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歌的代孕故事背後,是無數底層女性在“拿命掙錢”_風聞
她刊-她刊官方账号-提供最潮流的时尚和娱乐资讯,陪你遇见最美的自己2020-12-18 08:38

上週,在《演員請就位2》的終極盛典上,陳凱歌導演的《寶貝兒》一經播出就引發了巨大的爭議。
原因是該劇的題材為反代孕,但觀眾卻認為全片都在大力美化代孕,嚴重夾帶私貨。
今天,我們不聊這部作品,也不聊陳凱歌。
只聊聊代孕這件事。

代孕,顧名思義就是將受精卵通過現代醫學技術放進有生育能力的女性子宮內,幫助他人完成妊娠和分娩的行為。
在過去的20年裏,代孕已經成為一個全球性的現象。
然而這個行業很難通過一個具體數據來量化。
因為在全球絕大多數國家和地區,它都只存在於地下。
但有統計稱,全球代孕行業總產值在2012年就已達到60億美元。
在距離我們不遠的印度,約有3000家診所在做着代孕的生意。
他們打着醫療旅遊的招牌,為尋求代孕的外國人提供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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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2002年印度承認代孕合法化之後,這個行業便迅速成為了該國醫療觀光政策中的重要一環。
在美國的合法代孕州找一個女性代孕,往往需要花費15萬美金。
而在印度只需要出3萬美金,就能享受到全套的服務。
2015年之前,每年全世界有70%以上的代孕寶寶在印度出生,整個行業估價高達5億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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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女性代孕一次能拿到7500美金以上的報酬。
如果生出來是雙胞胎的話,會有額外1500美金到2000美金的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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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倘若因為各種原因造成流產,代孕女性只能拿到60到1200美金不等的補償。
這點薪酬和其他國家代孕的收入比起來不算什麼,然而在婦女平均月薪不到30美金的印度,懷胎十月的痛苦所換來的金錢回報足以改變她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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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對於大多數印度女性來説,代孕成為了一種可供她們考慮和選擇的謀生手段。
然而收益越大意味着她們要承擔的風險也會隨之增高。
代孕一般情況下會用剖腹產的方式生產,因此代孕媽媽不光要忍受孕期的一切不良反應,還要承擔藥物的傷害和卵巢過度刺激綜合症等等一系列風險。
即使在懷孕或生產的過程中不幸去世,家人最多也只能拿到幾萬美元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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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印度宣佈取消代孕旅遊的簽證,禁止該國女性向海外顧客提供代孕服務。
沒有了這個“世界代孕工廠”後,尋求代孕者將目光投向了烏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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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烏克蘭,代孕一次的報價約合人民幣28.5萬元。
女性代孕一次的報酬可以達到2萬美金,相當於該國平均年薪的8倍。
那裏的公交車上、地鐵裏都貼滿了招聘代孕媽媽的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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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是18歲到35歲之間的烏克蘭女孩,那麼你離這個充滿誘惑和殘酷的行業就只差一步之遙,直到貧窮將你擊敗。
當你決心踏入這個行業賺一筆快錢就收手,你會發現事實卻和合同裏寫的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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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後你沒有獨立的空間,睡覺都只能和其他代孕媽媽擠在一張牀上。
醫生像對待牲口一樣對你,連熱水都不願意提供。
一旦生產的過程中出現意外,“保大還是保小”這個問題在這裏壓根不成立。
好不容易熬過了十個月,生出來的嬰兒只要有任何身體上的問題,就有可能被“拒收”,“質量”好壞決定他們的最終去向。
身為一個沒有話語權的底層貧困女性,這個時候你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

DW
在這個經濟停滯的國家,“代孕”已經和“買春”、“切爾諾貝利”一起並列為遊客去往烏克蘭的三大理由之一。
今年,因為疫情的原因,外國人無法入境,大批新生兒被困在了烏克蘭的代孕機構,等待他們的親生父母來把他們接走。

有需求就會有市場。
龐大的利益推動下,中國也催生出了“繁榮”的地下代孕機構。
由於國內對代孕和買賣卵子的禁止,這些代孕機構紛紛打着“愛心”的旗號,代孕媽媽叫“愛心媽媽”,賣卵叫做“愛心志願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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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機構甚至打出了“代孕是利國利民、事關中華民族千秋萬代的愛心事業”這樣的口號來誤導公眾。
他們誘騙年輕女孩賣卵的説辭也是一套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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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卵子不捐,一個月後也會流掉,還不如拿來賣錢。”
“取卵一點也不疼,對身體不造成任何創傷。”
這種話最多也就是騙騙20歲出頭,急於用錢的年輕女孩罷了。
他們口中“一點也不疼”的取卵實則是用一根30釐米長、針口直徑2毫米的針,穿過陰道,再刺到卵巢。
扎進卵巢時,由於很難瞄準,或者是為了取多個卵子,針孔就要來回在女孩的子宮裏戳來戳去。
對於大部分扎耳洞都要做好幾天心理準備的女孩來説,針扎進子宮裏,光是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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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是,執行這一系列操作的還不是正規醫院的醫生,而是地下機構的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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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取卵比起來,代孕則更為痛苦。
為了成功受孕和保胎,代孕媽媽需要在懷孕之前先連續注射兩三個月的黃體酮。
有的人打完之後屁股變得又硬又大,有的人打了針照樣保不住孩子,多次流產最終切除子宮,終身不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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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的人在生產時撐破了上一次生孩子的傷口,在手術枱上再也沒能下來。
隨便在網上搜一下代孕,你就會發現電影《盲山》裏被拐賣到大山裏生孩子的女大學生並不是影視作品的虛構。
在法律都看不見的地方,這樣的犯罪比比皆是。

我國對於代孕是明確立法禁止的。
但是代孕的支持者認為:懷孕是女孩的個人選擇,禁止代孕就是傷害了女孩的身體自主權,國家不能替她們的子宮做主。況且有人想買,有人想賣,公平交易,有什麼不可?
對於這種人她姐只想説:“你們的良心不痛嗎?”
這種話從她們的嘴裏説出來就好像是站在了自由民主開放的前沿。
實則是既得利益者為了私利發出的呼喊。

《比佛利嬌妻》截圖
在她們的語境中,早已不自覺地把自己代入了一個商品購買者和冷眼旁觀者的角度。
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會去行使她們口中所謂的“子宮自主權”,而是代孕的真正受益者。
她們為代孕振臂高呼的背後,不過是想拉更多貧苦女性加入代孕媽媽和卵子提供者的大軍,好讓她們日後有更多選擇。

新廣網
羅翔老師説過,絕對的自由一定會導致強者對弱者的剝削。
有錢的精英女性不願意花時間、傷害身體、冒着身材走樣的風險生孩子。
於是家庭貧困、沒有讀過什麼書,早早走向社會的女孩只有用自己唯一的“生理特長”來為自己和家庭換取一筆真正的血汗錢。
拿到她們手裏的錢看似不少,實則絕大部分都被中介吞食,真正承擔着生命危險的女性還是站在食物鏈的最底端。
這不是剝削是什麼?

南洋視界
穆勒的《論自由》中有這麼一個觀點:人類交往的不自覺心理原則就是,別人必須做我希望他做的事。這是侵害自由的本質來源。
無論是“代孕工廠”印度還是“歐洲子宮”烏克蘭,所有代孕的女性都是掙扎在貧困線以下的社會底層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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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是因為“愛好替別人生孩子”而代孕,她們都是因為缺錢或被迫才走上了這條道路。
當她們的基本生活尚且得不到保障的時候,她們所做的決定不叫自主權,而是生活所迫,別無選擇。

BBC
代孕就像一顆有毒的果實,明知道一口咬下去可能會沒命,可是這些女性沒有選擇。
請問她們是在行使自己的身體自主權嗎?
當代女性連對加班説不的權利都沒有,誰能站出來保證我們在代孕面前就是真正自願的呢?

《老友記》劇照
退一步講,即使絕大部分女性都是理智的,可代孕的市場需求就擺在那裏。
那中介為了利益會不會去拐賣那些家庭貧窮的弱勢羣體女性呢?

看看新聞
中國有14億人口,其中有6億人月收入不足1000。
對於連温飽都無法滿足的女性,她們的自主權又從何談起?
今天她們的子宮可以出租了,明天呢?是不是陰道也可以拿去賣了?
有一句話説得好,“當一個人需要出賣血肉來扶養家庭脱離赤貧時,社會應該救助她們,而不是幫她們更容易地出賣血肉”。
2010年,中國20-24歲女性中學畢業率僅為44.9%,遠低於日本(90.8%)和韓國(99.2%)。
在很多農村或者偏遠地區的家庭裏,只要家裏有男孩或者更小的弟弟妹妹,女孩一定是被迫輟學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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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性和親情都是最不被優先考慮的因素。
法律看不見的地方鑽法律的空子,法律能看見的地方就“被迫自願”。
最開始可能是因為父母得了重病需要錢來救命。
後來哥哥結婚,弟弟上大學,蓋新房都能成為逼女孩去代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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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孕合法化彷彿是在告訴這些女孩和家長:女孩只要長到一定年齡就可以去幫別人代孕,給家裏掙筆大錢。
那還讀什麼書呀?小學都不用上了,直接給家裏做幾年飯洗幾年衣服,十幾歲就能代孕了,然後一大家子開始躺在家裏吸女兒的血。

新浪
現在家庭貧困的女孩想讀書還可以申請助學貸款和補貼。
代孕合法化之後,她連申請社會福利的資格都會被剝奪。
“兩腿一張就是鉅款,憑什麼還來搶佔社會資源?”


新浪
這是在中國大學的洗手間裏和街上的電線杆上很常見的捐卵廣告。
裏面明確要求“年輕漂亮身材好、大學及以上學歷”。
這樣的卵子代表着優質,能賣個好價。

澎湃
這是一則同樣常見的代孕廣告,
招代孕媽媽的要求只有“身體健康,能生孩子”。
代孕市場上需要兩種人:
受教育程度高,有文化又漂亮的大學生做卵母。
沒有文化長相普通的做孕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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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説,一旦這條產業鏈形成,無論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還是沒受過的。
我們誰也逃不了。

騰訊視頻
每天睜開眼睛走上街,你所看見的每一個女孩身上都貼着價格標籤。
研究生畢業,+10000
會兩種語言,+8000
身高170以上,+7000
你可以保證自己不去購買代孕服務,但你無法保證自己不成為其中的商品。
即使你幸運地躲過了這兩種角色,但誰能保證自己的一生順風順水,不出現任何變故呢?
除了這些我們能看到的問題,代孕背後還存在着太多的灰色地帶。
比如代孕機構都承諾孩子的身體各方面都是完全健康的。
很多地方甚至承諾“包生兒子”和“包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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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通過代孕產子的成功率已經很低了,更何況生出來孩子的各方面指標。
那麼,那些“質量不合格”的孩子被代孕機構怎麼處理了?處理到哪裏去了?
還有男女比例失調、拐賣婦女、人體運毒等等,都是會隨着代孕合法化而產生的一系列社會問題。
這些都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地方。

代孕這件事讓我想起2017年第69屆艾美獎的最大贏家《使女的故事》。
這部劇改編自同名科幻小説,劇中的背景設定在未來世界的一個宗教集權國家基利共和國,那時的人類因為環境污染而面臨着不孕的危機。
在這個男性極權社會,統治者實行一夫多妻制,女性是他們的“國有財產”。
最後的幾十個擁有正常生育能力的女性被抓捕起來當作“使女”,而使女的職責就是成為主教們的生育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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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剝奪女性的財產和工作,逼迫她們依附於男性,抹去她們的姓名,換上男性主人的姓和從屬於男人的名(of)。
一個“of”,簡單粗暴地劃分出男性和女性之間人與物的不可逾越。
在如此極端的環境下,挑戰着人類價值觀的界限。
劇中的主角就是“使女”中的一員。

騰訊
前一秒她還是現代社會中優秀的職場女性,後一秒就淪為行走的子宮。
沒有行動自由權,不能有任何自己的意志,就連最重要的“授精儀式”也是夾在主教和其妻子之間。
宛如一場最詭異的雙簧,身體力行地充當一個“長着腿的子宮”。

騰訊
壓抑、黑暗、窒息,故事看似荒誕,卻是對當下現實社會的投射。
今天你無視自己反抗的權利,明天你就將失去做人的權利。
最恐怖的莫過於劇中的所有故事都取材於現實,甚至有可能是對人類未來的一種預見性。
一旦代孕合法化,那麼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世界是否距離我們更近了一步?
女性被抹去姓名,被禁言,被完全物化,變成權勢階層的專屬生育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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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呼籲平權,希望女性能夠得到和男性一樣的社會待遇和地位。
而在這件最為踐踏女性尊嚴的問題上,我們卻產生了分歧。
從古至今,沒有任何一個女性社會地位高的國家代孕合法化過。
要麼就是不把女性當人看,要麼就是經濟出現問題,急需開拓全新產業來拉動經濟,參考疫情期間的紐約州長。
就像《使女的故事》裏説的那樣:
所謂更美好,並非對人人而言都是如此,對某些人,它從來都意味着更糟。
另外,她姐更想跟所有女性説一句,
可以站着賺錢,就不要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