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鞋破缽無人識？近代作家、詩人、翻譯家蘇曼殊情事逸聞_風聞

作者：史遇春

蘇曼殊《七絕·本事詩》雲：

春雨樓頭尺八簫，

何時歸看浙江潮？

芒鞋破缽無人識，

踏過櫻花第幾橋。

【原注】日本尺八與洞簫少異，其曲名有《春雨》者，殊悽惘。日僧有專吹尺八行乞者。

這位自謂“芒鞋破缽無人識”的作家、詩人、翻譯家，並非“無人識”，他不但名顯當時，而且名傳後世。

這裏，不説蘇曼殊的文章，單説他的情事。

武昌劉禺生《世載堂雜憶》中，有《蘇曼殊之哀史》一節，下文即依之而成。

蘇曼殊（公元1884年～公元1918年），字元瑛。幼年時，他的母親河合氏嫁給了嶺南商人蘇翁，當時，蘇翁正在東瀛經商，蘇曼殊隨母進入蘇門。或雲，蘇曼殊是蘇翁與河合氏之妹所生。

河合氏與蘇翁成婚之後，沒過多久，蘇翁就回國了。

於是，河合氏帶着蘇曼殊，也和蘇翁一起返回了廣州。

蘇翁的大老婆十分兇悍，對待河合氏尤為嚴厲苛刻。

過了幾年之後，蘇翁因病去世。之後，蘇翁的大老婆與河合氏不和，她更是容不下河合氏。於是，河合氏隻身返回日本。蘇曼殊留在了蘇家，那時候，他只有12歲。

因為失去依傍，無處託身，蘇曼殊只能在慧龍寺中居住，並削髮為僧。

慧龍寺的長老，很喜歡蘇曼殊的聰慧明敏。唸經功課之外，長老還教授蘇曼殊讀書。另外，長老還安排蘇曼殊學習英吉利文字（即英語）。

幾年之後，蘇曼殊學業大進，中西文字，都斐然可觀。

當初，蘇翁在世的時候，曾經為蘇曼殊定了某氏的女兒為婚。某氏，當時也是巨室大户，其家的女兒賢惠有才。自從蘇翁離世之後，兩家就斷了聯繫，也就消息隔絕了。

蘇曼殊在慧龍寺居住的數年之中，外面和他來往的，只有一位老婦人的兒子，兩人時時存問。那位老婦人，是蘇曼殊的乳母，曾受過蘇母河合氏很深的恩惠。

長到15、16歲時，蘇曼殊學有所成。此時，他打算辭別慧龍寺的長老，東渡日本，前去看望自己的母親。

因為缺少赴日的旅途資費，蘇曼殊就跟着乳母的兒子在廣州的市中販賣花草。

有一天，蘇曼殊與其乳母的兒子販賣花草時，經過其父早前為其訂婚的某氏家門。正巧，某氏家裏的婢女前來買花。她認出了蘇曼殊，非常驚訝，問道：

“莫非您是蘇郎吧？您怎麼到了這步田地啊？”

然後，婢女偷偷將蘇曼殊的未婚妻帶到了他跟前。蘇曼殊用斗笠遮住臉，哭着説道：

“人生不幸，慘遭家變，我已無意紅塵中的事情了！”

接着，蘇曼殊把自己出家為僧、東渡省母的事情，全都告訴未婚妻。説完之後，他還勸未婚妻另許名門，不要以自己為念。

蘇曼殊的未婚妻聽了這番話，也為之潸然淚下，並當面發誓説：

“這是什麼話啊？我決定，一定會堅守貞潔，等您來迎娶！”

説完，她還解下了自己隨身佩戴的碧玉，贈給了蘇曼殊，並交代蘇曼殊：

這塊碧玉，您找個出好價錢的人賣掉，應該夠您東渡探親的旅費。

之後，蘇曼殊賣了碧玉，湊足旅資，前往日本。

等到蘇曼殊省母回國，他得到消息，其未婚妻因為憂愁，已經逝世了。

這個時候，蘇曼殊深悼未婚妻的亡故、他又悲傷自己身世的淒涼，愴感萬端，身心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時處清朝末期，革命黨人羣聚在上海。蘇曼殊客居於覺生之家，他與《世載堂雜憶》作者劉禺生的老朋友均縣（隸屬於湖北省丹江口市）蕭紉秋共據一室。

此間，蘇曼殊曾向蕭紉秋詳細講述過自己的事情。

蘇曼殊所寫的《絳紗》等記，也都是這一時期的作品。其時，創作過程中，蘇曼殊伏枕急書，還沒有寫成幾行，就已經雙淚承睫了。

按照蘇曼殊當時的計劃，他曾打算將自己的事情寫成一部長篇小説。小説共計一百回，每回附一圖。那個時候，他已經繪製了三十副圖。

為了這部作品，蘇曼殊還託蕭紉秋請孫先生（或為孫中山先生）資助其印書的費用。此時，孫先生也正是困窮的時候，孫夫人傾篋，出了八十元，贈予蘇曼殊。

因事情有變，蘇曼殊拿了孫夫人的贈金之後，他又二次東渡。因此，出書計劃未成，蘇曼殊的長篇小説也就沒有印行，實在是可惜啊！

等到後來，蘇曼殊卧病在寶隆醫院的時候，他曾寄書信給人在廣州的胡展堂（漢民）。這份書信中，還另附一紙，此紙是轉交給蕭紉秋的。紙上畫有一個雞心，旁邊寫了“不要雞心式”五個字。關於這張轉交給蕭紉秋的紙，大家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收到這張紙之後，蕭紉秋沉默了很久，然後，他説道：

“蘇和尚（當時同人稱曼殊語）大概要卧病不起了！難道他是在囑託我，幫他代購一塊碧玉，他要帶着碧玉去見他已在地下的未婚夫人嗎？”

於是，蕭紉秋就在市面上購買了一塊方形的碧玉，並拜託徐季龍（謙）帶到了上海。

徐季龍抵岸，急趨寶隆醫院，到達時，蘇曼殊已經病危。

據説，此時，蘇曼殊已經三天沒有進飲食了。他閉着眼睛，僵卧病牀，似乎是有所期待。

徐季龍來到醫院，醫院的護士近前告知蘇曼殊，有客人來探病，並説廣州蕭某託人帶來了一塊碧玉。

蘇曼殊睜開了眼睛，勉強用手接住了碧玉，然後，他讓護士扶着自己的手，用唇親吻碧玉，欣然一笑之後，辭世！

（全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