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根：從吃不飽到不吃飽，現代人為什麼要限制飲食？_風聞

文/陳根

隨着人類文明的演進，人類發展出農業，畜牧，再進入工業社會，這個過程長達千年。同時，人類從抗爭自然到征服自然，從斷續的食物可取得性，轉向常態的食物可取得性。隨着人類對食物的攝取方式越來越高效，吃太飽的人們面臨着新的問題，那就是健康。

於是，在對健康的日益關切下，人們再一次回到了與健康密切相關的古老問題——飲食。**其中，****減少食物攝入，**即限制飲食，已經越來越被人們認為是一種健康的飲食方式。於是，從吃不飽到吃太飽，再從吃太飽到不吃飽，人們對飲食的偏好和選擇也不斷髮生改變。

為什麼不吃飽？

儘管選擇不吃飽的限制飲食方式是現代醫學新近的概念，但其最早卻可以追溯至道家養生中的“辟穀”。

**道法自然。道家養生中的“不食五穀”，****就是所謂的“辟穀”。**辟穀又叫斷谷、絕谷、卻谷，最早見於《莊子·逍遙遊》“藐菇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

辟穀術起源於先秦，流行於晉唐，道教創立後，繼承並發展了這種養生術。傳統辟穀術主要有服氣辟穀和服藥辟穀。服氣辟穀主要是通過絕食、調整氣息（呼吸）的方式來進行，其效用目前缺乏科學依據；服藥辟穀則是在不吃主食（五穀）的同時，通過攝入其他輔食（堅果、中草藥等），對身體機能進行調節。

古時的辟穀通過限制飲食以達到長壽目的，這就類似於現代意義上的禁食療法。禁食療法起源於18世紀的歐洲，是一種禁食與正常飲食交替、短期內連續禁食或者限制飲熱量的飲食方式。

禁食療法可以粗略地分為飲食限制（CR）和間歇性禁食（IF）。

**其中，已有多項研究表明飲食****限制（CR）降低了心血管風險，改善了整體健康和心功能參數（比如血壓、心率和能量消耗）。**一篇發表在Cell Metabolism 上的文章就曾追蹤了持續熱量限制對人體生理的影響。研究人員發現，受試者的氧化應激下降，而這正是導致衰老和疾病的一個重要因素。

此外，發表在Science Translational Medicine的一項隨機對照研究也揭示了限制飲食對人體產生的影響。研究將71名健康參與者隨機分為兩個研究小組，將接受無限制飲食的受試者與每月連續5天模擬限制飲食（FMD）比較。

連續3個月，研究結果顯示，接受FMD的人羣減少了體重和體脂，降低了血壓並降低了IGF-1激素**。研究結果同時還表明，限制熱量可降低BMI、葡萄糖、甘油三酸酯、膽固醇和C反應蛋白（炎症標誌物），**這些因素則與衰老和一些慢性疾病有關。該研究認為，為期5天的FMD週期在延緩衰老和與年齡相關疾病的風險因素方面是安全、可行和有效的。

除了飲食限制（CR）外，在各種形式的間歇性禁食（IF）中，隔日禁食（ADF）被定義為嚴格的36小時不攝入熱量，然後是12小時無限制飲食。同樣發表在Cell Metabolism 上的一篇文章探討了ADF對非超重健康成年人心血管參數的影響，如心率、血壓、膽固醇水平、CVD風險、身體成分、代謝物，從而評估這種干預的有效性和安全性。

結果顯示，ADF改善了心血管指標，降低了收縮壓、舒張壓、心率、動脈和脈搏壓以及脈搏波傳導速度，並且最終可能延緩衰老發生。同時，沒有發現無限制飲食日靜息能量消耗值會降低。

可以看見，不論是辟穀還是禁食療法，其本質都是限制熱量，而限制熱量帶來的益處則與抗衰老息息相關。衰老是許多人類疾病（包括癌症、痴呆、糖尿病和代謝綜合徵等）的最高風險因素，免疫細胞在衰老過程中增加。但是，熱量限制則有利地逆轉了衰老幹擾的免疫系統，以此達到長壽目的。

闢之五穀，道法自然

儘管飲食限制已被證明可以延長許多物種的壽命，包括在齧齒類動物、靈長類動物以及人類的衰老過程中引起廣泛的健康改善。飲食限制維護了包括大腦、骨骼、肌肉、內臟和脂肪的健康。然而，這些積極作用，尤其是對於延長壽命背後的潛在分子機制仍****不甚明晰。

基於此，德國馬克斯·普朗克衰老生物學研究所的研究團隊在深入研究後，給出了這一分子機制的可能解釋：這一切益處的開始與一種名為Sestrin的蛋白質****有關。

研究人員發現，Sestrins是高度保守的蛋白質，介導了果蠅飲食限制的有益作用。通過增加果蠅體內Sestrin蛋白的水平，研究人員可以延長其壽命，同時保護它們免受高蛋白飲食導致壽命縮短的影響。**進一步的研究還表明，**Sestrin蛋白在果蠅腸道幹細胞中發揮着關鍵作用，從而改善了果蠅的整體健康。

而關於Sestrin蛋白，此前《Nature Communications》上的一篇研究也顯示，這種蛋白在果蠅和小鼠體內可以帶來多種運動產生的健康效應。該研究發現，當在正常果蠅的肌肉中過表達Sestrin蛋白，並且使其處於最高水平時，即使是不運動的果蠅，其運動能力也超過了那些接受訓練的果蠅。

此外，在分子水平上，研究已經證實一種特殊的信號途徑（TOR途徑）對於延長生物體的壽命至關重要。在研究中，研究人員同時發現，Sestrin蛋白可以與特定的氨基酸結合。當研究人員抑制這種結合時，果蠅體內TOR信號傳導途徑的活性降低，果蠅的壽命延長。

研究人員表示，Sestrin在腸幹細胞中的表達足以維持腸內穩態並延長壽命。因此，Sestrin是膳食氨基酸，幹細胞功能和壽命之間的分子聯繫，Sestrin蛋白或將作為一種潛在的新型抗衰老因子，在抗衰老研究中得到進一步的研究與應用。

當然，儘管限制飲食顯示出了抗衰老的巨大可能，但卻同時與風險並存。**一方面，限制熱量****不意味着可以替代藥物治療疾病。**過度的熱量限制，不但不能達到養生目的，可能反而會加速損害機體健康，而斷食療法或者極低熱量飲食對身體健康的傷害更將超乎人們的想象。

**另一方面，個體差異也使得熱量限制的效果產生差異。**熱量限制並非適合所有人羣，患有心、肝、腎等臟器功能障礙的人羣、營養不良的人、老年人、生長發育期的兒童、孕婦和乳母、體質虛弱的人就不宜熱量限制。

總有這樣的新聞報道，人們因斷食或者極低熱量飲食而缺水、休克，或者導致急性腎衰竭。顯然，熱量限制同樣需要在科學的指導下進行。並且，科學的熱量限制的也沒有最佳標準，間歇性禁食的時間、頻率、每次禁食的時長都因不同情況而有所不同。

事實上，飲食只是人體攝入的必須**，而營養狀況才是個體的生理結果**。每個人的新陳代謝和營養能量的分配都是獨特的，因此“飲食”本身也並不能成為任何疾病病因的決定因素。

哺乳動物的身體是一個“生態系統”，細胞在這其中競爭卡路里。細胞的類型、數量和代謝活動決定了人體的卡路里攝入量、能量消耗和營養分配。因此，所消耗的卡路里數量以及這些卡路里在合成代謝、氧化和/或儲存中的分配不是由飲食本身或“飲食”的任何其他成分決定的，而是由細胞性和代謝需求產生的細胞間競爭決定的。

從吃不飽到吃太飽，再從吃太飽到不吃飽，人們飲食觀念的變化背後，是人們對飲食健康認識的深入。正因為在現代醫學的角度建立起營養學的框架，才有了人們所謂的健康的飲食結構和健康的生活方式。

道法自然，一定不是簡單的飲食方式。闢之五穀，更是養之身心，天人合一。但是，對於這個快節奏的快餐時代，這一切無疑具有更加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