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 他曾目睹膠片的最後“一秒鐘”,現扛着《頭條》準備衝鋒_風聞
第一导演-第一导演官方账号-导演社群2020-11-24 09:21
採訪、撰文/法蘭西膠片
“為了保持在膠片洗印領域的領先地位,當時廠領導決定引進一套叫奧馬克的新設備,我爸是技術安裝和調試負責人,據説這套設備算是當時國內最先進的一套設備,上千萬一套!90年代末的上千萬,你想想那是什麼概念?但歷史車輪轉得快,沒過幾年洗印車間就被數碼化淘汰了。”
“從記事起,大概四、五歲吧,我就常常在技術廠裏看電影,那的食堂就是一個放映廳,一排排的座位,最前面是屏幕,有時候吃着飯就能看電影。印象最深的是阿蘭·德龍的一部犯罪片,因為它裏面的‘裸露鏡頭’都沒剪!這事很快就傳開了,後來又內部放映這部電影,食堂裏就坐滿了人。”
“《絕命航班》對我有得有失,‘得’就是我進行了一次全面的鍛鍊,第一部片就是強類型;‘失’就是它至少也是個豆瓣5分的電影,5分左右,我覺得比較公正,而不像現在的3分,評分低這事的確對我後來的創作造成了影響,但哪怕它就是一個5分的東西,我當時也得儘快把它推向市場,因為我得替投資方想。”
“《聚焦》《華盛頓郵報》《不止不休》探討的是身為媒體人的職業精神,向受眾傳遞真相。但是我覺得有的時候矯枉過正了,這種精神是有前提的,真相也是有邊界的。在自媒體時代,所有人都開始去抓真相過程中,是不是就意味着以真相的名義打倒一切?第四權利是不是可以無限大?我認為不是這樣,《獨家頭條》背後講的就是這個。”
11月末,影迷們最期待的片子沒有別的,就是《一秒鐘》。
在近期的導演採訪裏,我們“逮”住一個導演,就會跟他重探一下有關膠片年代的特殊記憶,有好玩的故事,就會和大家説説看。
沒想到,一上來逮住一個“大”的。
還記得當年**《絕命航班》和《蒸發太平洋》**這兩部匪夷所思、惡評如潮的疑似合拍片嗎?
本來很早定下,和導演周文武貝覆盤他這6年來的創作得失與出道時的口碑爭議,還有他今天真正要做的電影表達,突破題材限制的**《獨家頭條》**。

導演周文武貝
沒想到一聊起來,才知道他的父親就是當年上海電影技術廠的洗印車間主任兼總工程師,對於老膠片時代,周文武貝有一段令人羨慕的“特權式”童年回憶,也親身感知了膠片消亡前的最後一口氣。
好像“電影”這個詞,一直伴隨着他,小時候有個在上海電影技術廠工作的爸爸,給他種下“私密”的電影種子。成年後為了距離電影近一些,考入復旦大學新聞學院電視編導專業,之後一路在上海的電視台系統裏浮沉十幾年,始終沒有丟棄這個童年的夢想。
直到有一天,一個機會擺到他的面前,他也就此做出一個生涯重大轉變——集團內部轉崗——從此真正成為了電影人。
“我當年在SMG娛樂頻道轉到集團下屬電影公司,等於是變相降級,原先手下幾十人,變成就帶兩個人,獨立辦公室也沒有了,待遇也下降很多,啥都沒有了,領導問,重新開始,你願不願意?我説,我願意。”
現在,他把多年的電視媒體經歷與傳統媒體人身份的思辨,統統放在了**個人第三部導演作品****《獨家頭條》**裏。
他説,前兩部埋頭學東西、賺經驗,成敗,都是代價。
這一次,他才要做個人表達。

01
最後的膠片時代
父親為安裝調試上千萬的設備,數週不眠不休,也沒能阻止時代變革
我從小是大院裏長大的,也就是上海電影技術廠的職工樓,技術廠原來是上海電影製片廠的兄弟單位,就像北京電影技術廠之於北京電影製片廠。
現在中國的電影中心自然是北京,以前是上海,技術廠從解放後到改革開放之前,一直是中國電影的重要技術基地。
從前那些名導、大導拍的片子,很多都到上海電影技術廠進行膠片洗印,這個技術非常複雜,包括調色、剪輯,甚至配音,這裏相當於原來中國最大的電影后期公司。
我父親是上海電影技術廠洗印車間主任兼總工程師,當年他主導了廠子的幾次技術改革,當時有過一段半數碼的階段,日本人開發的小膠捲,後來柯達也有,它依然是膠捲記錄,但輸出階段就是數碼格式了,半膠轉磁。
為了保持在膠片洗印領域的領先地位,當時廠領導決定引進一套叫奧馬克的新設備,我爸是技術安裝和調試負責人,據説這套設備算是當時國內最先進的一套設備,上千萬一套!90年代初的上千萬,你想想那是什麼概念?
但歷史車輪轉得快,沒過幾年洗印車間就被數碼化淘汰了。全數碼之後,門檻一直在降低,各種後期公司開始湧現,對老廠產生衝擊。
現在技術廠早已並給了製片廠,它原來是處級單位,而製片廠是副局級單位。同樣,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上海科教電影製片廠,包括上海永樂股份有限公司,也都合併進上海電影製片廠,最終變成上影集團,技術廠成為了集團下面的一個子公司。
現在技術廠那幢樓,整個大院,已經屬於半空置狀態,不過聽説政府計劃要把這個老廠區重新打造成一個新的影視後期製作園區。

導演周文武貝在《絕命航班》片場
02
我的私密電影啓蒙
那部帶裸露鏡頭的阿蘭·德龍電影,竟然在學校放了一次,大家奔走相告
我們家當時就住在技術廠附近,廠子包分配的嘛,步行十分鐘就有一個新村,那兩棟樓都住着我們廠裏的人。
從記事起,大概四、五歲吧,我就天天在技術廠裏看電影,那的食堂就是一個放映廳,一排排的座位,最前面是屏幕,吃着飯就能看電影。
廠裏還有更好的放映廳,但食堂常常也會放片子,有的時候不在飯點上它也會放電影。
那年代,廠裏會放很多內參性質的電影,一張內部票(一塊細條橡皮大小),你能拿到一張,就很不得了,到門口黃牛那能賣五毛錢,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五毛錢相當於現在上百塊吧。但凡手頭有張票,那就屬於稀罕物了。
因為那時候所有譯製片都要先拿到技術廠進行技術加工,再拿到譯製片廠去進行配音,有的時候譯製片廠的棚用不過來,像喬榛啊,老一輩的配音大拿們,常常會到技術廠來工作,所以我小時候看到很多有名的人,還和潘虹阿姨一起在食堂吃過飯。

潘虹,國家一級演員,代表作有《苦惱人的笑》《透過雲層的霞光》《杜十娘》《人到中年》等
當時看的電影種類很多,有美國的、印度的,也有很多藝術片,我印象最深的兩部片子,都是阿蘭·德龍演的法國商業片。
為什麼我印象深?
因為它裏面的“裸露鏡頭”都沒剪!當時是已經配音好的版本,但是露點鏡頭都在。
有一個鏡頭我至今都記得很深,阿蘭·德龍赤裸上身,一個女的躺在他身上,像是剛發生關係後兩個人在交流,那個女演員的上身裸露,特別漂亮(編者注:後查明該片為《鑽石大盜》1983)。

《鑽石大盜》劇照
露點鏡頭這事很快就傳開了,後來再次放映,食堂裏就坐滿了人。
更神奇的是,這部電影后來又在我的中學做了一次內部放映,我的中學是一所有藝術特色的市重點,有正規標準的電影院,即可以做禮堂,也可以放電影。
因為學校的電影院和技術廠有合作關係,學校也常常放電影,放過**《超人1&2》,放過吳思遠的《廉政風暴》**(1975)。最牛逼的是,放阿蘭·德龍那部片子時,放的仍然是未刪節版!可能老師也沒注意到吧,反正就放了一遍。同學們全都震驚,興奮異常!
所以那部電影我是第二遍看,我就跟同學説,你看,就在這,後面那個鏡頭就要來了!
我那時候同學人緣好,就是因為我總有內部票,可以請同學們去看那些外面看不到的電影。還有一次,放一個兒童片,我之前看過,覺得沒意思,就把票賣給門口的黃牛了,然後和哥幾個去路邊攤大吃了一頓,就那麼一次。
小的時候有技術廠的啓蒙,長大後就一直愛看電影,到了高中,那是一個錄像帶時代,都是路邊攤上或者閣樓裏租來的。當時看了大量的香港和好萊塢電影,記得最深的,對我影響最大的片子,就是**《現代啓示錄》**。
當時更加感慨,電影還可以用來引發人思考,啓迪人智慧,電影太牛逼了。

導演周文武貝《蒸發太平洋》片場工作照
03
第一次做導演
從泰國廢棄機場裏買來一架波音747,絕命系列在工業上有創新的地方
1998年,東航正好出了虹橋機場緊急迫降這個事,差不多我中學那會兒。後來很快就有了**《緊急迫降》**這部電影,既主旋律又商業,還有電腦特效,相當於現在的《中國機長》。

2013年,我拍處女作**《絕命航班》**的時候,也找過東航,但他們堅決不配合,不一樣,《緊急迫降》當年是政府推動的項目。但我這片,又是飛機失事,又是驚悚片,他們一聽,説你這個不行,不能支持。
當時找東航,是因為這個項目已經完成立項,資金也都到位了,我們必須要馬上啓動。可是國內找不到適合的機艙景。問了一圈,沒人拍過,國內的美術指導幾乎沒有一個有類似搭飛機景的經驗,況且飛機你不能亂搭,它是特殊材質的製品,外殼全世界就兩家公司製造,空客和波音,它的工藝是非常高的,所以不能用木質材料替代,質感會不一樣。現在的觀眾大部分是坐過飛機的,一看就能看出來。
其實好萊塢這麼多飛機戲,除了六大自己的棚裏,它也只有一個景對外出租,就是在洛杉磯北面郊區的地方,有個專門供獨立電影拍機艙戲的一個景。
全世界拍民航飛機的景都是稀缺的,一個國家最多一個,比如日韓各有一個,都是單通道的。
後來我們就去了泰國,我們當時找到一個泰裔美籍的美術指導,她在美國做過飛機戲,是她去泰國找了當地的幫派,從廢棄的機場倉庫裏低價買了一架廢棄的波音747,拆碎了運出來的。

周文武貝在《絕命航班》片場
結果因為飛機太大,不好運,他們把那個機頭用焊槍給切碎了再運出來。為了這個事,那個女美術指導還在我面前為了不能準時交景而痛哭流涕。後來為了劇組不超期,我們只好重新取材搭了一個駕駛艙,整個波音747只有這個駕駛艙裏面的一部分錶盤什麼的不是原裝的。
所以,《絕命航班》在拍攝上是非常有難度的,我還只是拿美術置景舉例,其他諸如3D實拍、飛機特效建模等等,在2013年的時候是充滿挑戰的,所以説,這部電影當時在國產電影工業化探索上是有很多創新和實踐的。
《絕命航班》片場照
04
爭議與定義
頭兩部電影評分低,在我心裏是道坎兒,我很清楚它有得有失
其實,當時《絕命航班》這個題材還是很被看好的,強類型片,填補國內市場空白,不需要太多導演個人表達。而我作為編劇,又有多年各種電視節目的現場把控經驗,技術上可以與國外專業團隊合作。
但它其實是個小製作,雖然是3D攝影機拍的,成本卻不到2000萬。黃建新導演當時作為我們公司的顧問,曾經指出2000萬不夠,肯定拍不好,至少得3000萬才能做。但從我的角度來看,我特別想盡快上手實踐,想盡快把它拍了,再花時間去找投資,萬一夜長夢多怎麼辦?
結果,拍完了整個後期預算只剩下不到200萬,一部3D怪物院線電影啊,特效、調色、混音、音樂,加一起200萬怎麼夠,結果做出來的特效果然是遠沒有達到預期。
當時因為遇到了馬航事件,導致《絕命航班》差點沒法上映。當時北京很多路人罵我們消費國難,電影院門口的海報都被撕了、燒了,總局也打電話來要求我們慎重考慮上映時間和負面影響,但當時情況是,我們要不趕緊上映的話,你不知道馬航事件會影響到什麼程度,萬一飛機殘骸發現了,新聞效應加劇,《絕命航班》就有可能永遠上不了了。
經過幾家出品方的商議,決定零宣傳,按原檔期裸發。結果,一上映,故事和馬航沒關係,又一看是個中國導演,加劇了反感,口碑慘了。後來《蒸發太平洋》也是,海報直接大字就寫是好萊塢科幻鉅製,欺騙觀眾給口碑雪上加霜。
周文武貝《蒸發太平洋》片場工作照
説來悲催,我的第一部電影遇到天災,第二部電影則遇到人禍。
人禍就是,當時有兩家業內大宣發公司都對《蒸發太平洋》很有興趣,甚至開出保底的條件,但當時出品方包括我在內還是想用不同類型衝一下春節檔,後來就把宣發權給了承諾保證春節檔排片並且投三千萬宣發資金的星美。誰知道其實星美違約了,沒有投入宣發,還把我們的片子從春節檔改到了春運檔。雖然後來出品方花了兩年時間打贏了官司,也是內地第一起電影出品方贏了宣發方的案子,2018年的時候很多行業媒體都報道了此事。但是,贏了又有什麼用,星美都倒了,也拿不到賠償。
所以從《絕命航班》開始,有很多得失。
事後看來,對我最大的“得”就是我進行了一次全面的鍛鍊,第一個片子,跟99%的導演都不一樣,人家第一個片子都是文藝片,或者小成本劇情片,我第一個片子是高難度、強類型。
《絕命航班》的商業回報是有的,2014年初,拿到近3700萬票房,後來內地線上播放數累計過億,海外通過各種渠道發行也有上千萬觀看。在央六的收視率尤其高,包括《蒸發太平洋》,央六重播了不下十次,每次在黃金時段收視率都能排進前十。每次重播,我常常收到朋友打來的電話,説他爸正在看我的片子。

導演周文武貝片場説戲(《蒸發太平洋》)
要説這兩部電影展示我最突出的能力,就是我能克服各種不利因素把電影至少拍完。錢不夠、人不夠,我也焦慮,但我不慌,也許是得益於電視台多年的經驗,我總能在現場冷靜地去處理各種情況,哪怕在國外遇到人身威脅,最終我也能拍完劇本,安全殺青。
那《絕命航班》對我的**“失”是什麼**?
你各方面經驗還不足,反而第一個起跳動作,選了個難度係數9.0的,跳出來個2、3分。人家是上來難度係數3.0的,跳出來7分、8分。
我坦率地説,《絕命航班》是有很多不足,各方面都不夠好,但正常情況,應該也是個豆瓣5分的電影,5分左右我覺得比較客觀,而不像現在的3分。從口碑負面影響來看,影迷一看你兩部電影的評分都很低,肯定會對你導演本人有看法。
評分低這事在我心裏有坎兒,但我的性格是不會為這道陰影懼怕,我也認識一些導演,很懼怕,遇到這種低分就覺得自己完了,沒信心了。相反,我意識到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但我很重視這個問題,前兩部作品幾斤幾兩,我心裏清楚。但當時哪怕塵埃落定,它就是一個5分的東西,我當時也得把它們推向市場。
因為我得替投資方想,不能讓人家的錢死了。
這就是有得有失。

周文武貝在《蒸發太平洋》片場
05
真正迴歸表達
消失的記者時代,知情權的邊界到底在哪裏?
説真的,現在影視資本熱潮退了,但市場還在,你説中國的朝陽產業有多少?影視娛樂仍然是一個大的方向,但這是一條長路,沒有捷徑了。
所以,我要回歸創作,迴歸表達。我的身份要回歸,就一個,導演。
這也是為什麼《獨家頭條》後期拖了三年這麼長時間,當然審查還是主要的原因,但我也趁着這個時間在慢慢補、慢慢磨,因為我對前期拍完的素材並不滿意,當時資金相當緊張,拍了一半又停機,是我自己掏出積蓄、賣掉房產往裏面補錢才做完的。可以這麼説,在後期階段已努力做到極致了。

周文武貝《獨家頭條》片場説戲
我心裏當然也是忐忑的,一方面是製作上還是有很多遺憾,另一方面,是這個題材。
記者,中國的媒體人,曾經有段時間,比如白巖松、水均益、柴靜那批,素質很高的,對吧?眾人高看一眼,他們是偶像,是意見領袖。
但現在自媒體的流行,人人都可以做自媒體,媒體的神聖性、職業感都被消解了。
本來我到去年還有點擔心,擔心講述娛樂記者職場生活的社會意義可能沒那麼重要,但是我經過最近幾輪的內部看片,一些觀眾的反應讓我現在特別肯定,自己做了一件特別有意義的事。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這部電影能真正讓大家在一件事情上產生爭論,甚至是爭吵——到底娛樂新聞領域裏,媒體知情權的邊界在哪裏。
十幾二十年前,普通人不是媒體,跟媒體距離很遠,他意識不到這件事,大家無條件相信中央電視台,相信黨媒、官媒,沒有質疑。
現在隨着互聯網聲音越來越多,主流媒體也擬人化了,大家看你都不再是仰視,而是平視。那在這個平視的狀態下,各種聲音都是一股潮流,在各自的領域上蔓延,你以為你是主流,其實你不是,你只是在你周圍這圈人裏你是主流的。
《獨家頭條》的故事隱含一個命題,你到底如何看待社會公眾信息和個人隱私信息之間的界限,支持電影主題的人和不支持的人,大概率會吵起來。它雖然是一個商業類型的片子,也有懸念,也有職場細節,還有點輕喜劇的元素,但實質,就是一步步展示給觀眾,我在這裏還埋着一個主題。
其實近年來講媒體的片子也很多,《聚焦》《華盛頓郵報》《不止不休》探討的是身為媒體人的職業精神,向受眾傳遞真相。但是我覺得有的時候矯枉過正了,**這種精神是有前提的,真相也是有邊界的。**在自媒體時代,所有人都開始去抓真相過程中,**是不是就意味着以真相的名義打倒一切?**你拿着這個所謂尋找真相的真理,放之四海而皆準嗎?媒體的權利真的可以無限大?第四權利是不是可以無限大?媒體可以就像麥卡錫主義時期的政府一樣,監控所有人,所有個人信息必須讓你媒體知道,是這樣嗎?
我認為不是這樣。
《獨家頭條》背後講的就是這個。

《獨家頭條》片場照,左四為導演周文武貝
06
結局即初始
《頭條》是我最早寫的劇本,我選擇降級,沒了辦公室,減了待遇,從頭開始,就為它
其實為了轉型,我很早在一些業內前輩的鼓勵下,一直在利用業餘時間寫劇本。我當年從電視製作崗位轉到電影製作部門,等於是變相降級,原先手下管幾十人,現在就帶三個人,獨立辦公室也沒有了,待遇也下降很多,領導問,重新開始,你願不願意?
我説,我願意。
《獨家頭條》其實是我在《絕命航班》之前就開始寫的劇本,這麼多年一直沒出來,是因為裏面不僅僅涉及娛樂新聞定位的爭議,還觸碰到電視台的內部職場競爭。
我為什麼把鏡頭對準娛樂記者? 兩個理由。
首先,我曾經做過六年國內知名娛樂新聞節目的負責人,對於這個行業相當瞭解。
其次,我覺得娛樂記者是一個相當有趣的存在,名義上也叫記者,但是娛樂新聞嚴格意義上來説,又不能算新聞****,它本質上是一種新聞包裝的娛樂,是一個娛樂產品,而不是以發掘真相為基本目的,這就是為什麼在全世界所有的主流媒體裏,報紙也好,電視台也罷,沒有一個單位是把娛樂新聞放在新聞部裏面,而是放在文藝部或者節目部裏。
我覺得這樣一個切入點特別能反映出當下媒體大環境的很多問題,因為現在互聯網全媒體化了,媒體人的行業門檻大大降低,有一部分網絡媒體,包括自媒體人,常常過度濫用媒體的權利,而忽略了媒體作為一個把關人的職責,也常常傷害了一些個體的基本人權,這種趨勢如果不加抵制,我們的媒體環境很可能演變成另一種吃人血饅頭的狂歡。
我就努力把這個思考通過一個故事,拍進《獨家頭條》裏,讓觀眾去評判。

《獨家頭條》劇照
最初,《獨家頭條》是按照電視劇來做的,我是簽約編劇,國內某家知名電視劇公司是出品方,但沒有一家衞視肯要。後來,我還是很想做出來,就改成網劇規格做的,一共六集,每集50分鐘,但是當時網站覺得太短,也不要,網劇立項也沒有申報下來。
最終只能把六集劇本改成三部系列電影,因為資金關係只拍了兩部,都完成了,很可能會打破續集電影的常規,實行短時間內連續上映。第三部的劇本也完成了,如果前兩部成績好,才有可能繼續把這個大結局給拍出來。
等電影發行了,我們可以繼續再聊,關於《獨家頭條》裏的作者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