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狂人+科學怪咖,能拍出什麼樣的大片?_風聞
极客电影-极客电影官方账号-2020-12-02 08:42
無垠的沙漠裏,一個巨大的深坑兀自矗立,這是沉睡了30萬年的地質奇觀——沃爾夫溪隕石坑。

△ 沃爾夫溪隕石坑
根據澳大利亞當地原住民的傳説,彩虹蛇曾經從這裏竄出地球,留下了這個巨坑。
“直到1947年科學家才注意到這個坑,它直徑約為一公里,由一顆軍艦大小的小行星以每秒15公里的速度撞擊地面形成……”
一位頭髮蓬亂的中年人站在坑邊,興致勃勃地向眼前人介紹隕石坑的起源。
他是劍橋大學地理系的火山學教授克萊夫·奧本海默(Clive Oppenheimer);
站在他面前的78歲老人,是被稱作“天才”、“瘋子”、“電影史上最後一個幻術師”……當今最德高望重的導演之一——沃納·赫爾佐格(Werner Herzog)。

△ 科學家克萊夫·奧本海默(左)與電影人沃納·赫爾佐格(右)組成的“二人團隊”
兩人除了是出鏡者,也共同擔當影片導演。
就是這樣一對科學家+名導演的奇妙組合,拍出一部關於隕石的紀錄片——《火球:來自黑暗世界的訪客》(Fireball: Visitors from Darker Worlds)。
本片11月13日上線流媒體平台Apple TV+,電影評分網站Metacritic上,幾乎所有媒體或影評人都對《火球》給出了正面評價。
影評人邁克·丹吉洛的評論是:
“如果你想看嚴謹的科學知識,國家地理頻道能給你很多;但赫爾佐格的《火球》樂趣在於——它是獨一無二的!”
為什麼一部關於隕石的科普片會如此“特立獨行”?
是什麼讓劍橋教授與電影狂人成為搭檔,一起拍片?
接下來,我們就要為你揭開紀錄片《火球》背後充滿傳奇色彩的故事。
01
哪裏有火球,我們就去哪裏!
《火球:來自黑暗世界的訪客》中的一切,都與隕石、彗星和因它們產生的文明有關。
影片由導演赫爾佐格的旁白開頭:
“這一次,哪裏有大火球墜落過,我們就去哪裏。”
為了實現這句承諾,兩人拍攝小組不僅親自去了包括南極在內的16個拍攝地;

還造訪了多個隕石研究所和科學家辦公室。

全片最引人入勝的,還得説是隕石坑遺蹟。
除了文章開頭提到的澳大利亞沃爾夫溪隕石坑;
△ 沃爾夫溪隕石坑
他們還去了一個更大的“火球墜落地”——印度拉姆加爾隕石坑。
這個巨大的“天外遺蹟”直徑4公里,需要從太空中才能清晰辨認。
△ 拉姆加爾隕石坑
當地人雖不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麼樣的滅頂之災,但他們卻不自覺地在坑中心建起了象徵“毀滅與重生”的神廟。

此外,為了追尋導致恐龍滅絕和智人崛起的隕石大撞擊,兩人還去了墨西哥希克蘇魯伯港。
這個荒涼的港口上,百萬年前的巨大災難已經了無痕跡,只有無處不在的沉悶氣氛。
赫爾佐格在旁白中説道:
“這裏的狗和地球上的其他狗一樣傻乎乎的,它們不理解,地球上曾有四分之三的物種在這裏發生的災難中滅絕。”
△ 希克蘇魯伯港
撞擊在地面留下的唯一痕跡,是在以希克蘇魯伯港為中心的神秘環上出現的一圈水坑,被稱為“天然井”。

△ 紅色為隕石撞擊地面留下的一圈“天然井”
因為尤卡坦半島上沒有河流和湖泊,這些水坑吸引了古瑪雅人。如果沒有這些天然井的存在,奇琴伊察文明中心不可能建立起來。

△ 在物種毀滅中崛起的智人文明
以“追着隕石坑環球旅拍”的方式,紀錄片《火球》將隕石、毀滅、重生、人類文明這些主題串聯在一起。
02
獨一無二的《火球》
除了內容選題,到底是什麼讓《火球》在一眾紀錄片中顯得“獨一無二”呢?
“攝人心魄”的畫面美
觀眾誇讚一部片子,最常用的形容詞就是“美”,但要用鏡頭抓住極致的美,往往真的很難。
《火球》充分利用了地理奇觀和關於隕石的美學優勢,結合導演親力親為的鏡頭把控,讓很多鏡頭在看過後過目不忘。
比如這個“孤獨”的剪影;

夕陽下的隕石坑;

隕石溪坑內的奇景;

在僅有400人的部落小島上,古老的部族進行海邊儀式,以舞蹈安送往生者坐上流星、去往來世的舞蹈……赫爾佐格的長鏡頭,讓餘暉下的古老儀式與海岸線融為一體。
《火球》的畫面經常呈現出一種“直抵內心深處”的美感,讓人產生一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寧靜平和。
導演喜歡“懟臉拍”
為了提供科學背景知識,《火球》中也充斥着大量科普與訪談。
在討論隕石的時候,劍橋教授克萊夫·奧本海默出鏡,與世界各地專家和普通人展開對談。

而在幕後掌鏡的沃納·赫爾佐格,不動聲色地用鏡頭直懟這些身份各異人的臉,讓他們直視鏡頭
——當我們把所有直視鏡頭的臉部特寫剪輯在一起就會發現,身份各異的陌生人間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對照,給觀眾不少遐想空間。
延續10秒以上的“懟臉拍”特寫畫面,是赫爾佐格強烈的個人風格,也是他在過往作品中常常用到的技巧。
“多嘴”的攝影師
身為一個德國導演,沃納·赫爾佐格**“德味”濃重的英語****旁白**已經成為了他的個人標誌。
他幾乎為自己的每部紀錄片作品親自錄製旁白,《火球》也不例外。

通過導演“第一人稱視角”的唸白,觀眾彷彿在用導演的眼睛來查探他所看到的世界,整部作品就像一本私密的個人日記。
除了用自己的聲音串聯起片中的不同場景,赫爾佐格還時常從鏡頭後面“跳”出來以特有的冷幽默開開玩笑。
比如,科學家奧本海默如果提醒説:“接下來我們要講的原理會很複雜”;
赫爾佐格的聲音就會從攝影機後“跳出來”:“提醒得有道理,那我們就不要用這些細節折磨觀眾了!”

再比如,在看美麗如萬花筒般的隕石切片時,研究人員突然説出一段劇本味十足的話:
“我們體內的每個元素,都是先在其他星體合成後才來到了這裏,所以我們都是星塵。”
△ 絢麗如星辰的隕石切片
赫爾佐格立刻插一句:“我覺得我不是星辰,我是巴伐利亞人……”
這不僅僅是開玩笑,如果你反覆觀看就能發現赫爾佐格對影像的嚴苛標準——那些事先安排、偏離“即時發生”的鏡頭,他要麼捨棄,要麼就要讓這種“不真實感”被打破。
通過這些創新,赫爾佐格和奧本海默讓《火球》這部關於隕石的影片跳出了傳統科普片的束縛,變得既隨性又富有詩意。
03
“電影狂人”赫爾佐格
要問這世界上最愛拍電影的人是誰,沃納·赫爾佐格定能排進前三。

△ 沃納·赫爾佐格
這位78歲的德國名導,迄今為止已經拍了20部劇情長片。
他從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起就是戛納、柏林、威尼斯電影節的“常客”;去年,他榮獲了歐洲電影獎的終身成就獎,名留影史。

△ 赫爾佐格1982年就憑藉《陸上行舟》摘得了戛納電影節最佳導演獎
最近大火的星球大戰衍生劇《曼達洛人》中,導演喬恩·費儒如同“小粉絲”一般邀請心目中的偶像赫爾佐格來客串帝國“客户”這個有趣的角色。

△ 在《曼達洛人》第一季中露了個臉的赫爾佐格
赫爾佐格對此表示:“我認為這是對我的電影和故事的一種敬意,他可能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一些類似的精神。”

△ 《曼達洛人》拍攝場地,猶如粉絲見面現場 Francois Duhamel/Disney+
在劇情片之外,赫爾佐格一直對自然和獨特之物保持着好奇心。
他從十幾歲就開始徒步旅行,足跡遍佈七大洲。
關於赫爾佐格的故事有很多,其中有一件能體現出他對拍紀錄片的熱愛:
1977年,蘇弗雷火山即將爆發,附近幾萬居民被撤離,赫爾佐格卻想衝進去拍攝。他打電話給電視台,製作人對他説:“去吧,只要你活着回來我就跟你籤合同。”
△ 《蘇弗雷火山》(1977)
紀錄片**《蘇弗雷火山》**後來成了一部經典之作。
這種為了拍片不怕死的精神,為赫爾佐格贏得了“瘋子”、“電影狂人”的綽號。
之後赫爾佐格在紀錄片拍攝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火山爆發、巖洞壁畫、燃燒的油田、冰涼的喜馬拉雅山、荒涼的南極雪景都成了他的主題,從影58年裏他拍出30多部紀錄片,比劇情片還多!

△ 《發光的山》(1985)

△ 《白鑽石》(2004)

△ 紀錄片《灰熊人》(2005)
這樣一個電影人又是如何與火山學家克萊夫·奧本海默走到一起的?
故事同樣要從紀錄片説起。
04
電影“狂人”與科學“怪客”組隊
2007年赫爾佐格執導了一部廣受好評的紀錄片**《在世界盡頭相遇》(Encounters at the End of the World),獲得奧斯卡最佳紀錄片提名**。

△ 紀錄片《在世界盡頭相遇》(2007)
他只帶了一名攝影師到南極,鏡頭對準生活在這裏的極地中心成員,其中包括一些古怪的科學家。
克萊夫·奧本海默就是這些科學家中的一員,他留在南極是為了研究世界十大活火山之一——埃裏伯斯活火山。

△ 《在世界盡頭相遇》中當年的奧本海默
赫爾佐格在旁白裏説:“克萊夫·奧本海默博士,一位劍橋畢業的正宗英國紳士,他的奇裝異服嚇了我們一跳。”
除了是一名狂熱的火山學家,奧本海默也很喜歡拍攝,在埃裏伯斯火山邊上,他將赫爾佐格邀請進了自己的鏡頭裏。


△ 這些畫面都是用奧本海默的攝影機拍攝的
奧本海默非常喜歡赫爾佐格那部《蘇弗雷火山》,他倆坐在隨時可能爆發的活火山口上聊起了那次拍攝,之後也一直保持着聯繫。
在相遇10年後,這兩人合作拍出了一部探訪世界各地活火山的紀錄片**《進入地獄》**(Into the Inferno),這部片子2016年在Netflix上線。

拍得怎麼樣?我們直接上動圖給大家感受一下:
能把紀錄片拍出科幻片的質感,大概也就這種大師級別的“科影融合”才能辦到。

繼《進入地獄》後,《火球》成為他們兩人合作的第二部電影,奧本海默這次不只出鏡,還和赫爾佐格一起當上了導演。

儘管奧本海默本職工作是一名科學家,但對赫爾佐格來説,只要奧本海默願意繼續拍,他就會全力以赴地幫助他完成作品,積累拍攝經驗。
這不是赫爾佐格第一次這麼做。
早在1980年,赫爾佐格為了激勵另一個年輕導演拍片,打下一個著名的賭:
如果對方能拍出部電影,他就吃掉自己的鞋——最後他真的當着觀眾的面吃掉自己的鞋。
整個吃鞋過程被錄下來,變成了電影**《赫爾佐格吃他的鞋》**。

儘管已經78歲,“電影狂人”沃納·赫爾佐格還是沒有退休的打算。
他和克萊夫·奧本海默在《火球》的採訪中表示,至少要再拍一部,湊成他們倆合作的紀錄片“三部曲”。
關於《火球》的故事就講到這裏,我想在結尾説説這部影片的出品方——Apple TV+,它可以説是眼光精準地看到了這部“獨特之作”的潛力。
製作精良紀錄片到處都是,但像《火球》這樣**“一流電影人與科學家合作的結晶”**卻是鳳毛菱角。
作為互聯網上最受歡迎的內容題材之一,紀錄片已經成了流媒體平台“出奇制勝”的法寶,Netflix就曾憑藉紀錄片《美國工廠》贏得奧斯卡最佳紀錄片金獎,獲得學院派的尊重。
紀錄片也天然是“科學與影視交匯地”,希望有更多像赫爾佐格一樣的頂級電影人,找到自己的科學合作伙伴,把不為人知的知識以流媒體電影的方式拍出來、被更多人看到。
互聯網讓知識沒有“視差”,電影讓科學更加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