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身披全人類!_風聞
江宜宾-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江宜宾2020-11-29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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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媒介技術更迭賦予媒介環境學派強大的生命力,其主張為:泛技術論、泛媒介論、泛環境論、泛文化論。在該學派看來,技術、媒介、環境、文化是近義詞,甚至是等值詞。媒介環境學派的顯著特點是:以深厚的歷史視野關注技術、環境、媒介、知識、傳播、文明的演進,研究對象和範圍跨度大;講究一個“泛”字,主張泛技術論、泛媒介論、泛環境論、泛文化論,關注重點是媒介而不是狹隘的媒體;重視媒介長效而深層的社會、文化和心理影響;懷揣深切的人文關懷和現實關懷,帶有強烈的批判色彩。
現在的傳播學三大學派各有千秋,經驗學派埋頭實用問題和短期效應,重器而不重道;批判學派固守意識形態批判,重道而不重器;媒介環境學派着重媒介的長效影響,偏重宏觀的分析、描繪和批評,缺少微觀的務實和個案研究。

而身為加拿大多倫多學派第二代核心人物的德里克 德克霍夫教授,其著作《文化的肌膚:半個世紀的技術變革和文化變遷》集中論述口語、書面、網絡時代人類在技術——心靈——環境場域的發展歷程,並分析賽博人、3D打印、虛擬現實等未來人類社會中佔有一席之地的技術,探討人與技術之間的共生自主關係。
麥克盧漢説:“在電力時代,我們身披全人類,人類就是我們的肌膚。”通過電子技術,我們每個人都與其他所有人接觸,無論我們是否想要接觸。(德克霍夫)。麥克盧漢筆下的肌膚寓指技術和文化,是一種泛媒介論。人類所創造的一切都是技術,一切技術都生成一種環境,宛若人的肌膚,成為人與世界的中介即媒介。一切技術都是媒介,一切媒介都是我們自己的外化和延伸。
電視是一種不完全的技術,它從外向裏狂注形象,全然不受我們個人回應的影響。電視是單向媒介。它提供“包裝”的現實,別無其他。即便如此,電視高強度的感知內容使之極其誘人,所以它為日後的意識外泄提供了必要的一步。電視還蹂躪了個人想象力的邊界。
計算機允許我們“回話”,意識外泄的第二個要素。成為一個用於外部世界和內在自我交換信息的胼胝體。證劵交易所裏,機器在為股民做出重大的人生決策。
當下熱門的人工智能,是人工意識減去感官的互動存在。我們“進入”屏幕,人工智能機器延伸並注入我們的感知輸入(觸覺、視覺和聽覺),重建人工意識。
賽博媒介使人類心靈和感知領域之外的共同代碼還原為內在的意識,技術與人結合孕育仿生人,技術的決定性展開“將我們的意識遷移到電腦世界裏去”,這就必然認定:界面會逐漸消除,人工智能的傳感器直接與我們有機體的感知輸入\輸出連接。只有在消除了人與機器最後的邊界以後,人與機器真正的仿生關係才能被確立下來。我們一直在進入與我們的機器和發明的決定性的關係中。沒有什麼“自然人”,從來就沒有。
今天的人必須要在心理上成長,以匹配技術發展那種宏闊的成就。
但技術存在着時滯(tech-lag),即便是世界上最優秀而有用的技術也不能把自己強加給沒有做好準備的公眾。新技術尤其是電力技術給社會心理帶來突刺性衝擊,隨之而來的往往是一股強大的拜物教狂熱,或許可以説是技術迷信,麥克盧漢稱之為“那喀索斯的麻木”。一種技術越像是社會轉折點的標誌時,人們對它寄予的期望就越多。與此同時,人就越依賴它,它使人失能的趨勢就越明顯;技術引進的革新很極端,常不能一望而知。電子媒介是即時統一的領域,敵對的內容,抓眼球的假新聞的病毒式傳播速度比温和、公平的評論快得多、廣得多。麥克盧漢説:“需要大量的壞消息,才能推銷好消息。”
互聯網的即時性摧毀了技術與心理之間的間隔,權力憑藉原有的強勢在虛擬空間中橫行霸道,營銷分析和電影民調編排我們集體的電子情緒。
心理技術的延伸使我們的人格心理全球化。
電視使人的想象在頭腦外發生。它邀請人們在頭腦外生成意義,從外到裏構建公眾話語。電視的“觀點”是向外的,它用電子波束直視你的眼睛,是非常典型的公共觀點。電視製作依靠民調,電視提供外在於身心的“心理”現實。電視是全球心理晴雨表,我們集體地尋求連續性、安全和平衡,於是公共道德在電視上生成,我們開始獲得集體心靈的感覺。電視屏幕上所有談話的總和就是我們新型的共同電子感知,電視是自反性的感官,廣播也有一定意義的自反性,廣播電視以全民沉思的方式運行。總體上考慮一個問題的所有新聞評論時,它們就可以被感知為真正的“全民思考”。麥克盧漢説:“電力信息系統是完全感官意義上的活生生的環境。”
計算機對我們説話,並期待我們的回答。計算機是使用者體內神經系統和體外信息處理系統的中介,心理和技術的界面計算機化的真正目標是把人們體內經驗的那種控制和監察關係延伸到電子環境中,新電子媒介成為第二心靈。計算機和錄像機之類的信息處理系統是我們主要心理屬性的延伸,因此它們被稱為心理技術。它們改變社會結構的關係,同時重構或修正我們的心理特徵,特別是那些取決於語言和人類有機體互動的心理特徵,或倚重心靈與機器相互作用的特徵。在最簡單的層次上,任何媒介都要求我們的身體對其工作方式做出回應。電視掃描我們的頭腦,計算機掃描社會機體,顯示X光底片那樣的骨架。民意調查、收視率圖表等收視人的計量讀數產生一種集體的均值和均值的心理,整合的媒體就成為半途已成的意識,這是自我與世界、他們與我們、大腦與人生綜合的調節。
麥克盧漢:“當信息以電速運動時,潮流和謠傳的世界就成為‘真正的’世界。”電子媒介放大了“媒體顧問”經營的局部意見,將其變成“真正的”輿論。電能是我們時代真正的基礎。推特、臉書等許多社交媒體熱情地擁抱全球的閒言碎語。
字母表即編碼信息的線性和序列系統,是語言技術的起源。羅馬字母表所代表的印刷文化中,行為、時間和現實都是從左到右進行的。
寫作偏側化理論認為決定文字書寫方向的是語言的內部結構。書寫方向的選擇取決於一個條件:閲讀過程是基於按上下文關係(從右到左)組合字母,抑或是按照序列(從左到右)組合字母。語言結構對大腦構成壓力,使之突出序列和“時序”的處理能力。
但視覺文化(基於圖像的“後字母”文化)和流線型媒體興起,時間被技術切割,我們迴歸時間的時機理解,新聞一條又一條,我們卻沒有時間和空間來反思。技術的紀實視野指導人的經驗,而不是人的視野指引技術的使用。我們失去了時間的記憶性和批判性。
透視法用按比例的三維方式表徵空間的藝術,是具有讀寫能力的大腦的直接映射,成為觀照世界的視覺框架。讓萬物各就各位,讓其在人腦中各具恰當的比例,毋庸置疑,理性是透視法框架中的表達。
對於西方人而言,字母表強調大腦的時間屬性,藉此協調左腦和右腦,以便使我們對待自然的路徑穩定而聚焦。我們開始佔據並操縱空間,而不是讓空間佔據和操縱我們。比如文藝復興時期,書面文化快速發展,地理探險天文學快速進步。
切分世界的主碼是分割形式——原子、基因和比特。數字化是一切異質物質的新的普世轉換器。切割和去語境化構成重組的基礎,重組意味着時間的解構和空間的範式再分配,也是西方革新驅動力的源頭。
漢字單音節特徵使之有必要用程式化的“圖畫”,以區分不同的語詞。但這一特徵又使它需要大量的語符,反過來又使之需要最高速度的語符識別,以便使閲讀切實可行。在維護超越90種語言差異的政治統一中,漢字發揮了作用。相反,西方的書面文化撫育個性化的語言,從而造成分離的民族。
技術改變我們的心靈,譜寫人類智能簡史。
語言是我們的第一種技術。語言在我們體內孕育,幫助我們形成思想,從而感知世界,生存下去。我們越是熟練地學會駕馭語言,就越是能辨識、理解環境,並在環境中生存。這就是人類智能。凡是影響我們語言成長和發展的東西,必然會影響我們智力的成長和發展。
在以前只有口語文化的情況下語言控制人、駕馭人的行為;有了文字以後,情況反轉過來了。會讀寫的社會一定程度上獲得了控制語言的能力,對自己的命運擁有一種新的駕馭能力。
文字使人能儲存、拓展和開發語言,在象徵意義和實際上是人對現實進行控制的媒介。
一切文字都是某種程度的空間認知。字母表文字向學習這種文字的人回饋很強的自我意識。比如寫日記或名人傳,人既在控制語言,也在運用語言,寫下文字時,都是一種自己與社會關係的表現和自我意識的映照。文字這面鏡子忠實、恆久和清晰,是個人智能的加速器。閲讀和書寫是心靈私人化的基本條件,字母表賦予每個讀書寫字的公民一個撬動現實和智能的手柄。
如今,如果不借助電能,我們就不能在現實裏衝浪,就不能屹立在浪峯中。
字母表印刷文化興起,緊隨其後的是社會和心靈重構引起的痛苦,共同知識客體化,儲存在書籍、論文、詞典、大學和圖書館裏,確保了個人貢獻自由演化的社會空間和思想空間。社會組織結構所反映和強化的是個體心靈在社羣裏的源頭。在個人的思考中,時間序列的格式被用來解釋個人的生活場景和歷史的生活場景。
字母表文化涵蓋下的貨幣體現了表徵性結構原理。貨幣是圍繞抽象價值的解析和估算,即通用轉換系統,貨幣成為人類智能分析時間、空間和個人努力的方式。馬基雅維利説:“人人各有其價。”其分析機制為:使人記錄和分辨空間的劃分、時間的段落和精力的付出。貨幣在社會里的作用就像計算機中央處理器裏時鐘的作用,中央處理器使計算機的計算同步,貨幣使世界像鐘錶一樣運轉。而在純電子金融交易中,貨幣進入數字融合狀態,變成一股能量,和電流是一回事。
電報是字母表和計算機信息處理的鏈環,它是第一種把時空束縛化解為即時通信的信息處理技術。
電能引發的計算機化,形成網絡世界與虛擬現實,以致用户身體與外界的界限變化。
虛擬現實中是一種借用的主體性。在虛擬現實環境中,記錄和回放別人的感知經驗是可能的。在虛擬現實中輸出信息,經過調製後所產生的回饋效應會改變人的自我感知。在賽博空間裏展現自我,超越時間,“在線的自我”既不受時空的支持,也不受身體的支持,但它的在場是明白無誤的。
生活系統中,變化是基本的範式,網絡數據流中,用户既是消費者,也是生產者,無所不在,成為浮動、中性的節點實體。外部世界是積極的超級意識,計算機網絡成為“公共載體。”數字化是“公共載體”的“共同感知”。
文本使語言穩定和放大。口語在廣度和時長上有侷限性,隨統一羣體裏口語傳播的距離而變化。在曾經互聯的人羣裏,會興起多種方言。文本滲透羣體,語言的生態就成為文本的生態,語言脱離人體,靜止的文本可以世世代代保存,記錄各種各樣的嘗試,舊的嘗試失敗,新的嘗試開始,人們共享經驗,革新也隨之開始,伴隨着一系列區分和實驗。
文本和語境分離。絕不意味着,閲讀時不必瞭解文本的語境。一邊閲讀一邊探索語境;
文本和讀者脱鈎。閲讀字母表序列不要求讀者預先掌握其中所含的知識,不要求讀者提供語境線索去解碼文字。文本提供的語境能幫助你猜測意思,查找意義,有助於外語學習;
讀者和語境脱鈎。字母表序列提供的內容能獨立傳達信息,文本的恰當解讀並不要求讀者歸屬於或包含於某一個文化、社會或宗教語境。文本不被綁定在一個知識或實踐的社羣裏。字母表讀寫的文化素養推進整個文化的世俗化,最終賦予個人權利在相對短的時間裏做出決定,去遵循什麼樣的宗教和共同知識;
語言的使用和私人化。一切文字都容許個人掌握其內容,並儲存在記憶裏供自己使用。字母表文字和漢字的閲讀效果是用語言表示的語音內化它所致,不是用觀念、形象或概念內化它。語言和人控制關係的逆轉,用語言而不是語境構建思維,開發與自己有關的意義,而不僅僅是開發社羣一致理解的意義。**口語傳統把語言的力量賦予羣體,閲讀文字把力量讓渡給讀者。**社會政治情景深受這一逆轉的影響。任何形式的文字素養,特別是字母表文字素養都使文本靜音並儲存文本,都挑起權力結構從縱向到橫向的轉移。封建制和君主制必然變異為民主制和共和制;
思維使語言靜音。默讀使閲讀的文字供個人使用。使説話變成思索,把複雜的形象思維分解為可以調理的語詞單位和概念單位,提供了許多新的活動機會;
自我的私人化。默讀就是完成字母表讀寫文化特有的內化過程。讀者就聽讀內容進行逐漸的積累和自發的分類,如此整合的內容構成一種思想資本,構建拓展支撐他的身份,形成成熟明達的意識。
於是,人類文化的逆轉發生了。電能注入語言,人類正在第二次改變自己的肌膚。自1957年“伴侶號”衞星繞地球飛行以來,我們的地球變成了技術的內容、藝術的材料,因而成了一個可編程的系統。
自我與思維的外化。思維以人工智能的形式上傳到線上,“真實世界”遍佈局部傳感器和發射器(條形碼、二維碼),指引你上網,在互聯網上找到恰當連接的恰當網站。我們進入了“超相關性”時代,電能促進超文本與超媒體的誕生。過去許多心理活動都裝在腦子裏,如今,我們的想象力和記憶力都已經外化在數據庫裏、屏幕上,而且與人分享。政府公司在數據收集分析整理中對用户的形象建構就是數字無意識。這包括有關我們的一切和我們能被人獲悉的一切,也包括我們渾然無知的一切。
口語型的聽和讀寫型的聽
書面文化漸進的世俗化,打開了通向個人默讀的大門。
視覺有強迫性和排他性,眼睛生成的正面景觀支持並鼓勵注意力的專門性。用眼睛看世界,我們總是在世界的邊緣,用耳朵傾聽時,世界就會走向我們,我們就處在世界的中心了。由於神經突觸的選擇性穩定,我們可以用習慣來訓練神經系統,我們特化學習,拋棄那些不太妥當的回應。
我們對算法化現實的兩極回應把我們的動物性置於前景(快速回應,缺乏自反性,進攻性。)。鑑於算法被視為我們理性的終極輸出,被視為我們讓世界理性化的目標,這種身體的、本能的輸出實際上是一種反諷的悖論。
口語型的聽傾向於全局性和全面性,讀寫型的聽是專門化的、選擇性的。前者注意具體的情景和人,後者注意語詞和口語意義。口語型的聽是宇宙中心的、空間的。讀寫型的聽是線性的、時間的和語標中心的。我們西方人逐漸變聾了,這不是我們的過錯,而是書面文化使我們的神經系統重新佈線造成的。口語文化裏,語詞得到説話人在場、精力和名望的支持,説話人的力量是聽者賦予的。
口語的聽是聯想式傾聽。口語人強調集體記憶,處在持久的聯想思維的狀態中,這樣的認知結構有助於比擬和神話的形成,神話使一個社羣生活和故事裏無限多相似的事情大大濃縮,簡約為一次敍事。私人的信息所有權和控制則是的書面文化的區別性特徵之一。
口語人用身體傾聽,我們首先靠身體的模仿來學會和理解意義。口語型思維貼近人類生活世界,規避抽象概念。口語型的聽搜尋形象而不是概念,是人而不是姓名。口語型話語的構建圍繞敍事,口語的聽者喜歡戲劇性。
口語型思維是“有同感的和參與式的”。口語型傾聽的焦點是交談者之間的距離,不是聲音的源頭。口語人的自我並沒有缺失(丟面子時感觸強烈),但遠不如書面文化的自我強大。
讀寫文化的聽是良好訓練的思維。對於讀書寫字的人來説,思維首先是在靜默的腦子裏構建言語。訓練有素的腦子的主要任務是清除噪音——不必要的信息,以便為專門化的回應讓出地方。受讀寫訓練的腦子會被引導在思維中處理信息,而不是在行動中處理信息。思考問題時,受讀寫訓練的腦子在語詞中展開,而不是在現象中展開。在語詞和句子裏,受讀寫訓練的腦子用功能組織思維,而不是用比喻組織思維。學校受字母表文化宰制,説話必須要生成信息而不是感覺、知識,不是情感、結構和節奏。**在“真實生活”中,沒有人像大學教授那樣説話。**儘管如此,老師對我們的傾聽方式還是產生了這樣的影響:我們大多數人繼續用課堂訓練的那種語法課上分析句子般規則、正式的方式去解讀日常生活的意義。
默讀是內部語言活動。我們通過文本刺激的視覺,內部語刺激的聽覺來捕獲意義。內部聲音既是解剖器又是解讀器。默讀提供了一個短期記憶容器。大腦需要預料下一步會出現什麼,而內部語言以短期記憶的方式保存眼前的語詞,使之能被分析和處理以解讀意義。閲讀句子的第一次接觸是經驗,內部言語產生的第二次接觸是意義。默讀提供“恍然大悟”或再看一眼的聽覺感知。
屏幕技術:看屏幕而不是看書頁所產生的物理效應
新媒介語境下,意識會慢於身體的反應,而計算機智能會記錄身體的反應、傾聽。電視對身體説話,而不是對腦子説話。刷抖音時,手指機械般上下滑動。面對屏幕,我們受電視腦主導。
電視的主要作用在於媒介層次,不是內容層次。電子掃描線不停地閃亮,電視節目不停地變化和切換刺激定向反應(定向反應是刺激我們,防禦反應使我們退縮),吸引人們的注意力,卻未必使人滿足。對於電視,我們難以應對初始的刺激,電視激起我們快速的定向反應,卻不容我們有完成感覺閉合的時間。
電視的快速變化(視角無解釋的變化,圖像和文本不可預料的來回逆轉)使人的語言的實現受到損害。觀者被驅趕着從一幅圖像到另一幅圖像。結果,觀者再也追不上,個人的行為和反應處在高亢的生理狀態,換來的是理解力降低。觀者就成了外部力量(快速的視聽刺激的序列)的受害者。電視消除距離的效應,刺激和反應的間隔消除。我們清醒的腦子裏處理信息的時間被消除了,電視留給我們思考所見畫面的時間少之又少。完成複雜刺激的定向反應閉合,腦子至少需要半秒中,但電視不容許觀者有這半秒中,赫莎斯圖姆稱之為“失卻的半秒綜合徵”。
電視引發的是定向反應,定向反應被編織進了神經系統,即身體感受到的意義。焦慮時會停止呼吸,害羞時會臉紅,我們感受到的意義很少是有意識的,但它在後台調節和決定着我們對日常事務的總體反應,意義先於邏輯。
電視、互聯網成為主流媒介,生活在其中的我們涉獵一切,並不專注,因為我們匆匆掃描,跳躍前進。它威脅着我們通過讀寫獲得的神聖的自主性。
看電視要求深度介人,觀者的大多數反應都不由自主,這證明了消費者和生產者權力關係的變化。閲讀時,我們掃描書,我們在控制書。看電視時,電視在掃描我們,“讀”我們。我們的視網膜成為電子束的直接轟擊目標。掃描遇見掃視,人與電視機目光接觸時, 電視機那一瞥更有力。 在電視機前,我們的防禦力下降了,我們變得脆弱,容易受多維感知的誘惑。因此,電視的最佳時間可能就是“黃金時間",即填飽觀者腦袋的時間。正如紐約市廣告經理和電視 批評家託尼.史華茲(Tony Schwartz)所言:“廣告不是看世界的窗口,而是看消費者的窗口。
肌肉下層反應,“掃視”與“掃描”。”電視教會兒童“快速撇幾眼”,而不是書籍要求的按順序掃描式閲讀。兒童以快速瞥幾眼的方式來理解印刷品,這行不通。於是,學會閲讀是困難的,艱苦的,使他難以容忍。他們“把目光投放在”頁面上。不是訓練有素的讀者的那種典型的眼球掃視運動。他們收集電視上碎片信息,建構圖像,但卻沒有建構理解意義。
電視是觸覺的延伸,媒介即按摩。電視觸摸我們,將其意義揉搓到我們的肌膚之下。電視偏愛重複,不喜歡分析;神話偏愛重複,不喜歡事實。電視將其偶像烙印在我們的心靈上,烙印在我們城市的牆上。同質化通過電視呈野火燎原之勢,因為沒有人想成為時尚的落伍者。任何大型購物城都是一台行走的電視,聲音、顏色和形狀是我們集體感知力的表達。但另一方面,追逐日常瑣事的電視節目一夜爆紅,也説明,電視在一定程度上為我們進行思考,可能是個人蔘與我們集體思考的入口港。
電視的心理影響是語境和個人信息處理的程序都被外化了。書面文化時代,體內字母表程序以半永久性的方式影響着視覺系統的組織,心理的框架即時間和空間的透視法組織居於體外。電視以後,編程從外到裏起作用。框架是二維電視屏幕,透視被抹掉了。觀察點是由攝影機提供的,個人沒有觀察點,不能改變視角。電視屏幕是一個嚴格的感知框架,因為剎那間,它就框定了能被看到的東西,使觀者的目光聚焦,注意力集中,電視完全決定着信息處理和發送的方式。
攝像機成為電子筆,我們可以用攝像機“寫下”自己的想法。個人電腦的普及被視為個人在電視主導的社會里必須進行的抗議。我們要恢復自主權,計算機在一定程度上恢復了電視和字母表心態的平衡,它提供的是一種電子書,電腦容許我們做出回應,界面成為關鍵。計算機生成了一種中級的認知、程序互動的橋樑以及外部世界和內部自我的胼胝體。
浸淫式電影體驗與夢境是情緒性情境意識的典型特徵。娛樂治療,電影為集體服務的功能正是夢境為個人服務的功能。看電影誘發觀者類似的肌肉下層反應,把認知經驗轉化為神經肌肉活動,有助於解讀影視節目。也就是看電影裏疑惑的表情和奇怪的態度時,你在模仿那樣的表情和態度。賈科莫 裏佐拉蒂的鏡像神經元系統理論是移情和具身模仿的基礎。
技術革新可能是倒置鏡函數的一部分,反映的是神經元的鏡像功能。
媒介與性別:控制你的內心。避孕藥是反向的“斷奶”,母親擺脱生育的“斷奶”。但同時生活成為商品,核心家庭成為藝術形式。
女人聽覺敏鋭,男人視覺強。女人用身體傾聽整體情況。女人的世界有一個感受細微壓力的豐富結構,維持着身心的平衡。男人對語言和生活持工具性偏重,女人對語詞、聲音、人和事有一種關係性偏重。女人對語義的把握多半是靠感覺,男人對語義的領會多半是靠思維。電子媒介推動婦女前進,從廣播時代走到社交媒介時代。電視尤其是偏重關係的媒介,把女性推進電視連續劇、脱口秀和廣告的世界,賦予她們婦女解放運動的方式方法。計算機固有的工具性提升了男性的技能,其交互式特徵又邀請女性走向音樂會。
互聯網透明性使我們回到了羞感文化,羞感與罪感取決於你為誰負責。羞感是個人對社羣負責,如果沒有人知道你幹了那樣的事,你不必過意不去。罪感文化,個人對自己負責。你做了錯事,別人是否知道無所謂,你會自己感到難過,你對自己的命運負責,你對自己犯罪了。
所謂數字無意識即是有關每個人可提取的潛在數據庫,是“有關你的而你自己不知道的一切”,集體無意識集中在人們講述的故事、文獻重述的故事,分佈在神話和原型的集體記憶裏,偶爾在意識中浮現。數字無意識特點:線上數據具有內在性,持久性,可及性。瞬間擴散,全球擴散。可以在真實時間裏蒐集和重構,在有意識層次上浮現出來。
網絡時代,我們注重隱私保護和聲譽資本,智能手機是我們身份的標識。我們不斷外化自己的認知和情感官能,社交媒體在“發佈”我們。身份在社交媒體裏的建構是自我在身體外的投射和分佈。
路邊的浪漫故事:電視和計算機在電子高速公路上成婚。
新媒介語境下,電視機的角色是把一個聚焦的集體的信息處理設備送進每個人的家裏,把觀者帶進現場。電視的發展從廣播走向窄播,最後到觀者的直接輸入。
互聯網,第一階段,是自下而上的佔領,媒介公司簡單的將紙質版搬運到網上。第二階段,自上而下的佔領,數字原住民公司和寡頭公司網絡霸權。互聯網不是去中心化的服務,而是成了中心化的空間,它被寡頭壟斷佔領了。
電視電話系統是把智能集中,在地方中心局、移動基站、有線電視點和廣播中心集中,只給用户一個簡裝的商品終端,電話機或電視機。而互聯網就是大腦。
互聯網按比特付費,網絡靠竊取時間和注意力“購買”用户,而時間和注意力是短缺資源,與無限的比特資源衝突。
信息通用存入市場,信息使用卻增值、不耗損;技術發展的不透明度和個人數據日益增加的透明性不對稱,我們需要對數字原住民公司(谷歌)進行斬首。
從泡電視的人到衝浪的游擊隊。視頻時代,流行用户自生產內容。
以交互式廣告為主的信息商務模式,其基本信息免費,額外服務收費。
我們亟需過濾器。網絡上,知識可以隨意獲取,既然如此,何必學習?無知不再是觸發器(走向知識),而是在成為行為範式。
激光、光線和電磁場是新的智能構成材料。超高速處理器加入高速度整合,整合的標準很快統一,這就是現實的實質。我們文明的大逆轉正在發生,這是有意識領域和無意識領域之間的逆轉。
互聯網發明以來,我們佔據三種空間:身體——物質環境;心靈——認知空間,想象和思維的私密環境;數字空間——整個網絡。有了共生自主系統以後,我們將要被完全同化,與機器協調,不再區分機器和我們,就像我們不再區分眼睛和自己一樣。
屏幕模擬認知,形象外化,身體和心靈裏只剩下反應和情感,這就是客觀的想象。
虛擬現實是一種同步共享的現實,其目的就是用思維來控制外在的心理模擬。
未來,界面逐漸隱去,電子直接注入神經。
數字技術超越屏幕技術,正在虛擬化現實。整個世界都是我們意識的延伸,“理論人”消失,“參與人”出現。
技術融合既增強人又增強機器。共生自主系統是一種在吸收整合數據的基礎上,為個人和社羣提供服務的系統。我們讓渡給機器的自主性越多,我們留給自己的自主性就越少。
連續的虛擬現實組成賽博空間。
模擬思維智能框架和數字智能框架:計算機技術的新趨勢。
在生物網絡模型和人工網絡模型的快速互動中,技術和心理的鴻溝正在縮小。
數字式計算機聯繫於人的左腦的時間的分析式處理,模擬式計算機聯繫於右腦的空間的整體式處理。分別配之以專家系統和神經網絡。
有了神經網絡,我們的視覺、觸覺、聽覺和嗅覺的延伸不再是被動的管道;它們正在成為搜索的假體,被賦予了決策的意向和能力。
我們的大腦不必快,只要聰明就夠了。我們成為“老泡在神經網絡裏的人。”
算法倫理是不可忽視的重大問題。現在的危害是:自主性,機器決策越多,留給人決策行動的餘地就越少;個人的思想產權,人工智能完全能追溯我們的思想,我們不再是自己思想的專屬所有人;心理的內在性,我在清空我自己,把自己扔在社交媒體上。機器在獲取我內在的認知功能,記憶、智能和想象力。聲譽,透明時代使每個人裸露到大街上展示。
在一個成熟的數據統治文化裏,我們不會變成王者機器的伺服機制,我們不必服務貪戀權力的技術君主的寡頭政治,我們不會為爭奪什麼優勢而互相攻伐。
媒介與文化裏不同程度的現實性。
技術向現實性發起進攻,自我和靈魂無處不在。
網絡領域,信息豐裕,新聞不僅在數量上被稀釋(在內容的流通中被衝散),而且在質量上也被稀釋了(聳人聽聞的八卦繞開準確性)。
媒介生產現實性,形塑它、扭曲它、出售它。隨着參照物、所指物的消失,無論宣示什麼都是真實的,
速度的壓力:加速和危機
技術加速,社會原子化,自我標榜現象顯著;以及內容相對於形式的貶值,線上假新聞層出不窮。
電能照亮一切隱蔽的地方。
巴別塔與耶利哥,技術和心理災變的設計隱喻。在自身重量和速度的積累下突然達到逆轉點。逆轉是變革,形塑人類的嶄新形象。
字母表控制統治階級尤其商人階層之後不久,縱向的封建等級制度逐漸向橫向的民主制度轉變。
電能本質上是內聚和內爆的,正在走向全球化的不是世界,而是我們。
而我們的遺傳密碼是人類下一個層次的通用語言。
我們淪為工業-軍事複合體的人質,已長達幾十年之久,如今又遭受一種身體被攫取的新威脅,這就是工業-醫藥複合體的威脅。
藝術不失為一個好援手。藝術要求我們多看,多聽,多感覺。
火山似的藝術
藝術是集體無意識的產物。每當新技術挑戰社會現實,藝術就像火山一樣爆發了。藝術家在心理感知層次上拷問新技術,其效應,我們是誰?它們將對我們做什麼?它們如何反映我們?它們如何改變我們?
藝術是反作用力,對新技術的破壞效應起平衡作用。藝術亦是技術的隱喻。
藝術並非總是能恢復曾經失去的平衡,但它總是能嘗試給被擾亂的文化賦予形態和意義。
在穩定的文化裏,技術週轉緩慢,支撐和控制文化的是國家。(如古希臘伯里克利黃金時代),其間,社會意識、通信的基礎設施和國家控制開始拼合在一起。
技術革新加速時,市場力量就接過手,。集體和諧和心理感知的任務就交給流行文化了。
技術高速運動,技術本身控制市場,進而控制文化。
技術本身成為技術社會的藍圖,人把自己放到市場上,這就是“影響者”紅人的所作所為。
技術性的藝術正在進人火山作用的第二個階段,岩溶還在湧,但冷卻得足夠快,使人能接近了。這是抱有偉大期待的時代,希望更好理解世界複雜性的時代;對個人而言,這個世界太大;對集體而言,這個世界太小。作為人,我們正在尋求拓寬了的自我感知,這樣的感知與我們的技術幻肢的全球範圍相當。作為一種世界性的多元文化,我們正在尋求整合的模型,以超越語言、倫理、政治、宗教和經濟的差異。我們需要更多而不是更少的隱喻,惟其如此,我們才能認識到,我們的地球不僅是我們的家園,而且是我們的軀體。
全球感知既是對地球的感知,其人性寓於每個人身上,又是對新興時代精神的感知。全球感知是一種環境感知,常靜默無言,卻是地球基本一體的感知,是局部化差異的共同基礎。地球不只是我們的家園,更是我們的軀體,
大眾、速度和賽博文化。
電視形成的總體場域,全體國人在黃金時段坐在電視機前被催眠,大眾文化進一步繁盛,看電視是媒介在大快朵頤,是媒介在“吃”人。
計算機屏幕建立了生物和電能、用户和網絡之間的界面。
計算機加速的時間:過往的時間整合進了宏大的經過延伸的現在時間。
70、80年代,速度文化在傳真機的普及中達到高峯,使我們迅速進入塑形、精簡的企業經營,以高技術的風格和內容為時尚。
賽博文化是大眾乘以速度的產物,視頻技術被計算機技術強化了。
雖然電能是西方技術開發的,但在精神和事實上,電力技術都更接近東方心理,而不是西方心理。技術總是受語境、文化約束。
馬歇爾 麥克盧漢:“當信息以電的速度運動時,趨勢和傳言的世界就成了‘真實的’世界。”
計算機誘發“癮君子”似的、腎上腺上升的生物-心理蝕變狀態(剛關掉計算機就要入睡是多麼困難。)新機器的靈魂。
電視和計算機征服了工業世界,構建了信息明達的特色政策。
經濟的計算機化是通向其他一切變革的關鍵,是當前國家的神經中樞。
電視形成的大眾人同質化,失去了個性。計算機世界的速度人對他人做出反應,強調差異。電視大眾人被廣播網包圍,掉進了意識產業為他挖的坑;計算機上顯示的超速度人無處不在中心。速度人是生產者和自主體,他們的生產和行為都打上了個人特點的烙印。
計算機是個人媒介。商務領域中,產品心理轉向受眾心理,大數據,用户畫像,新的集體人代表總人口中值得市場重視的消費者,集體人的界定因子是可靠的購物習慣,用口味、傾向和態度界定的購物習慣。
分享的思想完全商品化,取代了獲取和消化知識的思想。我們在分享無知。
數字官僚化,公司故意製造距離,把用户和使用它們技術的後果分隔開來,特別和用户數據的命運分隔開來。
行為和反應間隔的縮短正在造成計劃和執行計劃在“真實時間”裏的連續性,過濾器的消失,導致了批評的缺乏。我們沒有用良知的鏡子進行反思的空間。我們不再有內在的良知,而是外在的良知(屏幕)。
我們的硬件即地球的物質現實正在緊縮、內爆,因為技術不斷壓縮軟件操作的時間和空間的間隔。此間,我們的軟件即我們的心理現實和技術現實在不斷膨脹。對無限領域如原子、亞原子、地球和銀河信息的獲取也在膨脹,拓寬了發展中的“深度文化”。假新聞是新興數字技術社會的症狀之一。
賽博文化是速度使人和物倍增的結果。賽博文化的表現是人工智能和基因原子分子探索,含有“看穿”的意思。心理與技術共同演化,全球化是心靈拓展和參考框架拓寬的一種形式,是賽博文化的心理條件之一。全球化首先是心理問題,而不是經濟問題。
計算機和電視網之類的心理技術是在人類發明、制度支持和基本需求的界面處開發出來的。計算機化利用企業和政府,將其作為發展和集成的理想環境。
數字化基於0和1的交替,0和1的交替使用確保萬物的融合、物質、感知和經驗的轉化,產生載體和內容難分難解的融合。數字化是參與式文化,聲譽成了真正重要的資本,各種排名愈發受到人們青睞,這也是數字文化的創新。
通過評價體系和社交媒介,智慧營銷在人們的興趣長尾中找到了自己的地位。互聯網的很多流量不重要,但大多數流量帶走情緒。人們總是隨時準備分享情緒,社交媒體總是邀請人去分享。智慧營銷依靠“用户生成的廣告”,下一波浪潮就是個人數據經濟。
今天,我們的民粹主義的情感已脱離人民,含有伸張“全球本土化”的認同。換言之,這是在全球化的語境下以地域為基礎的、技術中介的認同。個體認同成為“量化的自我”和“不要進我後院”的態度。數字技術使人能獲得日益定製化的經驗。這些經驗常常在虛擬和物質兩個層面重新界定社羣,產生時而本地時而跨閾限的歸屬感。最重要的是,個人就這樣喜歡上了身份認同的虛擬化、分散化,這樣的身份又變形成為數據的集合:掌握這些數據集合的行為,人可以隨心所欲地重組數據、重新建模。
藉助反應性技術,個人既是信息催化劑,又是信息燈塔。這就造成了事物的“節點文化”。節點文化的主要特徵是分佈式、柔性、草根,依靠技術來傳播。這就是為什麼個人浸淫在節點文化裏:個人是支持他的基礎結構的一部分。
設計是技術的公共關係,美化其產品,設計代表並推銷其技術。設計是一種泛音,有弦外之意,是技術的迴音。設計是文化製品可見可聽可感的外部形態,以所謂“文化肌膚”的面目出現。硬件的潛意識轉化為軟件最有效的外部表徵。
設計賦予一個時期統一性。
後現代主義風格自由表達的是人的一種需求,在日益技術化的環境裏恢復恰當的尺度。
電子技術是我們內在自我的延伸。變形機器人是電子機械的流行形象。入侵者被打敗,戰鬥團隊集合,組裝成一個巨型的戰鬥機器人勇士,與異族機器決一死戰的勝利靠的是合作與忠誠,而不是個別機器的收穫。
賽博設計:賽博活動的設計標準
和神經網絡技術結合,虛擬現實可以把自動化推向自主化,把受控條件下的自主權賦予自動化的電子機器人。
賽博設計專應用於生產消費者。社會有機體計算機化,人們需要生產自己的商品,個性化賦權。
虛擬現實是頓悟的一刻,它使公眾明白,連你的幻想也終將遷徙到屏幕上。
賽博人生態學:生物力學
技術在管理我們的時間、空間和自我。傳統的平衡已被打破,文化與自然的關係向文化傾斜了。
我們應塑造人-機器-環境的可持續良性關係,技術必須從使它不顧一切的資本主義力量裏解脱出來,必須服從集體規則的制約。
我們經技術延伸的感知在全球各地運行。此時,存在點的理念市我們能追蹤自己的軌跡。在電子映射物全方位的包圍中,存在點且我們唯一的身體參照點。身處某-地點的物理感是觸覺經驗,而不是視覺經驗;是環繞的經驗,而不是正面的經驗;是綜合的經驗,而不是排他性的經驗。觀察點使我與現實拉開距離,與之不同的是,我的存在點成為我分享世界的切人點。
身體內外的交叉流動,人吸入複雜信息,呼出經過轉化的物質材料。
環境不再是人類活動的中性容器。環境由“信息”構成,正變得“聰明”;經媒體披露,一切都進入公眾視野了。
數字孿生體進入賽博人生態學。
數字李生體要為它的物理副本(physical counterpart) 運行。但一個數字李生體只容許和一個肉體的人相聯繫,反之亦然。一個數字李生體只代表一種中性而平衡的數據選擇,其中包含的是有關此人一切視角、信念或意見的組合。數字李生體必須要保護其物理副本的隱私,但要保存其活動記錄,以便在有合法理由或授權時容許人人都享有透明和公平的司法權。數字李生體不能獨立於其物理副本運行,但它能以數字助理的身份豐富人的行動能力。在設計和能力方面,一切數字李生體起初都應該是平等和類似的,因此,沒有任何一個孿生體能從不公平的優勢裏獲益。後天的培育能養成一些差異。數字李生體的服務必須由非營利性組織來提供,目的是要讓人人開發數字李生體的機會平等。
集體智能:互聯網的崛起和地球村
麥克盧漢:神經系統的電力延伸生成了有機體互聯結構的統一場。麥克盧漢指地球村是遠程通信社區。遠程通信施加了一種強制性聯繫,生成了內爆且潛在外爆的局面,將其強加在我們身上。我們越具有全球意識,就越意識到自己的地方身份,並越要保護它,這就是全球化的悖論。高度的地方化是高度全球化的必要補充。
即時性,即時的通達和反饋,我們成為電子游牧人。適應期的消除,我們還來不及重組自己的生活,來不及打造我們的制度性回應,技術創新的社會、政治、文化後果就已經壓在我們身上了。
現代性通信使必要的時間遲滯不復存在,使所有的文化都陷入了永久性時差的窘境之中。
治理世界的是思想、感情以及文化和技術表達,而不是軍事力量。在書籍時代,語言的控制總是私人的事情,但在電子時代,語言的控制變成公共性和口語式的。互聯網既是口語的又是書面的,既是私人的又是公共的,既是個人的又是集體的。
從中世紀到理性時代再到心靈時代。
中國在世界舞台上扮演了慈父的角色,它將要和瞎折騰的美國大叔競爭,和雄心勃勃的印度大嬸競爭,同時又要照顧歐洲或老或少的國家。
交互性即是觸覺。技術延伸不是信號傳輸的純輔助手段,而是關係的形式、模型和型貌。數據統治,算法管理成為未來趨勢。
我們就是審視自己的地球
衞星改變了看地方事件和全球事件的觀點。衞星是“上帝之眼”,為我們每個人提供了全 景視域,它們忽視國界,用基於大型技術-文化場的心理取代我們習慣的以陸地為本的心理。它們只尊重區隔人居區和非人居區的邊界,比如陸地 和海洋的邊界,給大陸視角加上權重。衞星生成了使人適應國家意識和國際意識的新情感和新意識,為世界提供一種電氣肌膚,在巨型的關係網絡中收發人類事務的敏感信息,養成我們對世界各地感知的統一性和透明性。
情感和情緒成了我們數字形象和人格形象成長和存活的基礎。如果沒有情緒,整個社交媒體就要崩潰。網絡世界是衝動、慾望和挫折的整合系統,以光速運行。
存在點與態度的連接緊密而直接,態度是存在點的外表面。存在點既是發送點,也是接受點。它既感知世界,也感知自我,世界和自我之間沒有精確的極限。
態度是最直接可用的管理自我和世界之間空隙的人手段。態度是本體感受的社會面具,有兩個維度:反射和投射。
積極思考的概念倚重的是觀察點,而積極態度倚重的則是存在點。
集體共同掌握命運有一個要求:社會在新興自組織一致性的基礎上實現重構。
“在電力時代,我們身披全人類,人類就是我們的肌膚。”這就是從觀察點轉向存在點的社會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