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了神壇的馬拉多納_風聞
乌鸦校尉-乌鸦校尉官方账号-2020-11-27 07:28
在厄運連連的2020年即將結束前,球迷們又迎來了一個噩耗。
11月26日凌晨,傳奇足球巨星迭戈·馬拉多納在阿根廷家中突發心臟驟停,從昏迷到去世僅12分鐘。
就在上個月30號,馬拉多納才剛過完60歲生日,當時球王貝利還在社交媒體上給他送上祝福。
結果僅僅三天後,馬拉多納因為患有硬膜下血腫入院緊急手術。不到一個月,貝利的祝福就變成了哀悼:
“這是一個悲傷的消息,我失去了一位偉大的朋友,世界失去了一個傳奇。”

今天一整天,從普通球迷到各界政要,對馬拉多納的哀悼紛至沓來。
國際足聯主席因凡蒂諾用了三個詞來形容馬拉多納:
一個傳奇,一位英雄,一個真正的男人。
歐足聯宣佈25日歐冠和26日歐羅巴聯賽各賽區開賽前默哀一分鐘,王牌巨星、頂級教練紛紛發起悼念,無數球迷走上街頭點亮了蠟燭、燃放煙花表示哀悼。
各大歐洲豪門皇馬、巴薩也齊齊在公開平台發文,馬拉多納當年效力的意甲那不勒斯隊則深情地寫道:
“那不勒斯熱淚盈眶……沒有任何語言能表達我們的悲痛之情。”
那不勒斯方面還表示要把主場改成馬拉多納的名字。
中國足協也在其官方社交賬號發文悼念。
“作為二十世紀最佳球員,世界盃冠軍得主,馬拉多納為世界足球做出了巨大貢獻,給中國球迷帶來了不可磨滅的美好記憶。

在視足球為生命的拉丁美洲,馬拉多納的死更是震動各國。
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説,馬拉多納是委內瑞拉的兄弟和摯友,還稱讚其暗中幫助委內瑞拉提供糧食。
古巴國家主席迪亞斯-卡內爾也在社交媒體上悼念:“菲德爾(卡斯特羅)的朋友,去世了。”
巧合的是,四年前,被馬拉多納稱為**“他像我的父親”**的卡斯特羅也是在11月25日去世。

阿根廷總統費爾南德斯懷念道:“馬拉多納讓阿根廷登上了足球的世界之巔,帶給我們無數的快樂。你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球員。迭戈,感謝你的存在,我們將永遠懷念你。”
阿根廷當家球星梅西説:“對於阿根廷人、對於足球運動,這真是悲傷的一天。馬拉多納離開了我們,但他的精神永世長存。”

為了馬拉多納,阿根廷舉國哀悼三天,哀悼期內,足協官方辦公與體育場地暫時關閉,所有原定比賽前默哀一分鐘,球員佩戴黑色袖標以致哀思。
英國《衞報》確認消息,阿根廷將為馬拉多納舉行國葬,守靈儀式明天(當地時間26日)將在位於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市中心的總統府玫瑰宮舉行。《衞報》稱,屆時預計將有一百萬人蔘與,走過一代球星的靈柩。
然而,在全世界鋪天蓋地的緬懷中,有一家英國媒體《每日電訊報》卻獨樹一幟,寫了篇有點蝦仁豬心的稿子:
粗看標題,中規中矩:
“迭戈-馬拉多納,世界上所見過最好的足球運動員之一。”
但副標題則寫道:
“馬拉多納贏得了世界盃,帶領那不勒斯在歐洲和意大利都贏得了榮譽,但是他的人生和職業生涯卻被醜聞和性格上的缺陷所玷污了。”
電訊報欲抑先揚,首先把馬拉多納的才能誇上天,説他在顛覆時證明了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足球運動員,但寫着寫着就把馬拉多納本人踩到底,説世界的失望來自於馬拉多納做為球員的偉大和他作為一個人的落差。
“他在自己從不缺乏戲劇性的職業生涯裏也證明了他是一個説謊的人、騙子和自大狂。”
最後,文章還不依不饒地提到了1986年,馬拉多納那個讓英國人至今耿耿於懷的**”上帝之手”**。
英國人把這仇是記得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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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6月22日,墨西哥城阿茲特克體育場,第13屆世界盃足球賽上演了一場強強對話的1/4決賽,英格蘭對阿根廷。

但多年以後,球迷們回顧那場比賽,腦中卻往往只有一個名字——馬拉多納。
那場比賽的終場比分是2:1,但你如果要問英格蘭那一球是誰進的?絕大多數人肯定是要撓頭説不知道。
但阿根廷的兩個進球,那都是球迷刻入DNA的名場面。
比賽第51分鐘,一片混戰中,英格蘭後衞解圍出現失誤,球高高飛向本方大門,身高183cm的門將彼得·希爾頓棄門出擊。
與此同時,身高不到1米68的馬拉多納也衝了過來,就在希爾頓馬上就要擊中皮球的當口,觸到皮球並將球打入空門。
然而,這個球其實是馬拉多納用高高揚起的左手打進的。
但當值裁判並未作出判罰,宣佈進球有效。
馬拉多納賽後表示這個球**“一半是上帝之手,一半是馬拉多納的腦袋”。**
這就是足球史上最著名的場景之一——“上帝之手”。

當然,作為對手的英國人對這個“進球”十分氣憤,英媒賽後稱之為**“魔鬼之手”**。
但也有英國人對賽果是服氣的,比如那場比賽與馬拉多納對壘的英格蘭當家前鋒萊因克爾曾經表示:馬拉多納第一個球是個手球,應該吹掉;可第二個球太漂亮了,應該算兩個;算下來還是2:1。
萊因克爾後來同馬拉多納交談問:是哪隻手來着?
馬拉多納:這隻這隻!
他之所以這麼説,是因為就在“上帝之手”短短4分鐘後,足球史上另一個名場面誕生了——
馬拉多納單騎闖關,連續過掉英格蘭包括門將在內的5名防守球員,攻入世界盃歷史上最精彩的一粒進球,被稱為“世紀進球”。
萊因克爾81分鐘為英格蘭扳回一球,但已回天乏術,阿根廷淘汰英格蘭,並最終一路過關斬將捧得大力神杯。
幾十年過去了,人們關於那屆世界盃的其他記憶早已淡滅,唯有這場對英格蘭的兩個進球仍然令人記憶猶新。
為什麼?
因為這場球早就被賦予了足球之外的政治意義。
賽後,馬拉多納對自己的“犯規進球”不僅毫無愧色,還放出“鞭屍”言論:“我不過用智慧騙過了裁判而已,這也是對英格蘭人入侵我們國家的懲罰!”
他説的事情就是英國和阿根廷之間的馬島戰爭。
位於阿根廷東南大西洋上的馬爾維納斯羣島(英稱福克蘭羣島),其歸屬問題在歷史上是一筆糊塗賬。

殖民時代,馬島在法國、西班牙、英國手裏來回轉手,獨立後的阿根廷認為自己應接掌對馬島的主權;
但英國人在1774年撤出馬島時,並未放棄對其主權的聲索,並於1833年武裝重返馬島趕走阿根廷人,重新開始自己對這裏的殖民。
1982年4月2日,阿根廷突然發難,出動4000名士兵進攻馬島,兩天之內,英國守軍投降,阿方重奪馬島控制權。
當時的阿根廷志氣滿滿,首戰告捷的消息傳來,國內羣情振奮,數十萬人聚集在總統府前的"五月廣場" alt=“500” /> 全國十多個政黨一致表示支持政府的行動。

然而,英國人畢竟是老牌列強。
3天之後,英軍出動,127艘艦船組成的特混艦隊殺奔馬島。
開戰74天后,當年6月14日,英軍攻佔馬島,戰爭結束,阿軍陣亡649人,英軍陣亡255人,馬島再入英國之手。

就在馬島戰雲密佈的幾乎同時,阿根廷足壇出現了一個少年奇才。
1979年,在日本舉辦的20歲以下世青賽上,當時還不滿19歲的迭戈·馬拉多納獨進6球,率阿根廷青年隊奪冠。
他11歲就登上報紙,14歲進入職業隊創造紀錄,16歲成為阿根廷史上最年輕的國腳,17歲成為聯賽歷史上最年輕的最佳射手,是舉國期待的新星。
但可惜,國家隊主教練梅迪諾認為他太過年輕,而沒有把他招入1978年本土世界盃奪冠的那支國家隊。
1979年世青賽的驚豔表現,讓國家隊沒法再忽視馬拉多納。
於是,1982年西班牙世界盃前,阿根廷人對這位天才少年的期待達到了頂點。
就在馬島戰爭結束前一天,1982年6月13日,世界盃開幕。
但年輕的馬拉多納和阿根廷隊在球場上的表現,卻就像馬島戰爭中他們的國家表現一樣,乘興而來,慘敗而歸。
揭幕戰阿根廷爆冷0:1負於比利時,馬拉多納在對手嚴防死守之下毫無建樹。
雖然第二場比賽他打入兩球幫助球隊大勝,但首戰失利仍然導致阿根廷在第二階段的小組賽中分入與意大利、巴西同列的“死亡之組”,兩戰皆敗,止步八強。
在對陣巴西時,球隊0:3落後,比賽也接近尾聲,巴西球員犯規裁判未吹,氣急的馬拉多納直接踹向巴西人小腹,被裁判直接紅牌罰下,馬拉多納的第一次世界盃之旅,就這樣跟着球隊以一種不太光彩的方式結束了。

有人説,足球是和平時期的戰爭。
但實際上,兩者還是不能相提並論的,至少,足球重來的機會多得是。
馬島戰爭結束後,阿根廷對馬島的主權聲索持續至今,但再也不敢亂跟英國動手了。
但對於馬拉多納來説,“復仇”英國人的機會很快就到來了。
1986年,25歲的完全體馬拉多納再次出征世界盃。
當時,大換血的阿根廷,全隊平均年齡僅26歲。
從現在回看,那支球隊除了馬拉多納,幾乎沒人能進入阿根廷隊史前20之列。

也就是説,這實際上是一支完全圍繞馬拉多納打造的球隊,能不能成功取決且只取決於馬拉多納的能力。
沒想到,馬拉多納也真的上演了救世英雄的劇本,統治整個比賽,而對陣英格蘭那場比賽,就是最集中的體現:
四年過去,阿根廷沒有成長到可以反過來擊敗英國人,但是成長的阿根廷隊卻能夠在球場上不僅打敗英國人,還能噁心英國人,根本用不着什麼舉國之力,一個馬拉多納天神下凡就能把英國佬玩弄於股掌之間。

馬拉多納也直言不諱地説:“賽前我們説,足球和馬島戰爭沒有關係,但我們知道很多阿根廷的小夥子在那裏犧牲,就像小鳥一樣被射殺。
這就像是復仇,就像是從馬島的陰影中重新站了起來。賽前採訪時我們都會説足球和政治無關,但那是謊言,我們滿腦子都是復仇!”
5個進球,5個助攻,世界盃歷史上空前絕後的個人表演,馬拉多納一個人就掀翻了“整個世界”。
球王貝利有三個世界盃冠軍,但也沒有單屆比賽這樣的個人英雄主義表現。
1986年的世界盃,馬拉多納確實是球場上的“神”。
但現實並不只有足球,球場上翻現實國際政治翻不了的盤,總有那麼點苦澀的虛幻感。

這張1V6經常被拿出來説明馬拉多納的“神”,但這其實是一個定位球配合後的特殊情況,“造神”塑造了1986年至今的馬拉多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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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馬拉多納,對於阿根廷,小小的皮球上承載的一直太多太多了。
阿根廷是足球第一次登陸拉丁美洲的地方。
最初,足球是作為貴族學校的日常課程,在阿根廷上流精英羣體傳播。d比如當時的足協主席,也是貴族雲集的賽馬會的主席。
**足球圈即權力圈。**不僅僅足球協會和俱樂部管理者是精英,觀眾席上也都是正襟危坐、盛裝打扮的富裕白人。
在精英控制下,足球成為了階級的象徵,所以球員都是絕對的業餘球員,要想踢球,必須要有一份其他體面高收入的工作,比如工程師、建築師、醫生、會計師等等,才有足夠的經濟來源保障不斷參加球賽。
沒人會僱傭一個泥腿子參與到一項精英的遊戲中。
然而,連篇累牘的宣傳報道,激發了底層民眾無限的好奇與模仿,而足球規則與場地要求的低門檻,使得足球運動在底層如野火燎原般蔓延開來。
沒有場地,隨便一塊空地就行,沒有皮球,一雙塞滿草屑的襪子甚至一個橙子就夠了,哪怕光腳踩在碎石磚頭上又有什麼關係?

簡單的足球運動成了無所事事的窮人最好的消遣方式,混亂的街頭成為了最好的訓練場。
“我看到踢球的全是黑鬼!”1912年,一位英國球隊主席率隊在南美洲比賽時,注意到了足球運動在平民窟中的蔓延。
平民球員原來越多,技術越來越好,在足球本身的魅力影響下,橫亙在球員間的階級界限逐漸被扒開一個口子。
很多出身卡車司機、搬運工的黑人、黑白混血的球員都加入了激烈的足球競技,但有些人還會把自己的頭髮拉直,甚至在臉上塗上麪粉,防止遭遇最肆無忌憚的種族歧視。
競技體育的魅力越大,人為的壁壘便越脆弱。
足球文化的向下傳播與參與羣體擴大,平民球隊與黑人球隊不斷湧現,足球的技術較量終於讓精英把持的俱樂部再難維繫業餘球員制度體系。
經歷了幾十年的博弈後,1931年,阿根廷12個俱樂部同時宣佈職業化正式開始。
足球,正式成為了阿根廷平民出人頭地的光明大道。
阿根廷的經濟有一段不錯的時光,但因為始終沒有擺脱殖民地色彩,全靠海外資金輸入,貧富懸殊巨大,於是足球成了平民攀爬階級壁壘的唯一梯子,具有了某種政治色彩。
很快,這種政治色彩被阿根廷的政治野心家們察覺到了。很多政客開始不顧傳統官僚的反對,親自前往現場與球迷一起為隊伍加油。
此後,隨着國會開始資助球賽,足球比賽漸漸成為了國家儀式的一部分。
比如1916年第一屆美洲盃賽,便是阿根廷為紀念獨立100週年,邀請烏拉圭、智利、巴西而舉行的。
1969年,深諳民粹主義的庇隆上台,集中全力支持足球發展。

庇隆政府大建體院館,把阿根廷的足球事業推到了極致,一度讓50年代阿根廷的足球觀眾比2000年還要多,也讓庇隆收穫了一羣羣狂熱的支持者。
媒體跟風拍馬屁:庇隆促進體育,庇隆,頭號運動員!
政府支持體育發展本該好事,但庇隆卻把自己的政治生命和足球死死地捆到了一起,患得患失。
1949年美洲盃賽、1950和1954年世界盃賽,由於庇隆政府害怕阿根廷輸球,乾脆逼着足協取消參賽。
1974年,庇隆在總統任上去世,其夫人伊莎貝隆接任總統。不到兩年,陸軍總司令魏地拉發動軍事政變,解散議會,開啓軍事管制,到處搜捕反對派。
魏地拉此前一直負責清剿左派游擊隊,手下經常執行綁架、酷刑、暗殺甚至濫殺無辜。
所以上台後,他急切需要民意支持,足球,特別是將在阿根廷舉辦的1978年世界盃,又自然而然成為了最好的工具。

阿根廷從1900年開始,經濟就不斷衰退,50年代從發達國家落回發展中國家,到70年代初經濟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1975年的“金融改革”失敗更讓通脹和匯率爆炸。
這場家門口的世界盃,成了阿根廷人唯一的出氣口。
世界盃前,魏地拉政府與反對武裝達成和解,並建立起了全球衞星轉播中心,通過向世界宣傳阿根廷足球來穩固自己並不得人心的政權。
但這也意味着,如果阿根廷隊輸了,魏地拉政府的垮台會來得更快。為了勝利,軍政府不擇手段。
1978年,阿根廷世界盃背後的政治醜聞一開始就揮之不去。
在小組循環賽最後一場賽前,由於巴西大勝波蘭,阿根廷必須淨勝秘魯四球,而秘魯隊本屆世界本表現搶眼,幾乎不可能被阿根廷大勝。
上半場秘魯以0-2落後,下半場秘魯頭號球星貝拉斯克斯突然“詭異地”替換下場,隊長也快速被撤換下來。
結果,阿根廷以不可思議的6-0分數真的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有傳言説,魏地拉政府為此和秘魯達成了秘密協議:保證秘魯輸掉比賽後將給予球員和秘魯國家物質補償,甚至許諾將一批秘魯政治犯帶到阿根廷,確保他們“從人間蒸發”。
秘魯媒體還曾爆料,魏地拉軍政府與秘魯軍政府還達成了3.5萬噸糧食和5000萬美元換取阿根廷勝利的交易。
到了決賽,阿根廷對陣荷蘭,沒多少人注意到,為什麼比賽場地紀念碑球場的球門底部被漆成黑色。
原來,球場附近是魏地拉政府虐殺大量政治犯的地方,受害者家屬與場地內的工作人員一起策劃了這個暗號,用油漆的黑帶代表黑紗,寄託對死難者的哀思,並向全世界發出抗議。
在場的荷蘭球員雖然沒有發現黑帶背後的含義,卻仍舊能感受到對面阿根廷人身後的巨大陰影。賽前荷蘭的頭號球星克魯伊夫就因為政治考慮主動退出了國家隊大名單。
阿根廷人就這樣拿下了第一座大力神杯,民眾直呼自己的國家“站起來了”,魏地拉軍政府威望達到頂點,國內甚至開始把自己看作僅次於美蘇的強國。
有意思的是,1978年獨進6球、率隊本土奪冠的球星肯佩斯,並沒有像馬島戰後的馬拉多納一樣得到“封神”的待遇,因為那時阿根廷人似乎不需要人拯救,直到馬島戰爭中畫皮被揭破……

有人説,阿根廷近代有三大巨人:
革命家切·格瓦拉、足球巨星馬拉多納與文學巨匠赫爾博斯
切格瓦拉所代表的革命的意志,早早地被掐滅了。
赫爾博斯被稱為“南美洲的卡夫卡”,一生經歷了法西斯主義、庇隆主義、軍政府和波濤洶湧的民主運動,看透了阿根廷,也看透了足球。

他不厭其煩地對阿根廷人説:
“足球之所以流行,是因為愚蠢流行!
國家隊造就了舉國狂熱,恬不知恥的政府以球員為喉舌,達到了合法化的目的!
在這個虛構的世界裏,假象佔據了上風,對賽事的報道取代了真實的運動!”
但諷刺的是,晚年雙目失明的赫爾博斯在阿根廷某大學演講時,在場的眾人欺負他看不到,不約而同地將背後的電視打開調成靜音,看起了足球,把這位文學巨匠畢生的心血當成了耳旁枯燥的雜音。
無論他説得是對是錯,阿根廷人就是需要馬拉多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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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拉多納終歸不是神,而是一個足球運動員,一個普通的人。
甚至於作為一個普通的人,他的私德可指摘的地方還不少,遠談不上一個完美的形象,無論是球場上還是球場外。
一面是天使,一面是魔鬼。
根據著名體育數據統計公司Opta的統計,馬拉多納是自1966年世界盃以來被判罰手球犯規次數最多的球員。

這對於一個通常不需要靠手球阻擋對手進攻的攻擊線球員來説,非常不可思議,而且,這僅僅是“被判罰的”,也就是説這還不包括沒有被吹罰的“上帝之手”;
1990年世界盃小組賽對陣蘇聯,馬拉多納在本方禁區內手球阻擋對方傳中,裁判也沒有吹罰。
而在個人生活方面,馬拉多納吸毒、酗酒、花心、逃税、毆打記者甚至涉嫌販毒,醜聞層出不窮。還有媒體爆出,他和意大利的黑手黨私下達成協議,對方給他提供無限量的毒品,而馬拉多納所要做的,就是偶爾給他們的商業活動站個台。
2003年,因為忍受不了他混亂的感情生活,前妻與他結束了14年的婚姻。從那之後,他每隔幾年就換一任年輕的女友。馬拉多納生前曾經公開承認自己交往過600多名女友,私生子更是多不勝數。
而他近些年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態,跟他混亂的生活也脱不開關係。
但與此同時,他又是一個有熱血有革命意志的人,一直都在反對帝國主義。他的腳上是卡斯特羅的紋身,手臂上是切格瓦拉的,還偷偷給委內瑞拉送物資。
複雜的馬拉多納,就是阿根廷足球的一個縮影。
回顧百年阿根廷足球,民眾無力改變現狀,打破社會牢籠,只好把足球當成了唯一的宣泄口、唯一的上升通道,甚至成為了宗教。
阿根廷人渴望被拯救,只能死死抓住足球這根稻草。
政客們則順勢將足球拖入了政治旋渦,把球場變成了古羅馬的鬥獸場,麻醉着瘋狂的國民。
所以在阿根廷的足球上,你看得到光輝,也看得到齷齪;看得到信念理想,也看得到不擇手段。

就在不算久遠的過去,我們也或多或少有過這樣的心路歷程,當年認為“中國足球不行怎稱強國”的人不在少數,甚至有一位我個人很喜歡的足球解説曾經説**“中國足球是中國社會的縮影”。**
而每當問到“中國為什麼出不來梅西C羅,出不來老馬貝利”的時候,總會有這句戲謔的“制式回覆”:中國的梅西,這會兒正在考研考公呢。

來源於一個你們都知道的足球漫畫
可當看了阿根廷足球的歷史和馬拉多納的生平,再反過來看這句話,我們就能知道,我們沒有把夢想寄託在虛無縹緲的東西上,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甚至,如今很多國人已經可以自信到在這種事上自嘲了,在任何國際大事下都有藉機調侃國足的留言。
對於中國來説,不幸的是,我們沒出過一個馬拉多納般的人物;但幸運的是,馬球王不是我們的必需品。
走好,足球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