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還有人在為方方吶喊?_風聞
暮鼓vermisst-2020-12-02 14:51
轉自公眾號“老蕭雜説”
“很多人還不知道住房問題之嚴重,也不知道它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唯一知道問題嚴重性與後果的,是親歷痛苦的那羣人”。
這是社會學者馬修·德斯蒙德在《掃地出門》一書中所言。漂在一二線城市的諸多年輕人,正在經歷這不堪的一幕:斷水斷電、鋪蓋卷被扔、門被上鎖,忙完一天心力交瘁卻無家可歸。
蛋殼公寓砰然一聲碎裂,引得網上哀嚎一片。作為一個“95後”家長,無法不對這些遭遇無妄之災的孩子們,頓生惻隱之心。
前幾天在網上看到消息説,另一位26歲的北漂姑娘,爬上蛋殼公寓總部的天台,給記者打電話説:“我死了以後,希望大家的錢可以退回來。”
所幸這孩子有驚無險,回想起來還是不免心酸。
不是所有的苦難都值得同情。比如,下面這個女孩在蛋殼的遭遇,便引發了嘲諷和揶揄。坦率地説,我居然也難以掩飾不厚道的笑。
無論如何,這不能説沒有一點現世報的喜感。
今年4月,在作家方方遭暴風驟雨般責難、謾罵和圍攻的時候,我寫過一篇題為《如此仇視方方,你的弱勢不再值得同情》的小文。
當時難抑憤懣,寫下“如此仇視方方,是他們的宿命,他們的弱勢自此不再值得同情”的字句。
甚至在文末不無激憤:“如果以後某一天,不幸再入不堪境地,儘可以張揚你們的戰天鬥地精神,用滿臉紅撲撲的光彩,去感動那些左右和掌握你們命運的人吧。”
勿謂言之不預。這個半年前曾公開主張“割掉方方舌頭”,如今被蛋殼掃地出門的姑娘,不幸被言中。
姑娘,你“建議割掉方方的舌頭,教會她説真話”,而不論是特定時期,方方引起軒然大波的幾十篇日記,還是她包括此前揭示民生之艱的《風景》《萬箭穿心》《塗自強的個人悲傷》等作品,無不為一種底層寫作,表達着對個體命運的悲憫、對生命羣體的憂患。
這難道不是一種忠於現實生活的真實?一種以你的學力、閲歷、教養,尚且讀不懂,或者不願讀懂的真實罷了。
你一貫看到的,不過是宏大敍事下,可歸為苟且的歲月靜好。
如果説,遠離人間煙火的“食肉者”,無法與方方的文字產生共鳴,尚不難理解;而那些事實上在底層蜷縮和掙扎的弱者,何至於對與他們情感和立場更接近的方方,不割舌不足於解恨呢?
你要“割掉方方的舌頭”,不能不讓人想到一個隱喻:讓説真話的人噤聲。
凜冽寒風中,你發出“弱勢羣體沒有人保護”的悲鳴,不免令人頓悟:現實才是最好的老師,而且喜歡用鞭撻的方式教育人。
自己淪為弱勢者,方知需要得到同情和幫扶。
而自從説出“割舌”這個幾近惡毒的“建議”,你已經放棄了有尊嚴活着的資格和自覺。
你所配得上的回應應該是,“別總盯着陰暗處,換你去當治理者,未必比人家管得好呢。”
你所配得上的教導應該是,“這種情況只是很罕見的個案,不要遇到點事,就稱自己是弱勢羣體,把現實説得一團糟。”
你所配得上的寬慰應該是,“不會沒人管的,要相信問題最終能得到圓滿解決。”
甚至,你所配得上的訓誡應該是,“有關方面已經高度重視了,你説‘沒人管’是何居心,想抹黑誰?”
這個女孩,某種程度上是互聯網生存的一個典型符號。
時常在網上看到有人攻擊新京報、澎湃新聞。前不久,也是看到一個蛋殼的受害者發帖説,過去經常罵新京報,現在自己遇到麻煩,才希望新京報的記者能夠來採訪。
事實上,經常被攻擊謾罵的,除了作家、媒體人,還有知識分子和律師羣體。你為蒼生説人話,蒼生把你罵成狗;你為蒼生鞠捧淚,蒼生齊聲要你死。
思忖良久,都想象不出,是怎樣的仇恨,才驅使一個姑娘要對一個老太太級的作家“割舌”。
薩義德在《知識分子論》中寫道:“知識分子的公共角色是旁觀者,是攪擾現狀的人。”
蛋殼姑娘,真的希望經此一難,你能明白一個道理:當具有社會道義和良心的知識分子普遍被“割喉”,或對不公不義集體性保持沉默,生活早晚會向所有人伸出無所顧忌的爪子來。
文章出處:https://mp.weixin.qq.com/s/L7HMTr_iMs3el8hZR5S8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