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夥，你為何要負了這個姑娘？_風聞

​那個冬天也很冷。

這兩天，烏魯木齊的雪下得很大，丫頭子、小夥子們都玩得很嗨，有些抖音選手甚至穿着短袖或光着膀子在風雪交加中喝酒吃肉、載歌載舞，因為有網紅夢想的激勵，全然忘卻了這種能把人凍成憨憨的天氣。

我已不止一次表白新疆的冬天，她和丫頭子們的性情渾然一體，高冷而羞澀，感性而獨立，爽快灑脱中卻也帶着些許温情。寒風刺骨，人情冷暖，儘管從早到晚都是一片灰濛濛的景象，但沒有一頓火鍋加一個閨蜜附帶一瓶白酒解決不了的失意和感傷。

然而，我並不是丫頭子。冷颼颼的西北風沁入脾肺，精神抖擻，反而把我從心神不寧的幻境中拉回到理性與現實。

已記不清到底是幾年前的冬天了，我和栗子姑娘相識在一場酒會，那個由烏魯木齊某著名拍賣公司老闆舉辦的一場高端酒會。因我幫他主持了一場書畫作品的義拍，遂有幸受邀參加。

酒會上雲集權貴和富商，而我的打扮卻顯得有些老土。正因為太接地氣，而引起了栗子姑娘的注意。

她説：你不是專業拍賣師吧？

“你咋知道？我是給朋友幫忙的，我是名警察，但喜歡藝術作品！”我回答道。

“拍賣師常年混跡在商場，髮型和穿着沒有你這麼中規中矩的！”栗子姑娘對我認真打量。

之後，我正式結識了栗子姑娘，她是自治區某勘探單位的工程師，她五官精緻、皮膚白皙、個頭瘦高、氣質冷靜，那內斂穩定的情緒，儼然一副理工女與文藝青年超出想象的結合體，只可惜少了一副標誌性的黑框眼鏡。

當時，我的工作地點位於某地州的一個基層派出所，在烏市作短暫停留後便迅速返回工作崗位，匆忙中留下了她的微信號碼。

性格內向的栗子姑娘，竟然與我可以不厭其煩地聊天喧荒，使得每月的電話費持續暴漲。從人生到哲學，從愛情到婚姻，從她爸爸媽媽幹個體户到成為出色的企業家，凡事相關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我們都有所涉獵。

每每談到我為什麼還在一個偏遠派出所工作時，栗子姑娘總會問我今後的打算。是的，女孩子要下定決心交往一個人時，總會從頭到尾細細想來，女性的不安全感和憧憬未來的幻想，使她們不得不從現實中尋找答案。

我只是告訴她，我會努力參加遴選考試，目標是自治區政府或公安廳，今後要做政法行業的資深選手。我的信心和理想總能帶給她些許希望，使她暫時忘卻地理的距離，從而走進心靈的港灣。

與栗子姑娘見面的第二次，是我在烏魯木齊購買了一輛二手車，因為技術不夠精湛，只好請求栗子姑娘幫我開回那個偏遠的鄉鎮。

和喜歡的人遊弋在漫長的旅程，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坐在副駕上欣賞着天山南北的冬景，皚皚白雪、蒼茫無際、純潔無暇，如同栗子姑娘白皙乾淨的臉龐。她認真駕車的樣子，彷彿是一個執着於美麗愛情，忠實於瑣碎生活的賢妻良母，沒有一絲浮躁和不安。恬靜，是女人最美的氣質。

把車子開到鄉鎮後，我帶栗子姑娘吃了村上最棒的大盤雞和拌麪，隨即安排警車將他送到縣城的火車站，而後依依不捨道別。

那個晚上，我悄悄地留下了眼淚。

可是，工作還要幹，責任還要擔。我不敢妄想與栗子姑娘結婚，因為我怕照顧不了她，我害怕沒有結果的事情給彼此帶來無盡的煩惱。

沒過多久，栗子姑娘告訴我，她想結婚了，和她的爸爸媽媽談了自己的想法，也介紹了我的情況。問我願不願意成為他生命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更是唯一一個伴侶。

結婚對我來説求之不得，卻又擔心不順利的事情會接踵而至。沒有鮮花的芳香和煙花的浪漫，也沒有那麼精緻的求婚景象，有些愛真摯地居然少了一些儀式感。婚姻大事，栗子姑娘僅僅在電話裏淡淡地一講，我忽然覺得自己  是老天爺偏心的那一個位面之子。

就在我們談及結婚事宜時，栗子姑娘告訴我：對於這門婚事，她爸爸不同意，她媽媽保持中立。原因是我一個外地偏遠派出所上班的警察，為什麼一定要不辭勞苦找烏魯木齊工作的栗子結婚，不排除還有別的企圖。

栗子的父母經營着連鎖超市和一個大型運輸公司，在業界也是名聲鵲起。他們對我的擔憂和偏見，我想是正常生意人現實的考量。是的，一個偏遠派出所的小警察，難道不會依附雄厚的力量從而達到改變命運的目的麼？

我對栗子的愛情，在他們認為是我在尋找強大的臂膀。因此，我決定找栗子的父親談一談。

於是，我隻身一人前往F市，栗子父親的公司總部，鼓起勇氣向他父親表達我的真誠和執着：我一定要和栗子在一起。

這將是兩個男人的對決。

和許多做大生意的老闆一樣，栗子的父親自信、爽朗，無時不刻在展現自己手眼通天的能量。現場氣氛一度變得緊張。

我表明了要和栗子永遠在一起的態度，反而被栗子的父親嗤之以鼻。他説：“栗子在烏魯木齊有很多選擇，她本來就是自治區級事業單位幹部，也是工程師。你也看到了她的外貌，匹配她的小夥子，至少也應該是廳局級工作的青年才俊。而你能給她什麼？你離那麼遠，能照顧她麼？你一個偏遠派出所的民警，能比得上廳局單位的小夥子有前途麼？你心裏打得什麼算盤我很清楚！不要再説了，你倆不合適，請放過她吧！”

我強忍着憤怒和羞辱，平靜地對他説：“我會給她幸福，我也會通過遴選考試調到烏魯木齊工作，不會讓她等得太久。我知道你們有錢，但那是你們的，跟我沒有關係。我擁有很多職業證書以及掙錢能力，例如：主持人證，翻譯證、拍賣師證，明年我還會考一個律師證，而且我懂多門樂器還能開藝術培訓班，業餘收入完全能滿足她的花銷。”

栗子父親聽後沉默不語，不緊不慢地從抽屜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裏面裝着一沓厚實的現金。緊接着，他對我説：“栗子用的一個愛馬仕挎包都是8萬塊錢的，差不多你一年工資了吧，你掙得那些錢遠遠不夠，還是把自己照顧好吧。這些錢呢，是我看在你還算真誠的份上給的零花錢，以後不要再和她來往了，叔叔謝你了！”

隨後，他將牛皮紙袋徑直扔給我。

我的自尊心深受刺激，反手將牛皮紙袋丟在了牆角的垃圾桶。然後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那天，我獨自走在冰冷刺骨的寒風中，任憑鵝毛般的雪花甩在臉上噠噠作響，淚水結成了一個個小冰柱。

我沒有接栗子的電話，栗子也在痛苦中掙扎和煎熬。強烈的自尊心使我決定放手，刪除和栗子的一切聯繫。

栗子給我發了一條冗長的短信，告訴我她會和我一起努力，只要我讓着她的爸爸媽媽一些，再繼續堅持下去，終有一天會打動他們。

然而，她父親難聽的話語在我腦海裏卻久久不能揮去。自尊心和理智告訴我，父母不支持的婚姻，後面麻煩不斷，特別是這種大户人家的姑娘，家庭的影響力怎不能去考慮。

就這樣，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我也沒有了栗子的消息……

多年後的冬天，我已是自治區某機關工作人員，被選為掃黑除惡督導小組成員，根據上級安排，前往F市開展專項檢查和政治督察。

羣眾反映該市某運輸集團存在欺行霸市、違法經營的行為，在與該市領導班子成員碰頭，並聽取公檢法司負責人的工作彙報後，我先後前往商超、市場和長途車站，向轄區羣眾瞭解相關情況，最後再趕赴涉事運輸企業開展分析研判。

 轄區公安局派了兩名警察跟隨我同行。有一名警察説，涉事企業已停業整頓，對負責人下達了限制出行的命令，待證據全部固定完畢後，便把涉事人員一併拘留審查。

我走進那個熟悉的辦公樓，正是栗子爸爸當時和我見面的地方。我跨進辦公室，見到一個疲憊不堪且白髮蒼蒼的中年男人正在那裏平靜地吸煙。

 兩名警察對他説：“慄老闆你過來一下，自治區督導組的領導要問個事。”

果真是栗子的父親，他拖着蹣跚的步伐緩緩走來。看着我説：“我們好像見過？”

“我們確實見過，當初您反對我和栗子交往，現在她還好麼，應該結婚了吧？”我仔細地盯着他。

“難得你還記得她，記得我，她結婚了，孩子也四歲了。”他緩緩地講。

“您應該守法經營，不該搞欺行霸市和違法經營的勾當，羣眾反映很強烈！”我嚴肅地説。

“你是來嘲笑我的麼，我也懂富不與官爭的道理，但現在已經栽到你們手裏了。你是當權者，你們想咋樣就咋樣吧，把我殺雞儆猴也行！這樣你們就有政績了！”他憤恨地説。

“我們是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掙錢不能為富不仁，做生意更不能破壞社會秩序，當你覺得自己財大氣粗、手眼通天的時候，也應想想是不是該倒黴了！另外，好好考慮一下，有什麼保護傘之類的也一併交待，給自己爭取一個寬大的機會。”我説。

“你少來這一套，我不需要你給我講大道理！”他冷冷地看着我。

我曾期望他展現一個良好的態度，至少看在我和栗子曾經相愛的過往上，不願看他被戴上冰冷的手銬而鋃鐺入獄。可是，他自負又剛直的性格，使我沒有任何興致和他交談下去。

翌日，我們計劃離開F市前往C市開展工作。在走之前，指示當地黨委政府及執法部門要嚴查此案：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走一個壞人，給羣眾一個滿意的交待。

那個冬天確實很冷，冷到我覺得人心根本不能去觸摸，冷到我仍然記得栗子的樣子，冷到我無法將故事寫下去，只好虎頭蛇尾。

作者：李超，筆名愛的流放島，愛好節目主持、音樂、寫作。在此申明：本文故事系親身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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