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超音速導彈為什麼難以防禦_風聞
晨枫-军事撰稿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2020-12-05 08:28
中國在高超音速技術方面世界領先,這使得美國很焦慮,也使得很多人很不解:速度更快的彈道導彈都能攔截,高度更高的衞星都能擊落,為什麼高超音速飛行器就那麼難打呢?

GBI相當於用洲際導彈打洲際導彈

海基的SM3有一定的中段攔截能力,甚至有用於洲際導彈中段攔截的成功試驗

薩德介於中段攔截與末段攔截之間

愛國者PAC3只有末段攔截能力
防空導彈用來攔截飛機、巡航導彈和彈道導彈。飛機的典型飛行高度在3萬米以下,速度在M3以下。巡航導彈的飛行特徵與飛機相似。除非飛機對防空導彈的攔截沒有任何反應,保持航速、航向和高度,反飛機的防空導彈哪怕從前向來接,也需要在速度和機動性方面超過飛機,才能在攔擊不成時轉入有效追擊。
彈道導彈的速度更高,但彈道呆板。不算對防空導彈攔截意義不大的上升段,彈道導彈的彈道也分大氣層內的中段和大氣層外的末段。這對彈道導彈只是氣動加熱的差別,但對防空導彈就是攔截機制的差別了。
在三萬米以下的高度,空氣稠密,防空導彈的氣動舵很有效,達到20g以上的高機動過載沒有問題,火箭推進更是給力,速度超過M4-5沒有問題。在探測方面,稠密空氣和超高速使得防空導彈本身的氣動加熱嚴重,紅外製導難以正常工作,只能以雷達制導為主,最好還是主動雷達制導,隨着距離的接近而精度迅速提高。
問題是,短程彈道導彈再入也至少是M4-5,中程以上的更高,只給防空導彈極短的攔截窗口,通常不到5秒鐘,因為在較低高度上,即使攔截成功,也難以保證彈道導彈被擊碎成無害碎片,否則高速殘骸落到目標上依然造成損害。據計算,300公斤重的實心物體以M8速度擊中地面,向前方錐形內釋放的動能達到2噸TNT當量,依然相當可觀。在第二次伊拉克戰爭中,PAC-2多次擊中伊拉克“飛毛腿”導彈,但只是把“飛毛腿”推離預定目標,依然造成不小的附加損害。
由於防空導彈沒有速度優勢,不可能追擊,所以只能逆向攔截,只能用於目標區的點防禦,保護半徑很小。這與防空導彈本身的射程無關,不可能及時趕到轉入逆向攔截的彈道,再大的射程也沒用,就像海巡船對遠方海岸的走私大飛無能為力一樣。
在四萬米以上的高度,空氣稀薄,氣動舵已經無效了,這不僅對攔截導彈如此,對來襲的導彈也如此,一般都是彈道飛行為主,頂多加上有限的變軌。換句話説,誰都沒有多少機動餘地,攔截的關鍵在於對於來襲導彈彈道的精確預測和攔截導彈彈道的精確匯合。
但高超音速導彈不一樣。高超音速飛行分大氣層內的飛行(包括滑翔和動力飛行)和大氣層邊緣的水漂,前者在3-4萬米高度,利用空氣密度低、阻力小的特點,後者高度更高,利用大氣層邊緣空氣密度跳變的特點,用受控水漂控制彈跳的躍起角和偏轉角,前者控制下一次水漂的“觸水點”,後者使得水漂在橫向上有所轉向,增加彈道的不可測性。如果有火箭補速的話,水漂可以大大增程,而較少受到每一次“觸水”都要減速的限制。不過在躍起到下一次水漂之間,導彈還是大體按照彈道飛行的。
這兩種方式都使得攔截十分困難。在3-4萬米的高度,氣動舵的舵效已經顯著降低,但高超音速導彈不是彈道導彈,還有足夠的機動能力,加上扁平彈道,使得傳統的彈道計算為基礎的攔截已經無效了。這使得常用的攔截方式兩頭不靠。
在大氣層邊緣的轉向水漂更難攔截,只有躍起後很小的窗口能做一點彈道預測,但根本不可能有足夠時間發射導彈、進入匯合彈道,而且來襲導彈可能馬上就要“觸水”,進行下一次轉彎水漂,使得彈道和方向完全不可預測。
即使是簡單的助推-滑翔,彈頭進入高超音速滑翔階段時,分離高度和姿態由射程要求決定。射程包括前向和側向,側向可達上千公里。換句話説,HGV可以向目標大角度包抄攻擊,這樣的指東打西能力是彈道導彈難以做到的。HGV也可以在遠近方向大幅度調整命中點,不管是在滑翔初段還是末段,只要在射程之內,可以在任一點俯衝攻擊,全然不受拋物線彈道的限制。比較之下,彈道導彈只能向目標方向發射,即使是機動再入彈頭,彈道的主體依然是拋物線彈道,在遠近上還有一定的調整命中點的能力,在側向只有有限的機動能力。HGV的迂迴攻擊能力極大地降低了高度依賴來襲導彈彈道特性的傳統導彈防禦的有效性。

除了再入後的大氣層內機動段,彈道導彈的彈跡高度可預測;但HGV就難以預測了

HGV只有助推段還與彈道導彈相似,分離後的彈跡不管在橫向還是縱向都高度不可預測

如果缺乏天基預警的話,HGV相對較低的彈道也使得地面雷達預警距離大大縮短

高超音速武器即使沒有裝藥,但靠質量和動能也有很大威力
導彈防禦的第一環是預警,傳統上這主要由紅外預警衞星構成,從空間凝視地面,在第一時間捕捉導彈發射時尾焰的強大紅外特徵,並根據初始彈道推算全彈道和命中點(對機動再入彈頭則是命中區域),同時啓動攔截準備。在導彈進入地基或者海基的雷達或者紅外的視界之後,精確測定實際彈道並校正先前的彈道計算,然後才談得上下令發射和實際攔截。但HGV使得彈道計算和以此為基礎的中段攔截變得徒勞。
進入高超音速滑翔後,HGV由於蒙皮氣動加熱而具有顯著紅外特徵,但依然比發射時的火箭尾焰要弱得多,給天基跟蹤帶來困難。地基雷達或者紅外探測受到地球曲率的影響,只有等到HGV進入直視視界後才可能捕捉到,大大縮小了探測窗口,縮短了反應時間,提高了攔截難度。對於缺乏天基預警能力的國家來説,HGV在實際上是無法預警的,因為地基探測手段很可能無法提供有意義的預警時間。
HCM的航跡比HGV更加不定。HGV除了初始彈道與彈道導彈相近,發射場也只有有限的選擇。HCM則不然,不僅無法預測最可能的發射場,也不可能從發射時的指向確定目標,預警和攔截更加困難。另外,HCM的發射方式非常靈活,進一步增加了攔截的困難。不過典型HCM的射程在1000多公里級,更遠射程所需要的超燃衝壓在可預見的將來還難以實現。
另外,由於彈道導彈的橫向機動能力基本不存在,彈道導彈預警雷達只要觀察潛在導彈發射方向就足夠了,可以“目不斜視”,大大提高搜索和跟蹤效率。但高超音速導彈動輒上千公里的橫向機動能力首先就迫使預警雷達必須極大地增加搜索範圍,大大增加系統負擔。
用導彈攔截的話,速度上還有可能用蠻力追上高超音速導彈,但高超音速導彈本來就是極限機動,機動性更好的速度不夠,速度更高的機動性不給力,再次陷入兩難境地。但作為攔截導彈,必須速度和機動性大大超過被攔截目標,這也是防空導彈打飛機的必要條件,但打高超音速導彈就難以做到。

實用級的激光反導則還有距離
激光武器在理論上可以避開很多反導彈的技術困難,但在實用上並不樂觀。高能激光具有能量集中、傳播速度大、命中精度高、轉移火力快、抗電磁干擾、能多次重複使用的特點,作戰效費比高。高能激光主要通過直接加熱來造成破壞,需要保證激光束在同一點上穩定照射足夠長的時間,才能積聚足夠的能量,技術難度很高。如果目標在機動中,距離又遠,光斑本來就大,能量密度不足,跟蹤誤差導致光斑在目標上反覆“塗抹”,進一步耗散能量,降低殺傷力。
另一方面,高超音速導彈為了承受氣動加熱產生的高温,本身就在耐熱方面下足功夫,在客觀上起到“熱裝甲”的作用,也削弱高能激光的效果。另外,高能激光受到氣象條件的影響較大,距離越遠,光斑越大,能量密度越低,還可能由於激光加熱大氣而造成光束抖晃、折射。激光武器的功率越高,大氣影響越嚴重。其他粒子束武器也有類似的問題,儘管機制不同。
假以時日,高超音速導彈也會有辦法防禦的,但現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