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該涼的不是何炅_風聞

作者 | 柳飄飄

本文由公眾號「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原創

真是沒想到。

在2020年末，國民主持人和老牌綜藝，居然來了場大翻車。

熱搜掛了兩天，且沒有掉下來的趨勢。

路人緣一向很好的何炅和快樂家族，怎麼就突然惹了眾怒？

這事，飄想好好嘮嘮。

何炅這波翻車，是個蝴蝶效應。

起初是完全不相干的——鄭淵潔老師靠嚴謹有趣的回覆，上了熱搜。

後來，他證實了一件舊年傳聞——為存放讀者來信，曾一口氣買了十套房，經年隨北京房價升值。

然後有網友説，快樂家族收到的禮物更多，不知道怎麼放，引出吳昕、杜海濤曾在閒魚賣東西。

隨後又牽瓜絆藤，何炅去年12月上《口紅王子》時的一段發言被翻出。

本來是沈夢辰在分享自己和杜海濤交往的小事，提到杜海濤上門見家長，帶的竟然是貼着標籤的粉絲應援物。

何炅聽了似乎很有同感，立馬接過話茬，隔空嚮應援團喊話。

他玩笑着提醒粉絲，不要買粘得太牢的不乾膠，不然貼的標撕不下來，只能自己用。

潛台詞是不好轉手。

順便又再嘮叨了幾句，也別送太多筆和保温杯啊，用不上。

話説到這可能還好。

要送就送些實用的，比如彭昱暢粉絲送的按摩椅，不僅自己覺得好用，搬到化妝間，人人都愛用。

這麼一番話，引爆了一個開口，猝不及防科普了一塊陌生的領域——

粉絲應援禮。

這來源於粉圈的“應援”習慣。

大小事都愛給愛豆搞應援，撐排面。

從演唱會的包場燈海、紅毯接機的人海包圍、劇組探班、給同劇組工作人員送東西。

總之，不能讓場子“冷”下來，要讓偶像的人氣可視化。

《快本》這種國民度很高的老牌綜藝，在粉圈更是頭等大事。

尤其是初登快本舞台的，排場和儀式感要給足。

而最直觀又最方便的法子，就是送禮物。

這些禮物，最終都會被後援團貼上明星的貼紙，做上標記，好讓工作人員認證。

何炅之前説的“根本撕不下來”的不乾膠，就是這些代表了愛豆的小標。

而讓大眾覺得不可思議的，還是這些應援品的貴重程度。

不僅每一樣都價格不菲，還會貼心考慮五位主持人的需求，分別送出最合喜好的禮物。

像何炅吐槽的保温杯，PRADA的，出自給普拉達做代言的蔡徐坤家。

何炅説的五十幾支，用不完的筆，其中不乏萬寶龍這樣的頂奢，單一支就售價4000+。

何炅咖位大，但其他幾個也不差。

國際一線大牌、奢侈品限量款。

有牌子，還得有心意——

有些粉絲團考慮到謝娜的媽媽身份，禮物清單貼心到包括孩子的那一份。

粉絲自己都還是小姑娘，卻提前操起當媽的心。

給“嘉爺”維嘉，送過和田玉。

給杜海濤和吳昕的，在價位基礎上，款式和品種也看得出考慮到了個人趣味。

總之，一場節目的禮物應援，林林總總算下來，花費絕對不小。

甚至，這不是一檔節目的個例。

看其他綜藝也能隱隱知曉，粉絲高規格的應援，已經成了普遍風氣。

除了送禮，連食物應援環節，也奢侈荒謬得很。

昨天一早，不少曾經參與過應援的粉絲們還爆料——

以前是由後援會自己購買，送入場內，不知什麼時候起，卻變成了要在指定店下單。

店裏提供的套餐，從分量到價格，清清楚楚，沒什麼選擇。

譬如一訂就是80份的下午茶套餐，要價也是統一的8500元。

來源|豆瓣小組

此事具體信息還沒發酵證實，飄先不多評價。

僅就目前看來，以學生黨為主的粉絲團，天天掏這麼大筆錢，給比他們富得多的明星送禮。

本身已經讓人覺得荒謬和憤怒。

而讓飄擔憂的是，年齡普遍偏小的粉圈，竟對人情社會如此“老練”。

並且，不僅沒覺得自己這種價值觀不妥，還言之鑿鑿——

這，不就是現實？

什麼現實？

他們眼中的應援。

社會常見的“送禮文化”。

不可否認，人情社會一直信奉禮多人不怪。

但其實，飯圈過度應援，比這類現象還複雜惡劣。

首先，送、收禮物，存在於嘉賓飯圈和主持人之間，本身就很無謂。

有台本，有節目流程，合理安排、尊重對待每位嘉賓，本就是主持人基本工作之一。

為什麼要送什麼禮物？

粉絲説是心意。

但想給自己愛豆表達愛意，尚且應該衡量經濟水平，心意為上。

經歷不獨立的未成年人，壓根就不該送。

更別提愛屋及烏，四處亂送，實在盲目。

雖然就何炅本身來説，有及時道歉。

也曾經多次表達過，讓粉絲別再送禮物，你們愛豆來了，都會用心對待的意思——

18年《口紅王子》

但這個重視力度，老實説還是不夠。

如果盲目粉絲繼續送，就應該在收這個環節，態度更為堅決。

並且，絕不應該比較哪些禮物更合心意。

這反而會起到刺激和鼓勵。

為什麼連何炅這種一貫處事嚴謹的老江湖，對應援禮這事，都這麼缺乏敏感度？

是要多根深蒂固的行業氛圍，多理所當然的應援文化，能讓身處其中的人，也變得習以為常，甚至麻木？

最開始，粉絲的送禮應援，還只是聊表心意。

像TFBOYS家的粉絲，早期送的，無非是些蛋糕、水果、零食。

哪怕是紅極一時了，送的至高規格的禮物，也不過是還算平價的香薰機、保温杯。

但，不知從何時起，粉絲送的禮物，就越來越昂貴。

逐漸從平價小食，躍升到了名牌奢侈品。

甚至還有大喇喇，送人手一塊金條的，赤裸得就差直接塞錢。

除了粉絲認為，主持人、節目組、背後的團隊們，都是掌握着資源和話語權的。

給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送禮，他們自然會多擔待自家愛豆，這是一種良性投資。

以及逐漸膨脹、甚至演變為對家之間財力攀比，使得飯圈應援禮越來越壕。

還有一環，更是飯圈應援文化中，最值得注意的——

個別居心叵測的粉頭。

粉圈是一座孤島，有自己的運行規則。

而當粉絲應援，逐漸成為飯圈已經成型的、合理化的規則。

粉絲每次應援活動之後的公示圖，都做得精緻無比。

也就讓處在這類應援某個環節的一些人，察覺到有利可圖，利用粉圈惡習來牟利。

這樣的事，之前也不是沒有。

曾經有後援會集資九萬，説是給劇組殺青宴探班應援。

結果，送到劇組餐桌上的，是滿滿一大桌燒餅。

一場令人啼笑皆非的鬧劇。

奇怪也讓人無語的是——

每次發生這種事，粉絲們在一腔愛心下，首先想到的不是自身權益受害，而是自家偶像在劇組丟人了。

不得不説，無知也是一種惡。

大多數小粉絲，在飯圈活動裏，是沒有思辨能力，隨波逐流的。

信奉着“為了愛豆好”這一理念。

他們送應援禮，或是為討好工作人員，樹立良好的粉絲羣體形象。

或是為了提高愛豆的曝光度，花錢“購買”鏡頭與偏重。

行為的性質雖然不正面，但説到底，出發點尚且純粹。

可，收禮的人，卻更多是“故意”的。

也因此，他們的縱容，更可恨。

當粉絲應援文化越來越根深蒂固，模式越來越成熟，更多“故意”的人伺機入局。

不拒絕的收禮一方，別有用心的個別粉頭……水越來越渾，其下暗流湧動。

真情實感的粉絲們開了個頭，卻絕無本事收尾。

在今年，粉圈並非首次被推至風口浪尖。

前陣子，粉絲為幫自家愛豆控制作品評分。

申請大量小號，在豆瓣進行擾亂秩序的“養號”——

集中給一些作品打分，看沒看過不要緊，小號有活躍度就行。

這已為我們充分展示了粉圈的陰暗面。

但，正如飄所講，“島”外的人看粉圈，始終是霧裏看花。

要提出更精準有力的批判，我們不免要試圖深入到粉圈邏輯的深處。

一探其運行的程序是如何被編寫。

現今的粉圈，儼然已經變成一個類似共同體般的存在。

內部通行的話語、階級與意見領袖、相應的制度、經濟關係。

社會中有的一切，粉圈內應有盡有。

所謂粉圈思維，都是粉絲靠長期的約定俗成訂立下的。

與社會習俗大有脱節之處，可謂自成一派。

如控評、打投、淨化、炒卡、不運回……等等這些你可能完全無法理解的詞（字面和行為上的雙重不理解）。

粉圈年度掰頭：TCCAsia轉發投票

都是粉圈內，已經完全自洽的作為。

細細拆開來講，大多都有或大或小的負面影響。

比如控評，在愛豆相關的資訊下大規模刷類似的安利圖文。

以期在路人眼裏建立愛豆的好形象，或至少混個臉熟。

這一行為，有時會影響網絡上正常的意見交流。

如飄前文提到的，粉絲在豆瓣養號，亂評書籍，本質也是培養控評條件。

輕則已能使一些苦心著書多年的作者，心血和思想，得不到基於尊重的反饋。

重則使得原本屬於所有人的公開討論環境，被重複的話術吞沒。

而他們往往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事後雖然道歉，但感覺依舊很少有人抓到重點——

這壓根不是跨平台的差異性問題，而是任何平台用户都不歡迎沒有營養的控評……

而炒卡，則是指音樂公司為了促銷，在專輯中附贈的小卡。

在粉絲羣體中反倒成了最值錢的商品。

粉絲們從交換，到販賣，再到通過囤積炒高價格。

逐漸演變出一套獨立的，有時近於黑市的交易體系。

一張稀有的贈品卡片，甚至可以賣出四位數的天價。

包括，如今被揭露的應援禮。

在粉圈這一被物慾裹挾的花花世界裏，粉絲們學習的是另一套社會規則。

只是，粉圈的社會在某種程度上，比現實世界還現實得多。

這套規則之龐雜，足以令多數圈外人咋舌。

而神奇的是，哪怕只是一個小學生，只要進入粉圈幾周。

就能無比熟稔地掌握它。

正如前文所説。

再繁蕪的粉圈體系，經剝絲抽繭後，也只有無比簡潔利落的一條原則——

愛豆至上。

但目的最純粹的人羣，何以發展出了最複雜的系統？

這一巨大的衝突，便是理解粉圈的切口。

其實，正因“愛豆至上”這一理念太過籠統抽象。

粉絲很難兼顧到，行為的實際影響。

作為一個幼齡化嚴重、缺乏嚮導的羣體。

粉圈因為資本製造出的偶像而彙集一堂。

包圍單純的ta們的，卻是成人世界裏，包裹着糖衣的最無情利益鏈條。

用盡積蓄去購買愛豆的專輯，只要選擇不運到自己手上。

就可以省下一筆運費，以購買更多的專輯。

這，不就是在給資本家們純·打錢嗎？

人們往往批判粉絲製造了侵佔資源的流量，以及製造了社會的混亂。

但，資本、流量和其他受益人，每個人都賺得盆滿缽滿。

最終兩手空空，連自己的獨立思考能力都沒留下的——

還是粉絲。

當然，這些影響社會秩序，帶來或大或小負面後果的行為。

粉圈有錯。

只是，ta們更錯在無知，錯在身陷這套規則裏掙脱不開——

在集體意志的洪流中試圖跳出，只會被更兇險的惡浪按回水中。

在這個環境裏，去談什麼“理智追星”。

基本只是蚍蜉撼樹。

我們一直在談引導粉絲，只是面對這樣堅固而油鹽不進的一套系統。

談何容易。

飄這種影響力有限的作者，也只能筆鋒上揮灑幾句。

實則還是杯水車薪。

但，站在島的另一端遠遠相望的我們，就只能三緘其口嗎？

不，有些事，還是得默默做下去。

我們唾棄那些盤剝青少年的幕後黑手，批判粉圈惡習的終極源頭。

不只是粉圈，這一代人都在經受異化

但，我們更希望恢復網絡社會的秩序，以及恢復與新生代的溝通。

要知道，這一不正之風若再不及時遏制，戕害的不僅僅是公序良俗。

還有更多即將接管這個世界的，還在粉圈裏沉溺的少年。

因而，即便這對於粉絲而言，又是幾句濺不起水花的空話。

飄也要説——

在羣體的意見中，切記維持思辨能力。

不要丟失自己看待世界的眼光，更不要被一種聲音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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