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援助非洲的本質？_風聞

原創 teafox 茶狐看世界 1周前

本來，我只想找個視頻練練聽力，沒想到，我居然花了1個小時的時間，仔細聽了一個非洲官員的演講。聽完之後，我仔細查了此人的背景資料，他叫W. Gyude Moore，是美國智庫全球發展中心（簡稱CGD）的高級研究員，專門從事中非關係研究。

我沒有查到他的具體年齡，但從面相上看，他大約40歲。他曾於2014年至2018年，擔任利比里亞公共工程部長。撇開英語能力不談，Moore的表達能力和溝通能力，都是我們一些官員所缺乏的，不念稿，不打官腔，從容淡定。

他來自利比里亞——世界上最窮的國家之一，2018年人均GDP只有677美元，老百姓一年的收入，也只夠買一部手機而已，長期穩居全世界最窮的10個國家之一。在利比亞這樣的國家，Gyude Moore絕對是青年才俊，精英中的精英。在芝加哥大學的這次講座上，他不卑不亢，思路非常清晰。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聽一下。

本來想把他的視頻翻譯出來，但後來找到他的一篇文章，內容比視頻更加有條理。説實話，我還是更喜歡閲讀文章，而不是看視頻，視頻的信息密度太低。

在介紹他們的文章之前，讓我們討論一下“中非合作”的本質。

很多人説，中國還不是很發達，卻用600億美元支援非洲，有這麼多錢，發展西部，不好嗎？去扶貧，不香嗎？去投入教育，不妙嗎？

網上有很多文章，抖音上也有很多視頻介紹中非合作，很遺憾，到目前為止，居然沒有一個説到位的。目前主流的觀點分為兩種。

比較low 的一種説法是，中國放着自己這麼落後地區不管，卻對非洲國家出手大方，這就是典型的“窮大方”或者“打腫臉蛋充胖子”。甚至有人陰陽怪氣地説，這是現代版的“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這種觀點不值一駁，純粹為了反對而反對，太低估中國的智慧，在中國的治理體制內，能經過層層篩選，到決策崗位的人，都是人精。退一步講，就算普通中國人，精明程度在全世界都是出名的，怎麼可能做一個虧本的買賣呢？ 

另外一種貌似比較“專業”的説法是，中國援助非洲的是外匯儲備美元，而不是人民幣。美元本必須換成人民幣，才能在中國境內使用。如果把大量美元換成人民幣在國內花掉，只能增加國內的通脹壓力。所以，外匯儲備並不適合投入開發西部、發展教育，投入扶貧。也就是説，借給非洲的是美元，非洲人用美元去國際市場採購，並不會增加中國國內的通脹壓力。

這種説法本身並沒有錯，只是是功課做得不夠細。如今，中國對非洲的援助的特點是“資源換基建”，而不是直接給錢就了事。中國對非洲的基建援助，都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必須購買中國的材料設備，以及聘用中國的公司負責建設。

舉個例子，中國借給肯尼亞32.33億美元，建設“內羅畢—蒙巴薩”鐵路。其中16.33億美元為商業貸款，16億美元為優惠貸款，貸款利率比國際基準高出3.6個百分點。

首先，不管怎麼説，借給肯尼亞的錢利率至少3.6%，而如今10年期美國國債回報率已經跌破1%，所以，從回報率來説，借給肯尼亞的錢，比借給美國划算。

其次，這筆美元，其實並沒有流出中國，而是在國內循環一次，又回到央行的外匯儲備。肯尼亞拿到這筆錢後，請“中國路橋總公司”負責建設。支付工程款的時候，直接把在中國銀行的美元，付給“中國路橋”，而中國路橋就把美元換成人民幣，在國內採購機械設備、工程材料，和支付中國員工的工資。

但這樣做並不會影響中國的通脹。原因很簡單，和基礎設施建設的採購，都是“定向行為”，只能用來購買國內產能過剩工業品，比如鋼鐵、水泥、玻璃、國產設備等。

中國的產能過剩有多麼可怕呢?

鋼鐵產量世界第一，超過第二、第三、第四的總合。水泥產量世界第一，佔世界總產量一半。電解鋁產量世界第一，佔世界總產量的65％以上。煤產量世界第一，佔世界一半。化肥產量世界第一，佔世界總產量的35% 

而中國人口只佔全世界的18%，長期消耗這麼高的產能，完全不現實。但如果要硬着陸，強制去產能，就會造成企業破產和工人失業。畢竟，就算要產業升級，騰籠換鳥，那也需要給企業足夠的時間和資金。

而非洲，正是中國“轉移過剩產能”的最佳選擇，原因很簡單，鋼筋、水泥、基建，西方國家幾十年前就做過了。而中國的人口正趨於老齡化，我們的需求遲早會飽和，總不可能做到村村通高速、縣縣通高鐵吧？而非洲，是目前世界上基礎設施最落後的地方，落後就意味着潛力。搞基礎建設，非洲人能力不足，而歐美要價太高。非洲人只要五菱宏光，而歐美卻只有奔馳寶馬。

中國作為“基建狂魔”，報價實惠，吃苦耐勞。非洲的基礎建設，除了中國，還有誰能做？中非雙方，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對於中國來説，非洲作為合作伙伴，有以下幾方面的天然優勢：

遠在天邊

中國用不着像歐洲那樣，直接面對非洲難民，隨時有可能乘着獨木舟，帶着一家老小，在夜幕的掩護下，偷渡歐洲。這讓歐洲左右為難，如果拒之門外，就顯得不符合人道主義，如果全盤接收，歐洲將變成黑人的歐洲。來中國的非洲人，最起碼也要買得起一張飛機票——這在非洲並不容易。非洲底層勞動力要來中國的難度很大，歐洲和美國面對的非法移民問題，中國不需太擔心。

地大物博

非洲的面積是3000萬平方公里，是中國的三倍，資源豐富。而且相對分散在幾十個國家。中國依賴非洲資源的風險，也比較小。舉個例子，中國鐵礦石嚴重依賴澳洲，而澳洲是美國的看門狗，五眼聯盟成員。極端情況下，美國有可能要求澳洲，對中國停供鐵礦石。雖然可能性很低，但只要這種可能性存在，就是對我們的威脅。而美國在非洲的鐵桿盟友並不多，這對我們的資源安全，非常重要，有利於我們分散風險。

國家眾多

就私心來説，一個分裂的非洲，最符合中國的利益。如果12億人口的非洲，團結成一個國家，那對中國簡直就是災難，隔壁鄰居印度就是一個例子。為什麼印度要在這個時候對中國邊境搞事兒？

一方面，國內疫情控制不住，經濟崩潰，必須找一個藉口轉移國內的焦點，掩飾自己的無能。另外一方面，莫迪喊出的“印度製造”就像一個美麗的肥皂泡一樣，飄在空中，從來沒有落地。與此同時，從廉價的日用品到高端的電子產品，印度已經成為中國商品的市場。面對中國這樣的競爭對手，印度除了出老千，已經找不到其它方法。所以，藉着這個民族情緒，屏蔽了中國幾乎所有APP。

印度雖然窮，但人口多，野心大。尼赫魯在《印度的發現》一書中寫道：“印度以它現在所處的地位，是不能在世界上扮演二等角色的，要麼就做一個有聲有色的大國，要麼就銷聲匿跡。”這句名言時至今日，仍是印度人耳熟能詳的名句，這成了印度的國策。

印度是基建學渣，而中國是基建學霸，本來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但是印度總是懷着“總有刁民要害朕”的心態，把唯一的高鐵項目承包給日本，結果價格貴，工期長，心裏的苦，只有印度自己知道。跟印度這種“又窮、又大、又軸”的國家打交道，實在痛苦。 

所幸，非洲是一個由54個國家組成的大陸，“分而治之、各個擊破”的事情，歐洲殖民者已經都辦妥了，我們蕭規曹隨就行。

經濟落後 

1980年和2016年中非人均GDP比較圖

這張圖讓我很感慨。1980年，全非洲只有兩個國家比中國窮，而到了2016年，全非洲只有一個國家的人均GDP高於中國，這個國家叫赤道幾內亞，油多人少，比很多歐洲國家還富裕。短短40年，中國已經鳳凰涅磐，而非洲還依舊在泥潭掙扎。

2000年中非貿易才100億美元，2019年增長到2068億美元，19年增長21倍——已經遠遠超過美國與非洲的貿易額。

工農業剪刀差

非洲輸入中國是資源與農產品，中國輸出的則是工業品！這就是在中國失傳已久的“剪刀差”——是指工農業產品交換時，工業品價格被高估，而農產品價格被低估，所出現的差額。當年，歐美國家拿着這把剪刀割韭菜，如今輪到我們上場。

根據《中國對外援助白皮書》，2000年——2009年中國一共豁免非洲35個國家189.6億元人民幣的債務——每年不到20億人民幣。摺合美元大約3億美元。

中非每年貿易是2068億美元，我們拿着“剪刀”賺了大筆利潤後，大筆一揮，免除3億美元的債務。這就相當於，一個顧客從你那裏買了一件1003塊錢的衣服，付錢的時候，要求把零頭的3塊錢抹掉。你表面上裝出一副虧本的樣子，但心裏已經笑得合不攏嘴。

在賺取剪刀差的同時，我們還獲取了非洲大量的採礦權。截至2017年底，中國石化在蘇丹、埃及、安哥拉、尼日利亞、阿爾及利亞、加蓬和喀麥隆等7個非洲國家開展油氣資源投資，擁有14個勘探開發項目；2017年權益油氣產量達1600多萬噸，已初步形成安哥拉、尼日利亞、埃及等三個規模性海外石油生產區。

2019年中國進口原油的90.1％的前15個來源國家/地區，其中非洲有三個，分別是：

安哥拉：227億美元（9.5％）

剛果：55.4億美元（2.3％）

利比亞：48億美元（2％）

進口的石油總價值就超過300億美元，相比之下我們每年免去的3億美元債務，簡直不足掛齒。

總而言之，就算拋開道義和情感，非洲也是中國的合作伙伴。尤其是在中美毛衣戰的陰影之下，我們更需要非洲這個戰略迴旋的大後方。中國外交系統有一個不成文的傳統，那就是每年部長第一次出訪都是選擇非洲，這個傳統已經堅持了幾十年。這足以説明非洲對我們的重要性。

一句話，遠在天邊的非洲大陸，地大物博、國家眾多、經濟落後。對於中國來説，中非合作的本質，就是“輸出過剩產能”和“獲得市場”。而對非洲來説，中非合作的本質，就是“產業升級”，也是實現工業化的唯一捷徑。

好，現在回頭説Gyude Moore的文章，讓我們看看一個非洲官員眼裏的中非合作。下面灰色字體都是Moore的原文翻譯。

如果西方要批評中國的“一帶一路”，那麼歐美國家的代替方案在哪裏？它在哪裏？如果中國的貸款是欺騙性的，是一個陷阱，是錯誤的，西方的替代品在哪裏？為什麼我們的 “共同 價值觀” 不包括基礎設施？

作為利比里亞總統的顧問，我曾經帶着我的團隊到一個城市貧民窟談論政府的計劃。我強調了我們的人權、反腐敗和建設經驗。當我講完後，一位聽眾舉手提問。他想知道他是否能 “把這些東西煮熟了餵給他的孩子吃”。他對我的回答不以為然。麪包和黃油當然是一個問題，滿足人們的直接需求是永遠無法替代的。

這讓我想到了即將到來的中美對抗，經濟上的，情況越來越危險。非洲將被捲入其中，因為中國肯定會繼續向非洲的54個國家尋求支持。西方也會倚重非洲政府，利用發展援助和進入其市場的機會來説服非洲國家站隊。在這中間，西方往往喜歡談及與非洲的“共同價值觀”，而正是對共同價值觀的談論，讓我想起了貧民窟裏的問題。

我們有“共同的價值觀”嗎？幾個世紀以來，西方在非洲各地橫行霸道，奴隸制、殖民主義、新殖民主義、用各種割韭菜的方式開採非洲大陸的自然資源。非洲對參與這種“共同價值觀”，有什麼值得驕傲呢？

我的意思是，我們穿着西裝，有聽起來像西方的名字，使用法語、英語和葡萄牙語作為國家語言。但實際上，還有什麼呢？非洲大陸只不過是原材料來源--勞動力、礦產或農產品。

非洲從來沒有一個大規模的基礎設施建設計劃，直到中國人的到來，我們才有了鐵路、公路、港口、自來水廠、發電站。西方人有沒有問問自己，為什麼連接非洲兩個國家的現代化鐵路是中國人修建的？（既不是西方，也不是非洲。）

非洲的勞動力（黑奴）和礦產資源，在西方的原始積累過程中，起到了基礎性作用。西方後來鼓勵、支持和加強了非洲政客的貪婪，為這些惡棍掠奪的非洲財富提供了安全的避風港。中國沒有所謂的避税天堂，沒有非洲政客逃去中國花天酒地。

當然，非洲人也關心法治，關心保護環境和人權。但歸根結底，我不斷回到貧民窟居民的問題，“我們能不能把權利煮熟，然後餵給我們的孩子吃？”

歐洲或美國的替代中國的“一帶一路”在哪裏？它在哪裏？如果説中國的貸款是騙人的，是陷阱，是錯誤的，那麼，西方的替代方案在哪裏？我們的“共同價值觀”怎麼就不能包括基礎設施呢？

在過去的7個月裏，西方國家政府花費了數萬億，用於支撐他們的經濟，讓人們呆在家裏，強制執行租金暫停和貸款停滯。美國在過去20年的戰爭中花費了超過6萬億美元。

所以我們知道，如果西方國家願意，財力完全超過中國的“一帶一路”。到2027年，“一帶一路”的投資，也只不過1萬億美元而已。但西方國家願意嗎？我是不相信的。我認為，在非洲的繁榮問題上，西方國家只滿足於“道德口號”，口惠而實不至。

如果中國20年來在非洲建設的基礎設施，比西方幾百年來建設的還要多，那麼中國毫無疑問也是我們的朋友。

本文於8月5日在Twitter上發表。

Gyude Moore演説視頻下面有很多網友評論，也同樣精彩。

Western countries telling African nations what’s good or bad for them is an insult to Africans’ intelligence really.

西方國家對非洲國家指手畫腳，告訴非洲國傢什麼是好什麼是壞，真的是對非洲人智商的侮辱。

“It seems as if US response in Africa was not driven by African needs, but by a need to respond what China was doing in Africa.” OMG. This is everything you need to know about the difference between Chinese and US politics. 

“看起來，美國在非洲的反應並不是由非洲的需求所驅動，而是需要回應中國在非洲的所作所為。“OMG。這就是你需要知道的關於中美政治差異的一切。 

Every time there’s a discussion of Africa/China relations in the Q&A, you’ll hear a Westerner ask about Chinese debt trap and Sri Lanka. You can see the guest speaker chuckle and point out that this question always comes up. I like his answer, first time I’ve heard this fact, China’s restructured payments 87 times and only 1 time has there been a debt equity swap. During Covid19 China has provided debt relief to African countries. 

每次在問答中討論非洲和中國關係的時候，都會聽到有西方人問到中國的債務陷阱和斯里蘭卡。你可以看到主講嘉賓笑着指出，這個問題總是會出現。我很喜歡他的回答：第一次聽到這個事實，中國87次重組支付，只有1次出現了債務股權置換（漢班托克港）。在Covid19期間，中國對非洲國家進行了債務減免。

You have to notice that most questions are trying to dig as much negativity about China involvement in Africa as possible. Seems none care about how can US gets into more positive involvement in Africa. Exactly a bunch of Boltons …. 

你必須注意到，大多數現場提問，都在試圖挖掘儘可能多的關於中國參與非洲的負面消息。似乎沒有一個人關心，美國如何能更積極的參與到非洲。這完全是一羣博爾頓….

內容非常豐富，講得很精闢。我記得一位女士説過：中國公司與西方公司在非洲的對比，中國工程師住的幾乎是四人房，每3~6個月才回國一次。西方工程師住的是五星級酒店，每個月回國，有頭等艙或商務艙，還有各種福利。媽的，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中國人的工程便宜了，為什麼西方人對中國這麼生氣了! 

非洲人應該做他們認為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不要再向其他國家，特別是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解釋非洲人的所作所為。美國邀請非洲人講述他們與中國關係和互動的經驗，目的不是幫助非洲國家，而是想方設法阻礙非洲國家的發展。 

The irrationality of American leaders is mind boggling.   

美國領導人的不理性讓人匪夷所思。 

1）他們想繼續稱霸，卻沒有相應的努力。當他們作為一個國家沉淪的時候，他們會因為其他國家的進步而憤怒。

2）他們認為中國的和平發展是對他們霸權的威脅。

3）中國沒有為了獲得霸權，而在多個國家殺戮數百萬人。

4）中國沒有通過奴役非洲人積累那麼多財富。

5）中國沒有用炸彈在他國進行政權更迭。

The guy is smart and points out the problem: it is not about China, it is about the population boosts in Afarica, people need jobs. Otherwise, it only means more wars and genocide, the future of Afarica is dim.

這傢伙很聰明，指出了問題所在：這不是中國的問題，而是非洲大陸人口增加的問題，人們需要工作。否則，這隻意味着更多的戰爭和種族滅絕，非洲的未來是暗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