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揚:有了這個基礎,人民幣國際化就水到渠成_風聞
陶立烽-观察者网编辑-2020-12-14 12:16
12月13日第六屆“上海金融論壇”正式舉行,主題是“改革與開放:雙循環下的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包括周小川在內的中英印三國央行原行長做了開幕演講。
會上,針對雙循環、人民幣國際化、上海金融中心地位、疫情後的政策走向等話題,各位與會嘉賓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同時,會上還發布了《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目標與發展建議》,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理事會的執行理事屠光紹對報告做了介紹,並説:到2035年上海要成為與倫敦和紐約並駕齊驅的全球金融中心。
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理事長李揚在介紹報告時則表示,人民幣這個產品交易成為國際貿易中越來越大的份額,有了這個基礎人家就要人民幣了,人民幣國際化就水到渠成,這一點和上海航運中心和貿易中心應該放一起。
以下為部分嘉賓的發言報道:
周小川:人民幣國際化是指人民幣自由使用,並不是像Libra那樣想取代別人

周小川認為,科技發展給很多業務模式帶來了新機遇和挑戰,如果通訊和處理能力大幅提升,支付會更加便利化,特別是跨境支付。
“在交易的時刻,需要幹兩件事,一是獲取一定的信息,二是做數據處理,過去由於通信設施和計算能力的限制,信息獲取和數據處理都有限。”周小川舉例稱,比如,跨境消費,需事先換好外匯,且需承擔匯率風險,限額以及用途等也需要提前獲悉,而隨着通訊能力、信息獲取能力以及數據處理能力大幅提升,很多工作在交易瞬間就可完成,比如匯率實時獲取、商品代碼可知道是否符合外匯使用政策等。
在避免影響到別國貨幣政策、外匯政策的基礎上,周小川表示,在零售交易的瞬間實現兑換以及對實現兑換條件的審核,可以給互聯互通帶來新的操作可能性方案。
對於未來全球貨幣發展方向的問題,周小川認為,目前不見得能看得準,“如果將來真有一種世界貨幣出現,技術的適應能力應該不成問題,而且很多方案具有相當程度的靈活性,可以及時調整,以適合未來全球金融格局變化的需要。”
周小川表示,如果利用交易瞬間所具有的信息獲取能力和信息處理的能力,不僅可在支付系統現代化和跨境支付便利化方面做很多工作,而且可以向前承接,向後也有很好的適應性,“ 這種做法體現了以賬户為基礎,雙層銀行體系服務的長處和好處。”
周小川還提到貨幣主權的問題。
“去年夏天的時候,Libra出台導致了大家關心貨幣主權的問題,擔心美元化或者被其他貨幣所取代的問題,也擔心有些國家自己宏觀調控所需要的一些基本措施是否還能順利執行的問題。它提出盯住一攬子貨幣,但是也沒有給出一個非常明確的做法,所以經過一段時間,現在它修改的第二版是隻盯住美元,因此很多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會擔心美元化。“美元化大家可以看到很多例子,有一些是比較極端的美元化,比如津巴布韋在非常高額的通貨膨脹之後,比較全面的美元化。也有許多國家是局部的美元化,按照他們存款的性質或者是他們貨幣使用的性質,這個國家可能有百分之幾十的使用都是美元,也就是部分是美元化的。這些國家都會抱怨會因為美元化帶來很多問題,因此這是需要關注的點。
“我前不久説過,中國周圍的鄰國,東亞地區有中日韓,下面有東盟十國,東盟十國發展水平也非常不一樣,各個國家宏觀管理水平也不一樣,再加上國際收支平衡的原因會影響國家在外匯體制方面的選擇。因此在這方面開展工作儘量避免取代別人的貨幣主權,導致人家的貨幣政策、外匯政策不再生效。“另外,考慮到各個國家宏觀調控的需要,也能照顧到人們對於美元化的擔心。由此推論,其實大家對於人民幣國際化也存在擔心。我們所説的人民幣國際化是指人民幣自由使用,你要願意去用的話,可以在貿易投資等方面應用,我們沒有像Libra這樣,似乎想取代別人在各個方面的應用。”
英國央行原行長:上海能否成為主要區域金融中心取決於資本管制能否放鬆

紐約大學艾倫·格林斯潘經濟學教授、英國央行英格蘭銀行原行長Mervyn King(默文·金恩)介紹了世界各國的疫情情況,他認為疫情防控不是一項簡單的任務,並對疫情後全球經濟復甦及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英國脱歐等議題給出了自己的見解。
在疫情後經濟走向方面,Mervyn King將目前世界經濟遇到的困難和十幾年前的金融危機作了比較。他認為,十年前,在金融危機高峯時期,人們更多關注的是給金融行業提供支持,從而間接地支持實體經濟中的產業和家庭,“目前倒過來了,市場被迫直接支持企業以防止破產,如果沒有對實體經濟的支持,很多銀行和其他金融中介機構會麻煩纏身。”
Mervyn King認為,疫情防控措施取消後,消費模式也隨之發生變化,企業需要時間瞭解市場對產品和服務需求的變化,一些資源重新分配是必然的,“目前並不知道資源轉移的規模,但政府不應該提供太長時間的支持而阻礙這一進程,也不應該過早取消支持使得有發展前景的企業破產。”
Mervyn King指出,殭屍公司數目在增加,有些公司在過去十年享受了低利率的支持僵而不死,有些公司則是因為疫情造成今年大多數時間無法正常運轉,“未來幾年的重大挑戰將是如何管理好債務重組,銀行和其他金融中介機構的資產負債上的虧損預計會加劇。”
在談及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時, Mervyn King認為,上海有很好的定位,但要想吸引海外的興趣,中國監管部門一方面需要避免過分的複雜性,另一方面需要進行充分地謹慎監管,以保證金融機構的安全運行 ,“中國科創板在這方面取得了成功。”
“接下來幾十年中,中國的儲蓄將會主要支持中國的投資。未來上海能否成為一個主要的區域金融中心,主要取決於中國能否放鬆資本管制。” Mervyn King表示,“此外,十年前的金融危機和最近新冠疫情都告訴我們復原力的重要性,一個成功的金融體系不僅需要高效而且需要復原力,要能夠在未來的衝擊面前儘快恢復。”
Mervyn King同時表示,英國脱歐對英國經濟產生的長遠影響不大,“英國脱歐會創造機會加強英國和亞洲國家之間的貿易聯繫,尤其是和中國的關係,其中,在金融領域,未來十年倫敦和上海可能會走得更近。”
印度央行原行長:發達國家債務率接近二戰後水平,但還有開支餘地

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傑出金融學教授、印度央行原行長Raghuram Rajan(拉古拉姆·拉詹)在論壇上表示,當前令人擔心的問題是進一步封鎖會對經濟活動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儘管政府一方面保持企業正常運營,一面讓人們減少移動,但是經濟活動還是受到了一些干擾,“美國明年第一季度可能會是增長很低、甚至是負增長的一個季度。大量儲蓄有待釋放,今年的可支配收入非常高,因為政府的轉移支付將一步步成為開支,因此,無需擔心總需求,關鍵是讓經濟重回正軌。”
西方國家的公共債務是否過高?Raghuram Rajan表示,發達國家的債務佔國內生產總值之比接近二戰後水平,這一次的不同之處在於,利息支付或者説利息支付佔GDP的比率非常低,事實上,即使債務上升,利息還在下降, “這意味着政府確實有一些開支的餘地,意味着本來應該居高不下的債務佔GDP的水平因為低利率水平僅是略微升高了一些。”
在美國會看到更多的私人部門陷入困境嗎?Raghuram Rajan指出,今年美國企業的破產申請已經是去年的兩倍,但是美國小企業的破產申請卻有所下降,這是因為這些企業獲得了一些基本保護,比如暫停付款,但是可能在年底,付款開始恢復,監管寬容消失,小公司不得不尋找出路,屆時可能會看到破產申請增加。
“由於政府對企業和家庭都給予了巨大支持,目前很難知道企業和家庭真正的受傷程度。” Raghuram Rajan表示,隨着經濟復甦,可能是傷痕出現的最好時機,此時存在一個很大的問題,實體經濟的傷痕是否會蔓延到金融部門,因為對於美國和其他工業化國家而言,金融部門的崩潰加上疫情給實體經濟帶來的問題將真正是雪上加霜。
在Raghuram Rajan看來,為了獲得可持續的增長,美國必須把重點放在提升低收入人羣的能力上,此外,美國的增長來源之一是快速增長的新興市場,“當然,擺脱疫情的中國正在經歷強勁增長,但是,許多其他新興市場,像拉美、南亞,如印度一樣,增長速度會大大放緩,疫情後增長也會更慢,這些國家也是傷痕累累、負債重重。全球化、去全球化也給這些國家帶來了一些負面影響。”
Raghuram Rajan表示,由於利率水平較低,影響股價的貼現值,因此美國股市可以保持在相當高的水平,“未來必須小心股市泡沫給市場造成更大的脆弱性和破壞。”
即便疫苗上市暗示着即將步入疫情後的世界。但Raghuram Rajan表示,奔向隧道盡頭的旅程上仍然充滿了重大的不確定性,包括疫苗推出的速度和過程,“此前,貨幣政策更有可能傾向於寬鬆,財政政策更傾向於支持,但金融風險可能會在政策逆轉的時候增大,所以美國仍然存在重大的不確定性。”
屠光紹:到2035年上海要成為與倫敦和紐約並駕齊驅的全球金融中心

上海交通大學兼職教授、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理事會執行理事屠光紹表示,《報告》起草的背景在於中國的金融改革和開放又開啓了新的階段。比如説從中央提出的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這對於整個中國金融體系的優化和結構的優化,其實都做出了很多的安排,另外在金融開放方面,這兩年中國的步伐是很大的。金融的開放,不光是金融服務業的開放,也包括了金融市場的開放,還有很多制度的開放。
屠光紹認為,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已經進入到了承上啓下的重要時間節點。2009年國務院19號文件對於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提出了一個階段性的戰略目標,就是到今年年底要基本建成與中國的經濟實力和人民幣國際地位相適應的國際金融中心,所以必須要對階段性戰略任務進行認真總結,同時更重要的是根據新發展格局,以及中國金融改革開放進入到新的階段,上海國際金融中心怎麼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在總結過去階段性戰略任務的推進和實現的基礎上,再提出新的規劃。
屠光紹介紹説,此次發佈的關於建設目標和發展建議的主報告對於新發展格局下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的新任務給出了建議內容:首先是促進國內金融體系完善和結構優化,其次是加快確定並鞏固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在全球人民幣資產中心的地位,促進人民幣的國際化,最後要在促進國內國際金融資源的有效配置、良性互動方面發揮更大作用。
此外,《報告》中還提出了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的長期目標,到2035年,上海要基本建成立足在亞太,同時要輻射全球的,以開放的現代化金融市場體系為核心,以全球人民幣資產配置中心為標誌,與倫敦和紐約並駕齊驅的全球金融中心。
屠光紹還表示,中國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中國的經濟實力在不斷上升,中國經濟實力的上升不光是對於中國經濟自身在提供越來越大的動能,因為中國是全球化的參與者,也是一個積極的推動者,所以中國的發展當然對於世界的發展也能起到巨大的促進作用。
李揚:人民幣國際化的基礎,是中國產品為越來越多國家所需要

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理事長、上海金融與發展實驗室首席專家兼學術委員會主席、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兼職教授李揚表示,關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一定是以人民幣國際化為目標基礎,而且要推進人民幣國際化。“現在大家講人民幣國際化,因為其他沒有什麼搞的,就搞離岸,我一直對這個不怎麼看得上的,我覺得想把人民幣國際化真真實實當成事情來做應當從基礎做。”
“你的經濟特別是貿易要在全球有影響力,人家為什麼要你的貨幣,就是想買你的東西,人們為什麼在外面開一個離岸市場,因為你的錢非常金貴。歷史上見到一次又一次美元荒,如果可以一次又一次人民幣荒,人民幣就國際化。**今天討論這個事情的時候,不要就貨幣論貨幣,就金融論金融,人民幣國際化基礎是中國的產品為大量的而且越來越多國家所需求。”**他説。
李揚稱,**人民幣這個產品交易成為國際貿易中越來越大的份額,有了這個基礎人家就要人民幣了,人民幣國際化就水到渠成,這一點和上海航運中心和貿易中心應該放一起。**回到老話,金融和實體經濟結合,這是特別強調的。這裏還要強調一個貨幣國際化要提供規則,所以關於規則問題我們是認真需要討論,以前講規則其實潛台詞就是按照美國那套做,現在顯然不能這樣,這一套東西行不行,能否成為國際規則,別人是否認,如果你的規則不能通行,也很難國際化。所以對於這個問題其實需要認真討論,迄今為止大家都忽略了它,或者是心裏有話不願意説出來,這個話就必須討論了,就是規則問題。
他表示,有一些商業基本規則是要遵循的,還要學習,還要進一步落實。但是有一些基於中國商業運行之上的規則,行之有效的或者是廣一點講在亞太地區、在亞洲地區、在華語社會里可通行的規則是不是也可以成為今後人民幣國際化規則。應當提出這個任務。“再有一個安全問題,要讓人家願意來,你成為中心,大家圍繞你轉,你要能夠提供一個安全的環境,法制體系、法院等等肯定是要跟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