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5000人民幣一晚的病房醒來”_風聞

　　本文為虛構性寫作

　　“啊，好痛。”

　　這本是一個平淡無奇的早晨，我應該睡個懶覺起來，去廠子裏視察看看，如果不是我突發胸痛的話。

　　我捂住胸口，覺得有點胸悶，開始大口呼氣起來。旁邊的老伴被我的動靜驚醒，眯着眼睛問我，“怎麼了，老成？你沒事吧。”

　　我深吸一口氣，覺得胸痛更厲害了，“快…快叫老江過來，我估計是氣胸了，送我去醫院。”

　　十幾萬的席夢思牀墊、全套的鵝絨蠶絲被也不能緩解我的不適。每年一次的全面體檢，早就發現我有肺大皰了，醫生也提醒我可能發作氣胸，這突發的胸悶和疼痛，肯定是氣胸了。

　　老伴一聽，可嚇壞了。我老婆，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但看起來像四十多歲。這張臉是每個月幾萬塊的化妝品和美容院保養砸出來的，現在被我嚇得花容失色。此時此刻，再貴的化妝品也擋不住她的驚恐。

　　“愣着幹嘛，快打電話呀！”

　　老伴趕緊打電話叫來了司機老江，老江開着我的邁巴赫很快到了樓下，老伴扶着我匆匆下樓，車子一路闖紅燈來到了最近的三甲醫院，罰款什麼的都無所謂了。

　　“老闆，掛急診，門診，還是特需？”老江問道。

　　“特需，特需，掛最貴的專家號。”那幫急診的小年輕，我可信不過。

　　老江奔跑過去，掛到了一個胸外科的特需專家號，也就500塊，我隨便吃個早餐就這價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説看病貴。

　　來到診室，老江又把其他病人擠到一旁，把我送進診室裏，診室裏的醫生，年齡不小了，一看就是老專家。他看我插隊，對我怒目而視。

　　“主任，不好意思，我發氣胸了，胸悶難受，您幫我看看。”對待醫生，不像對待我的那些手下，我還是比較客氣的。

　　他估計看我是急症，也不再訓斥我，而是給我開了個急診CT檢查。

　　一路上，老江橫衝直撞，各種插隊，讓我很快完成了檢查，回到了特需門診。

　　“確實是氣胸，量還不大，但我這是特需門診，氣胸是急症，你去急診看！”萬萬沒想到，這主任竟然對我毫不理睬，把我推到了急診。

　　我只有強忍不適，在老婆的攙扶下來到了急診室，診室沒有醫生，還得預檢台打電話讓他下來。

　　等了半天，終於等到了胸外科醫生。真給我氣得夠嗆，平時開會、視察，都是別人等我，哪裏有我等別人的份。

　　“你怎麼不舒服？”

　　這小年輕，口氣一點不好，“我氣胸了。”

　　“你怎麼知道你氣胸了？”

　　“我有肺大皰，剛才在特需已經拍過CT了。”我已經懶得跟他解釋了，説了兩句更是氣喘不上來。旁邊的老婆和老江，你一言我一語，急乎乎地給這個年輕醫生解釋清楚了。

　　年輕醫生，看了看CT，又從頭到尾把我打量了一遍，眼神裏流露出為難的神色。

　　“你這，量挺大的，壓縮50%了，還有胸悶，應該放管子了。但是……”

　　“但是什麼？”我趕忙問道。

　　“放完管子要急診留觀的，我怕你受不了這裏的條件。”

　　“什麼意思啊你？什麼叫受不了這裏的條件。”

　　“就是這邊急診留觀條件很差，看您的穿着打扮，應該受不了的。要不您去看看？就在樓上。”

　　我上了樓，看到走廊裏躺滿了病人，牀鋪髒的要死，吵吵鬧鬧，病人好幾天沒洗澡，餿味都出來了。這是人住的地方？？？

　　我回到了診室，“不可能，不可能，那是人住的地方麼？”

　　“那您這管子沒法放啊，不住留觀的話。”小醫生説道，“而且我要打電話問一下，有沒有留觀牀位。”他拿出了一個破小靈通打了一通電話，“不好意思，沒有牀位。”

　　“啊，你們醫院怎麼回事啊，怎麼搞的，那病人怎麼辦，能不能給我收入院。”我急得頭上汗都流下來了。

　　“病房更沒有牀位，都是開刀的病人，今天一個小夥子也是氣胸，都已經在留觀待了一週了，本來都要手術了，沒牀位只能改到明天手術了。”

　　我，真的是，這破三甲醫院。但你還沒辦法，就算我再有錢，我也不放心那些私立醫院。我只能掏出了我的8848限量版鈦金手機，開始聯繫我能想到的朋友。關鍵時刻，一大幫狐朋狗友都派不上用場。

　　過了一會，一個朋友告訴我他認識院長，説馬上給我聯繫牀位。

　　“好了，好了，我聯繫院長了，一會就有牀位了。”那小夥子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然後打了個電話，估計是跟他們上級醫生彙報。

　　我等了大半天，那個説認識院長的朋友也沒回音，又被他忽悠了。過一會我兒子又打電話過來了，説是聯繫好了另外兩家醫院，隨時可以住院。

　　算了算了，我再等等。找了十幾個朋友，終於有一個朋友告訴我胸外科確實沒牀位了，但幫我聯繫到了特需VIP病房。“去去去，趕緊去。”我實在忍不住了，讓老江辦了住院。

　　特需病房在住院部頂層，比剛才破破爛爛的急診強多了，讓我睡在急診，又破又髒，怎麼可能？那個小醫生説，前面那個二十多歲的肺大皰小夥子，就住在急診，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我真的無法想象，在這麼破爛的環境下，怎麼待得下去。

　　我看我的病房還可以，雖然比不上麗思卡爾頓、艾迪遜、寶格麗，但一般的五星級水平還是有的。

　　病房是個單間，裝修還算精緻，有大電視、沙發、單人洗浴間，和大牀房差不多大小，病號服是純棉的，穿起來也挺舒服。我躺了下來，很快有護士過來，給我戴上了氧氣，我也舒服了一點，胸口也沒那麼痛了。

　　一個醫生晚上也來看我了，跟我談了談手術風險，説明天要切掉肺大皰，老伴在簽字單上籤了字。

　　第二天，我上了手術枱，麻醉藥一打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老成，老成，醒醒。”我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叫我。

　　我努力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老伴和醫生。

　　“我在哪？”剛説完，我就感到右側胸口一陣劇痛，我看到右側傷口連着一個引流瓶。

　　“手術做好了，你在病房。”

　　我仔細看了看周圍，哦，我躺在病房的病牀上。這牀還挺高級，可以隨便調節姿勢，有頭等艙那味了。

　　接下來就是恢復的過程了，醫生告訴我兩三天就能拔管出院了。

　　急診遇到那小醫生估計是第一次來特需病房，來的時候眼睛都直了，他説他沒見過這麼大、這麼漂亮的病房。他看到我桌子上的午餐，有魚、有蝦、有肉、有湯，一份還算精緻的套餐，他説比他在食堂吃的都好。旁邊的護士也是全程陪同，這小護士長得還挺標緻，一天能來看我好幾趟。

　　那可不呢，一天5000塊錢的牀位費，難道是白花的？

　　第二、第三天，小醫生的臉色卻不太好看，他每次都讓我咳嗽，我咳嗽一下，旁邊的瓶子裏就咕嚕嚕冒出來好多氣泡，他叫來了上級醫生，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

　　“怎麼了？”我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的肺質地不好，當時肺大皰很多，切了很多下來，現在肺漏氣比較厲害，一時半會估計出不了院了，具體恢復情況要看後面恢復情況。

　　我這廠子裏還一大堆事等我處理呢，可我乾着急也沒用，我那敗家兒子，就簽字那天來了趟，後面再也不來了，每天就知道吃喝玩樂。

　　還好有老伴在，看我便秘拉不出來，給我買了一堆麒麟果，吃完之後一會就上了廁所，非常輕鬆。我跟小醫生説這果子兩百塊一斤，一顆就好幾十，着實讓他吃了一驚。

　　看來，年輕醫生待遇是不行。就是可惜了這幫優秀的小夥子呀。我都想給他們多發點錢了，將來有機會搞個醫學基金，獎勵獎勵他們。

　　我這肺，過了一個星期，還是長不好，小醫生告訴我可以幫我轉到樓下普通病房，也是單間，只要500一晚，説一堆人排隊在等，但看我們這邊牀位費太貴，還是幫我們爭取到了。

　　這醫生還挺負責，我轉牀都開好了。老伴過去看了一眼，捏着鼻子走了回來，説那邊洗手間都發黴了，房間一股味道，堅決不要轉過去。

　　算了，一晚5000，不算貴，比不上我住過的迪拜帆船酒店套房，還算能接受。

　　後來，另一個醫生説，如果肺一直不癒合的話，可以在胸腔裏打一點粘連劑，讓肺臟粘連，這樣就不漏氣了，但是以後再做肺部手術的話，會比較麻煩。

　　這哪行？我不能接受，我寧願多住一週，一個月，我也不打這玩意。

　　終於，在術後兩週，管子裏的泡泡少多了，小醫生給我拔了管子，我也終於能出院了。

　　“對了，跟我一塊入院的小夥子呢，就是那個肺大皰氣胸的？”我突然想到了那個沒牀位，還要推遲手術的小夥子。

　　“哦，他第三天就出院了。”小醫生説道。

　　這小夥子恢復的比我快多了。所以，有錢到底能不能買來健康呢？我暗暗揣摩。

　　有時能，有時不能。但有錢至少能讓你住院的時候，有豪華的單間，有體貼的服務，有可口的飯菜，有漂亮的護士，更重要的是，有更多選擇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