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比慘的第五代大導們,要被拍在沙灘上了?_風聞
蹦迪班长-蹦迪班长官方账号-2020-12-09 21:46
張藝謀的新電影《一秒鐘》上映後,遭遇了票房滑鐵盧。用了整整8天才將將過億,貓眼票房給出的最終預測是1.39億。

看這意思,還沒有開始慶功,就已經離收官不遠。
截至12月9日19時,這部電影票房也才1.2億。如果放到10年前的非著名導演身上,或許還能開一個破億的慶功發佈會。

但對於張藝謀這樣的國寶級名導而言,他在2002年導演的電影《英雄》就拿到了內地票房2.5億人民幣、全球票房1.77億美元,顯然是有些無法接受的。
1.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同樣的境況也在馮小剛身上演過一遍。
去年他導演的愛情電影《如果芸知道》上映三天7600萬,最後只拿到了1.59億票房。
無論從商業票房還是藝術價值上,這部電影都沒有收穫太多足夠寬慰的反響。
這讓61歲的馮小剛甚至第一次產生了自我懷疑,發了一篇微博小論文感慨,是不是“英雄老矣”?

換早兩年,但凡有一點差評就要炸鍋親自下場開懟的火藥桶馮導,這次的表現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温柔。

從前對着媒體大罵觀眾垃圾,不懂欣賞,甚至還在電影《私人訂製》裏夾帶私貨的開麥懟觀眾,“你們電影多便宜啊?是個文盲都能坐下來樂”。




而現在,他還會寫小作文感恩那進場看電影的250萬觀眾,不知道是不是向現實的另一種低頭。
陳凱歌就更慘了。
他在票房上一直都不怎麼有過得志的時刻,年輕的時候就早早封神,一直靠逼格撐到現在。
電影的藝術價值從《黃土地》《霸王別姬》之後就一去不回,《無極》之後,坊間對他江郎才盡的質疑更是甚囂塵上。

最近兩年,陳凱歌連續當了兩季《演員請就位》的綜藝導師。
雖然調教演員的功底依舊過人,但更多人看清了下凡後的陳導真實調性,好言相勸陳導以後千萬不要再碰劇本了。
甚至有人在豆瓣上開帖下注,問到底是陳凱歌再拍一部拿到歐洲三大最佳的電影更難,還是郭敬明拍出一部豆瓣評分過8的電影更難?

這個問題雖然荒誕,但卻直指了另一種現實。
當初被譽為中國電影扛旗人的第五代導演張藝謀、陳凱歌和馮小剛終於也到了被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時候了。

80年代,陳凱歌與張藝謀拍攝《黃土地》
從年齡來看,星光熠熠的第五代導演中,張藝謀1950年,陳凱歌1952年,相對較小的馮小剛也是1958年的,都已經過了六十而耳順的年紀。
雖然年齡已經來到了國家規定的退休線上,但他們的創作慾望卻沒有因此而停滯下來。
2018年,張藝謀就拍攝了《一秒鐘》,隨後2019年就宣佈入圍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雖然最後因為技術原因撤檔了。
接着2019年5月,他還在導演電影《堅如磐石》,9月就已經在導演新電影《懸崖之上》了。

馮小剛也沒有歇着,2016年《我不是潘金蓮》、2017年《芳華》、2018年《手機2》、2019年《只有芸知道》,保持着每年拍一部電影的高產頻率。

在《我不是潘金蓮》裏,當時年近六十的馮小剛仍在探索創新電影的不同表達方式,甚至還學習了加拿大青年導演澤維爾·多蘭在電影《媽咪》裏所使用的拍攝方式,第一次改變了國產電影的鏡頭畫幅。

三人之中,就連相對低產的陳凱歌從2017年到現在也拍了《妖貓傳》《塵埃裏開花》(未上映)《我和我的祖國》(總導演)《長津湖》(即將開拍)。

雖然這兩年江湖上淡化了他們的聲音,但他們為電影所做的努力仍然沒有停止過。
對於一羣年逾六十但卻仍然保持着如此旺盛的創作慾望的電影人而言,他們實在不能算是到了已經需要交班的時候。
2.蒼天未死,黃天可立
按時間來算,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大約已經進入了電影行業年末最擠的賀歲檔宣傳期,然而今年卻顯得有些許蕭條。
從1997年馮小剛拍攝的、可以稱得上是中國電影屆首部賀歲片《甲方乙方》後,整個賀歲檔應該從來沒有如此冷清過。

1997年12月24日,電影《甲方乙方》上映,
最終收官3000萬票房
截至今年11月底,中國電影總票房僅有165億,無數電影人發朋友圈感慨,疫情讓中國電影票房倒退了十年(2011年131億)。

從上世紀80年代以來,以張藝謀、陳凱歌、田壯壯等為代表的第五代導演,吹響了中國電影吶喊的衝鋒號,並一直以一種扛旗者的身份,引導、培育着中國電影觀眾的審美和喜好。
十幾年前的電影圈,一直流傳着“張一陳二馮三”的民間排位梗,這個排位還會受到當年大導們拍出的作品實時影響而變更。

堪稱神仙合影
那個時候的電影市場仍然主導在少數紅圈人士的手中,畢竟那個年代能玩得起電影藝術、搖滾藝術、文學藝術的基本都是家有傳承的大佬子弟。
21世紀初的電影市場,基本由張藝謀、陳凱歌、馮小剛三人輪流坐莊票房年冠,其中又以專攻商業電影方向的馮小剛登頂次數最多。










如果時光回到2005年,你會發現,票房短板的陳凱歌憑藉《無極》的1.81億票房拿下了當年的電影票房年冠,甚至超越了成龍的《神話》、《哈利波特與火焰杯》和《星球大戰前傳三》。

就連充滿文藝色彩的愛情歌舞片《如果·愛》在當年都拿下了3000萬的票房。
對比陳凱歌三年前的《妖貓傳》,投資2.5億票房5.26億還不夠回本,以及周迅兩年前上映的文藝片《你好之華》僅以7938.1萬的成績慘淡收官。
如果不是中國電影票房市場仍然在以每年躍進50億左右的速度擴容,否則真的要開始懷疑電影市場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13年過去了,到底是市場不買大導、名角的賬了,還是已經中國電影真的已經到了一代新人換舊人的時刻?
不妨來看看最近五年的國產電影年度票房前十榜單。

50部電影中,僅有15部出自於早年成名的內地、港台大導演之手。
第五、六代導演中,上榜的唯二兩部,分別是張藝謀的《長城》和馮小剛的《芳華》。
而且這50部電影中,半路出家的導演超過了五分之一,他們曾經的身份包括剪輯師、演員、作家、歌手等。

其中有5位導演是第一次拍電影,他們分別是文牧野、黃渤、王寶強、劉若英和餃子。
在這份榜單上,有13個80後,9個70後,13個60後和5個50後。
最年輕的導演是出生於1986年的姚婷婷,她執導的電影《我在時間盡頭等你》在上個月剛剛上映,拿下了超過5億的票房,而最年長的導演當屬出生於1950的張藝謀和徐克了。
從類型上來看,喜劇題材電影占據了44%,成為高票房的最大保障。
此外,還有一些輕懸疑、社會現實向的類型劇情片,同樣也成為了點燃市場的秘方。

對比大導們近幾年所拍的電影類型而言,張藝謀的《歸來》《影》《一秒鐘》,馮小剛的《我不是潘金蓮》《芳華》《如果芸知道》,陳凱歌的《妖貓傳》,姜文的《邪不壓正》《一步之遙》,這些電影類型幾乎避開了這份票房榜單上所有的市場致勝關鍵詞。
這樣看來,票房上的一時失意,似乎也是在所難免。
不僅如此,在數量上,80後導演和60後導演在這份榜單裏也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均衡狀態。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這份票房榜單意味着某種權力的讓渡。
中國影史票房第一的電影來自於演而優則導的吳京《戰狼2》,中國電影的第一次科幻大片觸電初體驗來自於80後導演郭帆,中國電影的第一部動漫年冠電影是80後導演餃子的銀幕處女秀,中國電影第一部社會現實與商業價值完美結合的作品同樣也是85後新導演文牧野的處女作。

《戰狼2》不僅是中國影史票房第一,
也躋身了世界前百票房之列
不管從題材突破、格局創新,還是社會現實意義及商業價值的豐收,這些“新導演”們都給中國電影帶來了足夠的驚喜。
這在十五年前的電影界是不可想象的。
嘗試着對比進入千禧年之後的頭五年和最近五年的國產電影票房年度前十後,會發現國產電影已經在不經意間完成了一次文化的下沉。
電影工業已經前進到不需要專業驅動,而僅依靠資本就能驅動前行的畸形發展現狀了。
不是大導變了,而是時代搶先一步催化了電影的變局。
大量的資本快錢湧入了影視行業,導演這個最具含金量的職業在今天的時代已經變成了一個“我上我也行”的行當。
演員、編劇、作家、歌手…但凡幹過一點影視行業相關行業的人就能坐在監視器後面揮斥方遒。
誠然,這中間有無數好苗子脱穎而出,但更多是大量參差不齊的爛賬。
在盤點完近五年的年度票房前十國產電影之後,粗粗算了一下這五十部電影豆瓣評分的平均分——6.51。
這已經算是一個讓人鬆一口氣的分數了。
好在,市場雖然畸形,但大體上而言觀眾還是具備基礎的辨別能力。
3.中國電影的新未來
但大導的失靈,僅僅是因為票房,市場才選擇“拋棄”他們的嗎?
在剛剛落幕的第33屆金雞獎頒獎典禮上,有兩個重量級提名格外引人注意,分別來自於影帝和影后,而且最神奇的是,這兩個提名出自同一部電影——《受益人》。
在金雞獎頒獎典禮的前一天,是組委會給入圍了的提名者頒發表彰證書。
主持人大鵬和主持人柳巖站在台上,看起來似乎和其他幾位入圍者有幾分格格不入,偶然切進這個視頻畫面的人或許會以為這是兩人在拍攝《屌絲男士》第五季的現場。

2012年10月10日,大鵬自制的短視頻劇《屌絲男士》第一季正式開播,柳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開始就答應並且從第一季站到最後一季的女明星

8年過去了,柳巖在經歷了伴娘風波的低潮後,和大鵬一起迎來了自己人生的高光時刻,這是很多專業演員都不曾獲得的殊榮
在這一屆金雞獎上,《受益人》一共收穫了最佳導演處女作、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美術、最佳剪輯五項提名,最終由導演申奧拿下了最佳導演處女作的獎項。

從左至右依次為電影《受益人》
女主角柳巖、導演申奧、男主角董成鵬
看到獲獎的申奧,很容易讓人聯想到14年前的甯浩。
當年還默默無聞的新人甯浩,被劉德華髮起的“亞洲新星導”計劃選中,拿到了300萬拍攝他的電影處女作《瘋狂的石頭》,並且入圍了當年金馬獎的最佳導演獎。

十年後,2016年的秋天,甯浩的壞猴子影業主導啓動了一個影響中國電影新格局的青年導演扶持計劃,一共有10位年輕導演加入,申奧就是其中一個受益人,他的處女作電影的監製正是這個計劃的啓動人甯浩。
不止是他,還有文牧野同樣也是這個計劃中中的一員新星。
狂收30億票房的《我不是藥神》,為他拿下了金馬、金雞兩座最佳新導演/最佳導演處女作獎盃,而且還讓徐崢捧回了人生中第一座影帝獎盃。
而這一部電影的監製同樣也是甯浩,當然還有男主角徐崢。
不僅如此,2019年年度票房排名第10的《誤殺》,導演柯汶利同樣也出自這個計劃,由陳思誠監製,並且還入圍了第33屆金雞獎的最佳故事片。

二捧周冬雨封后且完成三金滿貫的曾國祥,是近年才嶄露頭角的新導演。
拿下第68屆柏林電影節費比西國際影評人獎和金馬獎最佳電影的《大象席地而坐》的胡波也是新導演。
不管從票房市場的反映來看,還是就電影本身的藝術價值而言,這些新導演儼然已經有了一派星星燎原之勢。
過去大家所信奉的大導保票房、大導捧人,放到如今,這些新導演同樣也能夠做到。
回望這份票房排行榜,相對於近幾年類型電影的大行其道,張藝謀、陳凱歌這些出身於中國電影最好的時代、帶有強烈的個人風格和特色的作者型導演,他們成長在中國最貧瘠卻又極具生命力的年代,經歷過社會轉型特有的傷痕和記憶,註定了他們的作品偏向於個人體驗和時代印記的投射和映照,不會為了討好市場而拍攝。
比如張藝謀正在上映的電影《一秒鐘》,有人評論,與其説這是一個具有年代感的故事,不如説這是一封張藝謀寫給電影的情書。
張藝謀甚至為這部電影寫了一封親筆信,其中有一句是這樣的。
“我永遠忘不了小時候看電影的某種情景,暗中難言的興奮和快樂,就像一場夢”。

過去張藝謀在自己的電影裏造夢,如今也在自己的電影裏圓夢。
大導的功能就在於此,對於中國電影而言,他們起到的作用應當是引導、培育和喚醒,而並非屈從與討好。
比如陳凱歌電影裏對審美和悲劇的解讀,比如張藝謀電影裏對時代文化的註解。
但不管大導效應還靈不靈,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和這些後起之秀們,才共同組成了中國電影的新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