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欠武漢一個道歉_風聞

　　作者 | 向由

　　新冠病毒從開始肆虐人間，至今快要一年了，但我們仍未知道，它的起源究竟在哪兒。

　　或許有人在想，難道不是武漢嗎？

　　這還真不一定。

　　科學家們仍在對病毒溯源，結論或許出人意料。

　　11月28日，德國病毒學家亞歷山大·凱庫勒接受採訪時説，目前在全球流行的新冠病毒變異毒株，99.5%的可以追溯到意大利北部——不是武漢。

　　換言之，目前在全球肆虐的新冠病毒，“本質上（意大利北部）那裏才是起點，全球大流行的起點並不在武漢。”凱庫勒説。

　　亞歷山大·凱庫勒在接受德國ZDF電視台採訪時表示，他認為全球大流行的起點並不在武漢

　　這個説法看似驚人，但他不是信口開河。

　　早在11月11日，意大利一份研究報告揭示，在去年的9月份，意大利就出現了疑似感染新冠病毒的人羣。

　　這是因為，在對新冠病毒受體結合區域的特異性抗體進行檢測時，去年9月的一批血液檢測結果為陽性。該研究發表在科學期刊《腫瘤雜誌》上。

　　意大利的這份研究，反映出武漢的冤情。

　　3月17日，在美國國務院舉行新聞發佈會上，國務卿蓬佩奧把新冠病毒稱為“武漢病毒（Wuhan virus）”

　　在最早，新冠病毒被叫做“武漢病毒”。這就好像是，在案件還沒調查清楚前，一個人就被看作了“嫌犯”，更甚至，在輿論上已把他列為罪人。

　　好在，科學家們沒有放棄追查真相。

1

　　“禍因”意大利？

　　意大利的這一次溯源研究，有它開展的理由。時間回到今年2月，意大利在最初就有“1號病人”之謎。

　　據媒體報道，意大利的第一個確診患者，是在2020年1月30日從中國過去的遊客。接着，2月20日，意大利出現第一例本土患者，他沒有旅行史，也沒有病患接觸史。

　　頗為奇怪的是，在出現輸入型病例後第二天（1月31日），意大利總理朱塞佩·孔特就下令暫停了中意航班，也就是説，意大利是歐盟中第一個進入緊急狀態的國家。

　　出現本土病例後的第二天，2月22日晚，意大利政府又下令“封鎖”了包括倫巴第、威尼託等11個城市，限制5萬人的出入。在這時，意大利的防疫政策不可謂不積極。

　　但這沒有遏制住疫情蔓延，甚至也沒有減緩它的趨勢。意大利確診人數迅速上升，一週後就達到530例，兩週後達到5830例。

　　要傳染這麼多的人，勢必有一個“超級傳播者”。

　　那他又是誰呢？

　　“1號病人”找不到，疫情蔓延又如此之快，是意大利至今難解的謎。

　　因此，意大利國家腫瘤研究所 Gabriella Sozzi 教授領導的科研團隊提出疑問，新冠病毒是否早就在意大利存在？

　　於是，該團隊開始了對新冠的溯源研究。

　　到今年11月11日，《腫瘤雜誌》刊出研究報告。論文載明，研究團隊獲取了意大利959名無症狀個體的血清，採集的時間是從2019年9月到2020年3月。對於血清，團隊進行了新冠病毒特異性抗體的檢測。

　　11月11日，《腫瘤雜誌》發表了他們的研究結果，發現意大利去年9月份就出現了SARS-CoV2受體結合區域特異性抗體呈陽性的人羣

　　抗體檢測，也就是血清學檢測。人體在感染新冠病毒後，1-3天內因免疫系統起作用，會產生IgM抗體，2-3周後，會產生IgG抗體。

　　研究的結果令人意外。論文載明，在整個被調查的血清樣本中，有111份呈新冠病毒抗體陽性（IgG/IgM），約佔檢測個體的11.6%。

　　其中，2019年9月到10月採集的血清樣本中，出現了50份陽性血清——這就把新冠病毒可能出現的時間，推到了更早。

　　論文顯示，最早的陽性血清呈IgM陽性，是在2019年9月3日、採集於意大利東北部的威尼托地區。

　　更讓人驚訝的是，在111份陽性血清中，有6份具有中和新冠病毒的功能。

　　我們知道，“中和抗體”是特異性抗體，不是感染者就不能產生。那就意味着，意大利的疫情源頭，現有證據顯示它另有出處。

2

　　另一個可能

　　雖然有了這份研究報告，但結論還不一定。該研究引起了世衞組織的重視，11月16日，世衞組織表示，將聯繫論文作者討論和安排進一步的研究，尤其是對“中和抗體”的驗證。

　　但要知道，病毒的源頭溯及，本就不是很快能夠做完的事。2003年的“非典”疫情就是一例。

　　“非典”是在2002年冬天爆發的，過程中一度傳言，稱病毒的來源是果子狸。隨後，果子狸遭到了大規模捕殺，但是現在，我們知道它只是中間宿主。

　　真正的“罪魁禍首”——中華菊頭蝠——在它被最終追查到時，已經是2013年。疫情過去10年了。

　　資料圖片：中華菊頭蝠

　　還需注意的是，雖然它叫“中華菊頭蝠”，但這不意味着“非典”起源於中華。此類蝙蝠在中國有，但在東南亞國家和地區也有。

　　真正的“零號病人”在哪裏？至今是謎。

　　科學的病毒溯源工作講求嚴謹，所以，截至目前，新冠病毒的起源地仍未確定。我們不能在冤枉了武漢過後，又繼續冤枉意大利。

　　但是，意大利團隊的這份研究，可以給疫情的傳播以新的啓發。

　　11月18日，德國的病毒學家亞歷山大·凱庫勒，接受德國ZDF電視台採訪時就談到，目前在全球傳播的新冠病毒變異毒株，有99.5%的比例是可以追溯到意大利北部地區的。

　　亞歷山大·凱庫勒在接受德國ZDF電視台採訪時談到，目前在全球傳播的新冠病毒變異毒株，絕大部分可以追溯到意大利北部地區

　　這就是説，對病毒的傳播路徑，現在的“疫情地圖”或許錯了。

　　現在流行的新冠病毒，可能是從意大利出發的，而不是中國武漢。凱庫勒表示，追蹤的“錨點”是病原體的一個特定突變，這在業內被稱為“G突變體”。它會導致，病毒具有更低的傷害能力，但同時具有更高的傳染能力。

　　不過，由於對“中和抗體”的驗證還沒落實，意大利團隊的研究結論尚未確定。所以在這裏，可以把凱庫勒的觀點當作事實的“另一種可能”。

　　科學研究中，假設並非沒有意義。

　　從凱庫勒的觀點出發，可以解釋許多難題。比如説，為什麼在疫情初發時，各地的新冠病毒傳染性如此不同？為什麼在各個國家和地區的統計中，無症狀患者與確診患者的比例如此不同？

　　從凱庫勒的觀點看，大流行的源頭不止一處，那麼流行的毒株也就不同。他表示，意大利北部的毒株傳染性更強，但致病性較弱。那麼，各地疫情的不同是源於不同的毒株性質，上述的難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此外，凱庫勒的觀點還能解釋，為什麼歐洲的“第二波疫情”來勢洶洶，日增的確診患者在十萬以上，但是，“重症現象”卻明顯減少？

　　意大利衞生部的工作人員正在對奇蹟廣場進行消毒工作

　　同樣的理由，這是由於毒株的不同。而在中國疫情早期，毒株顯示出較強的致病性，但它的傳播已經在中國被掐斷了。

　　當然，對新冠的溯源與追蹤還沒有結束，以上只是基於凱庫勒觀點的延伸。最終塵埃的落定，還需科學界進一步研究。

3

　　“欠一個道歉”

　　仍需強調的是，新冠病毒的源頭尚不確定：既沒有確定在武漢，也沒有確定在意大利——或許還有其它出處。

　　而武漢，在疫情的未知數最多的時候，卻被扣上了“發源地”的帽子。這無疑是冤屈的。

　　今年2月份，“陰謀論”最盛行時，諸多傳言未經驗證，稱病毒源於野味食客。接着，又有傳言稱，新冠病毒源於實驗室泄露。

　　傳言繪聲繪色，將武漢描述為新冠病毒的“窩”。直到3月18日，鍾南山站出來維護常識，他表示：“病毒源頭和疫情發生地，不一定是一回事”，意即病毒源頭不一定在武漢。

　　但另一邊，“扣帽”的風氣依然盛行。特朗普在推特發言，將新冠病毒叫做“武漢病毒”。他還公開宣稱，病毒是從實驗室泄露出來的。

　　石正麗，中科院武漢病毒所的研究員，就這麼被捲入風暴中心。

　　當時的傳言聲稱，新冠病毒的出現，與石正麗多年前對蝙蝠病毒的研究有關，並質疑石正麗團隊一手製造了新冠病毒，又由於泄露造成了疫情。

　　傳言對石正麗的傷害，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但她隱忍了大半年。

　　7月24日，石正麗正式對外澄清，她接受《科學》雜誌採訪時表示，在疫情發生之前，他們從未接觸或研究過這種病毒，也不知道該病毒存在。她也否認了“零號病人”在她實驗室裏的傳言，石正麗表示，自己團隊的成員，在做過檢測後全是陰性。

　　《科學》雜誌的網站刊登了對石正麗的採訪。她表示：“特朗普欠我們一個道歉。”

　　“特朗普的説法危害並影響了我們的學術工作和個人生活，他欠我們一個道歉”。接受採訪時，石正麗對《科學》表示。

　　石正麗是如此，武漢這座城市，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