大家特別敏感,這個二噁英是什麼東西呢,就是在地球上已知的最毒的物質,它的毒性是我們氰化鉀的1000倍,所以大家覺得這東西太可怕了,在這裏頭我們國家早期標準,二噁英的排放是1.0納克每標準立方,歐盟、日本和我們2014年開始執行的國標是0.1納克每標準立方,我們現在能做到多少呢?0.01納克每標準立方。
所以我們儘管是一個很土的行業,這個東西很難搞,但是我們在這裏頭已經站在最前沿,來處理這些東西,所以我們這些成果在國際期刊上發表,國際會議上發表了以後,我跟我的博士生得了獎。這時還不知道為什麼人家發了郵件來,我還把它直接給丟到垃圾郵箱裏頭去了,一直等到我們同行的幾個大學的教授給我打電話,你真得了獎了。我説那不是騙人的嗎,對方説不是。因為它不是自己申請,就説明國際同行對我們是非常認可的。
我們把垃圾燒好了,我們的綠水青山實際上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我們有1000多個縣,每個縣裏頭還有很多的農村和鄉鎮的人口,我們有6億人,每年在這些縣裏頭還有一噸左右的垃圾,還有幾億噸以上的養殖的糞物,咱們現在吃肉很隨便了,就跟以前的地主老財一樣是吧,想吃什麼肉就有什麼肉,但這個背後是什麼呢,會有大量的養殖糞物的排放,而且這些東西里頭它不光是量很大,成分也跟傳統的咱們家庭養的東西不一樣,所以這會帶來一些新的挑戰,綠水青山一定不能落了這一塊。
所以我們在這個裏頭做的時候,縣域裏頭、鄉村、縣城該有的品種跟大城市都一樣,能燒的東西我們就用前面剛才講的焚燒爐,好,我們有一個最好的焚燒爐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而且我們這個爐子應該講是功能比較完整的,就是説它是不光什麼都能燒排放好,還可大可小,小到50噸,大到500噸甚至1000噸一台爐。剩下來的問題就是剛才講的我們有這麼多的養殖場,另外一個就是大量的秸稈,包括林業廢棄物,還有農業生產裏頭帶來的東西,我們這些東西帶來的影響,不光是污染環境,而且我們直接種菜、直接拿來堆肥,做別的東西都會帶來一些實際的障礙,比如説這裏邊的病毒怎麼辦,能不能控制住,能不能把它滅掉,包括我們養殖裏頭有很多抗生素,還有激素類的東西,怎麼能把它消滅掉,然後不要再進入食物鏈,能夠把比較乾淨可靠的肥料再來去循環。
所以這就是我們需要解決的新的一個問題,在這裏頭我也是跨了另外一個界,這個就是一不小心從能源跑到環境,又從環境跑到了農業,我給我的學生上課的時候,我問了他們兩個問題,上的是熱能工程,教學生怎麼設計發電廠,我説我給你一塊肉,你吃到肚子裏跟這塊肉丟到爐子裏放出的能量是不是一樣,這個學生就想是不是一樣,有的説一樣,有的説不一樣,然後我説在這裏頭我們用的熱的東西,我還可以拿來做肥料,這個想法完全不搭界,你想你搞發電的跟肥料有什麼關係,我就給他講了我的一個基本的設想,因為我是做什麼的,我做超臨界水解 温度壓力非常高的情況下,在水的臨界點以上,這個物質會有很奇特的一些性質,但是我們拿來處理這些糞污,想辦法把它變成肥料的話,還得做得便宜一點,還不能夠成本太高了。
所以我們就給它降温降壓,在十幾公斤的壓力下,在200℃的時候,這用純的、熱的不添加任何其他的化學物質的情況下,能夠把肥料做得非常漂亮,這個跨界的好處就是什麼呢,它把剛才講的這些原來我們做熱能燃燒的人的長處和一些需求結合起來了,這樣就真正的解決了問題。比如剛才説的抗生素的問題,抗生素78℃到80℃它就分解了,在我這200℃的時候,它扛不過一秒鐘就沒了。活體,不管你是什麼病毒,病害還有其它的一些蟲卵什麼東西,在200℃ 、十幾個大氣壓下,也就是在零點幾秒全部都沒有了。
好,這樣以後就徹底分解。再一個這個技術好在哪?還可以把我們的這個木質素、纖維素、果膠、澱粉類的東西都充分的小分子化,這樣出來的肥料一次就是穩定的,它不需要再去堆,所以我們這個技術我們就號稱不用發酵。一旦不用發酵制這個肥料它速度非常快,快到什麼程度呢,我們從原料、拉糞的車、拉秸稈的車進廠卸料開始,三到四個小時以後你就把肥料直接拉走了。
這個時候完全是工業化的思路,顛覆了我們傳統的堆肥三天、五天,十五天甚至六、七十天的這種厭氧的情況,這些都不需要,這些方法處理下來的肥料的質量非常的好,好在哪?不能嘴巴説,我們的種出來的菜讓農民用了指標好,國標我們的有機質要求是45%,我們可以達到80%,國標裏頭氮、磷、鉀這種有益元素 5%,我們做到了將近10%,所以這個肥料用下去以後,我們在當地的農民種完以後,不光不怎麼長蟲,關鍵的是產量非常高、口感非常好,所以大家一吃都覺得就是小時候的菜的味道,比如種出來的西紅柿、黃瓜,一吃就知道。
產量高,質量也好,而且你可以大規模的工業化的路子,很快就把你原來的糞污廢料全部都處理掉,這個時候就完整的形成了剛才講的廢物處理的一整套的處理的過程,該燒的給你燒了,該處理成肥料處理成肥料了,這兩個一疊加在一起,就變成以廢治廢。
我們這兩個技術裏頭不需要添加別的燃料,全部都是廢的垃圾、污泥、樹皮、鋸末、秸稈,然後那頭就是糞污,或者是加上一些秸稈做出來的肥料,所以可以非常完美的解決我們現在的這些問題,在這個裏頭農村和縣域裏頭廢物處理,實際上除了技術問題還有一個很大的挑戰,就是誰買單,誰來出錢。
那麼在這個裏頭,以前往往就是靠收費,靠政府的財政補貼,所以為什麼我們縣域的污水垃圾處理,一直都是個老大難的問題,除了技術問題主要是經濟上是個瓶頸,我們這個模式裏頭有一個獨特的優勢,不光是技術上以廢治廢,而且變廢為寶,變成值錢的有機肥以後,可以反哺整個的公益體系,這樣的話自己就可以跑起來,誇張一點説就是既要馬兒好,現在馬兒可以不吃草,我光把這廢的全給你處理掉就行了。
在我們新的條件,比如説我們現在搞垃圾分類了,對我們這個原來是什麼都能燒,那分類了以後更好,該燒的可以燒,適合去做肥料全部都去做肥料,這樣我們整個的技術和未來的發展一定會給我們帶來一個更好的前景。
我們二三十年下來做了這兩套全新的技術,有幾十項的發明專利來支撐,也在國內外有應用的案例,這樣我相信為我們未來的生態文明的發展,尤其是在工業化條件下,我們用生態文明的思路和理念來治理,我們就可以過上物質非常豐富,同時又享受綠水青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