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黨史教研部主任張海蒲教授1986年考察長征論述_風聞

張海蒲

在紅軍長征勝利五十週年前夕, 我和省委黨校長征電教片攝製組的同志一道, 從井岡山下的桂東縣出發, 翻越五嶺、數渡湘江, 歷十三個縣、市, 行程二千五百餘里, 追尋了當年紅軍長征在空谷獷野中留下的足跡, 諦視了他們在人民羣眾中刻印的豐碑。天翻地覆、滄海桑田。然而這足跡, 這豐碑, 使我宛如置身於三十年代感慨方千。

材卜桂東縣寨前城, 位於井岡山。一九三四年八月十一日, 紅六軍團九千餘人從江西省遂川縣橫石出發突圍後, 不顧驕陽酷暑, 日夜兼程, 連續突破敵人三道封鎖線, 到達寨前墟。次日上午, 在這裏的漚江河灘上召開了連以上幹部大會, 慶祝突圍勝利, 誓師西征, 正式宣佈紅六軍團建制和領導成員。五十二年後, 當年六軍團誓師西征的沙灘, 如今已變成了一片良田。我們訪問這裏時, 羣眾介紹説, 當年紅六軍團紀律嚴明, 嚴格遵守“三大紀 律、八項注意”,吃了羣眾的糧、菜, 燒了羣眾的柴, 用了羣眾的什物, 都以高於當時市價付了銀元或蘇維埃紙幣。

我們在桂東縣革命陳列館, 還看到了當地羣眾冒着生命危險保留下來的一九三四年“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銀行湘贛省分行" 發行的紙幣和一九二二年, 一九三二年鑄造的銅幣。不拿羣眾一針一線的紅軍光輝形象, 頓時栩栩如生地閃現在我們面前! 我們沿着迂迴的山路, 到了汝城熱水墟。這裏是中央紅軍在江西突破第一道封鎖線後, 先頭部隊於十月三十日進入湖南的第一個墟鎮。它位於縣城以東七十餘里, 四周羣山聳立, 竹木葱籠, 溪流串連。在三平方公里內有高達攝氏九十一點五度的大片地熱水温泉, 處處水珠翻滾. 熱氣冒騰, 自霧繚繞。

還是清明時節, 這裏就已棉桃累累, 鮮紅的西紅柿掛滿枝頭。當年紅軍佔領熱水時, 召開羣眾大會, 寫標語、畫漫畫、演戲、唱歌, 宣傳我們黨的政治主張和紅軍的性質, 揭露國民黨反動派的罪行, 組織領導羣眾打土豪, 分財物, 號召羣眾參加革命, 翻身求解放, 象温泉一樣熱氣騰騰。漫步汝城漆頭, 紅軍寫的“共產黨十大政綱”和“國民黨 1·大 罪 狀”,至今字跡分清晰。據説汝城全境尚保留有紅軍標語一百四十多條, 壁畫三幅。紅軍所到之處, 都受到羣眾的歡迎和擁護。不少青年自願參加紅軍, 僅延壽鄉白雲村就有三、四十個青年參加紅軍。在延壽, 在嶺秀、在監洞,· ·…許多地方的農民目着胡鳳璋匪部清鄉搜查的危險, 掩護紅軍傷病員, 幫助他們治傷治病。農民鄒思武一家就掩護了十五個傷員治傷。正是這種軍民如魚水相融的關係, 才使得紅軍在長征路上能戰勝險陽., 午取 f l ).利。

 我們調查了紅軍在延壽、文明司戰鬥和休整的情況後, 直趨宜章。宜章富有革命傳統, 一九二八年一月, 朱德等領導的湘南起義, 便是在這裏發生。我黨早期工人運動主要領導人之一的鄧中夏, 也誕生在這裏。中央紅軍於十一月佔領宜章城後, 馬上成立了縣蘇維埃政府。這是中央紅軍在長征路上成立的第一個縣級蘇維埃政府。在宜章還先後成立了良田等三個區蘇維埃政府, 發展了四十二名黨員, 建立了三個秘密黨支部, 組織了六十多人的游擊隊和百多人的武裝赤衞隊。在白石渡有一百六十多名鐵路工人和一百二十 名青年 農民參加紅軍。毛澤東同志説, 長征是宣言書, 長征是宣傳隊, 長征是播種機。紅軍在宜章, 在湘南播下的革命火種, 始終沒有熄滅。直到解放戰爭時期, 已發展成燎原之勢; 武裝暴動, 風起雲湧。在黨的領導下組建的湘南遊擊支隊和湘南遊擊司令部主要 的人民武裝, 在配合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湘南地區的鬥爭中, 作出了貢獻。曾經兇狠地追“剿”紅軍的胡鳳璋也被湘南支隊和粵北支隊擒拿正法了。

離開宜章, 我們經嘉禾繼續沿着紅軍足跡西進。途經藍山、寧遠到達道縣。進入道州城首先看到的就是留在滾溪河畔滾溪祠( 即文廟 ) 照牆上的童體書法—紅軍標語: “工農革命勝利萬歲 ”,“工農革命努力奮鬥”。縣委黨史辦盤主任告訴我們: 這條標語是紅軍主力撤離縣城時, 幾位紅軍小戰士借來桌子、梯子, 由一位年方十四歲的小紅軍戰士冒着敵人的槍林彈雨寫下的。剛寫完標語敵人就衝了過來, 這幾位紅軍小戰士當場被敵人殺害了。其中一位小戰士腸子流出來了, 還在大聲呼喊: 紅軍會勝利, 白軍要完蛋 ! 直到閉上眼睛。類似這樣的標語, 據道縣一九三五年五月縣政府會刊記載:“紅軍過後, 城鄉標語觸目皆是。”縣委、縣政府很重視 用紅軍不畏 艱難, 不怕犧牲, 堅韌不拔, 百折不撓, 對革命理想和革命事業無比堅定和忠誠的崇高精神教育人民。

去年, 他們在全縣巡迴舉辦了紅軍長征經過道縣展覽。我們特地前往參觀。展覽向人民羣眾宣傳了當年紅軍長征在道縣的英勇事蹟。突出介紹了紅五軍團三十四師為掩護整個中央紅軍順利渡過湘江, 自己被敵人截斷陷入重圍, 被迫向道縣方向退卻, 最後終因彈盡糧絕大部分壯烈犧牲。師長陳樹湘腹部負重傷不幸被捕。為了嚴拒敵人的侮辱, 他用手從腹部受傷處掏出腸子拉斷, 壯烈犧牲。敵人割下了他的頭, 掛到長沙小吳門。這種可歌可泣的共產黨人的高風亮節永垂青史! 

展覽還反映了巡縣人民給紅軍帶路、挑擔, 送茶 送飯, 掩護搶救傷員的感人事蹟。農村婦女羅素貞, 丈夫參加紅軍, 自己為紅軍挑送物資, 從道縣出發, 途經湖南、廣西、貴州十七個縣, 歷時四十一天行程二千五百餘里。英名留千古, 浩氣貫長虹, 人們將永遠銘記着他們的功績 ! 四月二十二日, 我 們在全州至興安的湘江兩岸實地考察五十年前紅軍血戰湘江突破第四道封鎖線的雄壯場景, 令人難忘。

湘江發源於廣西海陽山, 由南向北流至興安附近, 這一段稱為海陽河。秦始皇為完成統一中國大業, 在這裏開挖靈渠, 將滔滔海陽河水三分南入灕江, 奔向南海, 七分北去入湘江, 東匯東海。一江分流入兩海, 貫通中國南北, 這在中國是獨無僅有。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紅軍經過激烈奮戰, 控制了興安以北的界首至全州以南的屏山鋪之間六十里湘江兩岸。紅三軍團五師個團和一個炮兵營在新墟阻擊桂軍兩個師向我左翼進攻, 掩護部隊通過湘江。在師長李天佑指揮下, 經過三夭兩夜激戰, 完成任務撤退時, 三千多人的兩個團和軍委炮兵營只剩下不足千人了。在此同時, 紅一軍團 一、二 兩師在腳山鋪阻擊湘軍四個師。這是一個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的小村, 北距全州十六公里, 全州至興安的公路從村邊通過。公路東西兩側排列着兩公里多長的兩列山嶺,八個山頭。紅一、二兩師就利用這一天然屏障自十一月二十九日起, 在此阻擊湘軍四個師向紅軍右翼的進攻, 鮮血染紅了整個山頭。在激戰中, 五團政委易蕩平身負重傷。這時, 敵人端着刺刀上來了, 蕩平同志要求他的警衞員打他一槍, 警衞員淚如泉湧, 豈能忍心對自己的長、同志下手呢 ? 蕩平同志奪過警衞員的槍, 實現了他決不當俘虜的誓言。

我們訪問的最後一站是我省西南邊睡的通道侗族自治縣。中央紅軍通過這裏時, 召開了通道會議, 中革軍委多數同志接受了毛澤東的正確主張, 放棄到湘西與紅二、六軍團會合的原計劃, 改向敵人力量薄弱的貴州進軍。通道會議在何處召開的 ? 目前有四種説法: 一是雙江鎮, 二是縣溪鎮, 三是芙蓉, 四是播揚。我們這次實地考察了前三個地方。雙江鎮是現在通道侗族自治縣縣政府所在地, 當年這裏屬綏寧縣轄; 縣溪鎮是當年的縣城。芙蓉是包括了三個村在內的一大片地方的總稱。

我們認定, 通道會議是十二月十二日在芙蓉召開的。 因為十二月十二日十九時半中革軍委給各軍團發出向貴州進軍, 並相機佔領黎平的“萬萬火急 ”電報, 表明是經過集體討論決定的, 而在此前後發給各軍團的電報都是朱德署名的。從十二月十一日、十二日朱德關於各部隊行動路線的電報和陸定一《 長征大事記 》,伍雲甫日記等記載中看, 軍委一、二縱隊在十二日只通過雙江鎮, 嗣後一縱隊到芙蓉, 二縱隊到金殿。而軍委一、二縱隊未到縣溪鎮, 到播陽已是十三日了。可見十二日軍委一縱隊正在芙蓉, 十九時半的電報就是從這裏發出的。至於通道會議在芙蓉的具體位置, 我們認為是芙蓉的木林庵。木林庵是座落在半山腰的一個獨立庵堂, 前面有一條小溪, 站在這裏, 整個芙蓉盡收眼底。這些特徵, 完全與一些老同志的回憶相吻合。木林庵當時有十七間房, 只有兩個和尚, 可以住下幾十人, 可惜一九五八年已被拆毀。

如果説長征途中的遵義會議, 是我黨我軍新勝利的起點的話, 那麼通道會議, 通道轉兵便是黎平會議、遵義會議的醖釀和準備。 湘、粵、桂邊界之行結束了, 但這對歷史的思念以及歷史的啓示, 卻深深地銘刻在心頭, 激勵我們在新的長征中取得更大勝利。

紅軍長征出發時的人數: 紅一方面軍長征出發時, 究竟有多少人 ? 一直存在着爭議。今據一九三四年十月八日紅軍花名冊統計是 8 6,8 59 人。 .其中: 一軍團19,880 人, 三軍團1 7,8 0 5 人, 五軍團 1 2,1 6 8人, 八軍團 1 0,9 2 2 人, 九軍團 1 1,5 3 8 人。此 外, 還有兩個獨立縱隊: 軍委縱隊 4,6 9 5 人; 中央縱隊, 有時叫軍委第 二 縱 隊,9,8 5 3 人。這些數字中不包括花錢僱來的挑夫, 這些人有時只僱用一兩天就遣散了。據説, 這些數字是首次公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