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手遊比我想象中更接近PC遊戲的體驗_風聞

這段時間，《暗黑破壞神：不朽》在澳大利亞開始了第一次技術測試。

自從兩年前的Blizzcon上，暴雪過於莽撞地宣佈了暗黑手遊，導致那句“你們沒有手機嗎”成了圈內名梗後，暴雪對這個項目便極為謹慎。原定的推出日期被延後了不少，在長達兩年的時間裏，產品也一直沒有主動公佈什麼信息。

這種低調的策略顯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輿論的爭議逐漸平息，甚至讓不少人忘了這個產品還在開發中，直到它突然開始了Alpha測試——這次測試也是很小範圍的。

這個月中旬，在遊戲第一次測試前，官方邀請了一些媒體前往網易總部提前試玩了《暗黑破壞神：不朽》，並與遊戲的首席設計師Wyatt Cheng和Caleb Arseneaux首席製作人進行了一次電話會議溝通。我也參與其中，在現場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試玩。

我在大學時候沉迷過一段時間暗黑2，暗黑3發佈後也興致勃勃刷了半年。初期暗黑3並不成熟，反而是我玩的最久的時期。當時難度和掉落設計有很大問題，卻也因為不近人情的難度，有種艱苦開荒配裝的樂趣。而且可能是我的興趣點比較異於常人，被廣泛詬病的拍賣行，反而是我另一個樂趣來源，我會守着某個看上的裝備，半夜定鬧鐘起來競拍——這也是最後一款能讓我半夜起牀的遊戲。但總的來説，暴雪低估了人性和工作室的影響，後來取消拍賣行也是理所應當。時至今日，暗黑3早已變得非常成熟，玩起來格外爽快，傷害動輒千萬億兆京，和早年的版本判若兩遊，我也好久沒玩了。

暗黑3的“京”（一億億）

在試玩前，我對暗黑不朽並沒有抱着什麼期待。但我把結論也放在前面，暗黑不朽的實際表現，是比我預想中高的。

我原本會以為看到一個相當手遊化的產品，就像一些diablo like手遊那樣，關卡碎片化、爽快感有餘而探索性和挑戰性不足，甚至可能是明顯Pay-to-Win的。但實際玩起來就很快發現，它實際上更偏向暗黑PC版，有着連續的地圖探索，戰鬥爽快又不花哨，保持在了爽快度和挑戰性兼具的檔位上——這在ARPG手遊中尤其少見。而在商業策略上，暴雪方面的設計者也反覆強調，會保證“你的裝備只可能通過戰鬥來獲取”這一暗黑遊戲的核心體驗，氪金不會直接影響裝備的數值，當然，他們同時也表示“付費用户會物有所值”。

遊戲畫面為海外測試版本，下同

我不打算在本文面面俱到地闡述暗黑不朽有哪些具體的玩法和設定。一方面，這些設定可能在正式版中會發生變化，另一方面，如果你真的對它有濃厚的興趣，這幾天應該早已看過一些相關的情報。像是在凱恩之角這樣的暗黑愛好者論壇上，能輕易搜到很多精確信息，細節到職業的技能參數、傳奇裝備的詳細屬性等等，比這篇詳細多了。

但結合我們當天的試玩和採訪，以及前不久暴雪官方舉行的社區與開發者的對談，依然有一些愛好者關心的信息值得強調。

遊戲的故事發生在2代和3代之間，畫面、美術風格還有音效以及角色都沿用了暗黑3的資源，但引擎用的是網易自研引擎Messiah，曾開發過《楚留香》《荒野行動》等。根據我現場體驗來看，在iPhone12上開到最高畫質後，光影特效很到位，但不知為何畫面顯得有些糊。遊戲默認30幀，也提供了60幀選項，打開後順暢不少。

前20級體驗很順暢，耗時不到兩小時，能提供足夠的沉浸感與循序漸進的技能解鎖，Boss李奧瑞克也富有挑戰性，體驗非常接近PC遊戲。遊戲目前的主線內容可以提供將近48小時的體驗，從59級到60級所需的時間大概是2.5個小時，肝度不高。滿級之後依然可以繼續提升巔峯等級，且賬號下所有角色都可以共享巔峯等級——在這些角色同樣滿級之後。

巔峯樹對應的專精和屬性提升

目前沒有針對符文之語的計劃，傳奇裝備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符文之語的部分功能。當然，也沒有專家模式。

但遊戲提供了符文，一共有15種不同的符文，傳奇寶石與物品的相關配方會使用到符文

你在暗黑不朽中又可以交易了——遊戲提供了集市功能。所有玩家都可以在集市買到交易的材料、輔助物品和以及寶石，但無法從這裏獲取裝備。

集市裏也可以交易傳奇寶石

遊戲會提供PVP功能，但設計師在社區對談時明確表示，“PVP計劃不會將遊戲推向電子競技方向”，這或許是由於暴雪曾在暗黑3的PVP設計上有過挫折——在暗黑3發售前，嚐到電競化甜頭的暴雪試圖把旗下所有的產品電競化，因此一早公開過暗黑3競技場的構想。但限於平衡性始終無法實現，最終在遊戲發售很久後，只上線了一個聊勝於無的PVP功能。在不朽中，暴雪希望PVP功能“可以提供一個有趣的地方，讓所有類型的玩家可以聚集在一起玩”。

暗黑3發售前暴雪策劃中的競技場

顯然，作為手遊的不朽會有更多的社交元素。公會在暗黑3中基本上只是一個組隊頻道，但在不朽中，會有更大型的玩家羣體活動。和暗黑3只能見到同一個房間中的隊友不同，在不朽中，你能在城市和野外即時看到服務器裏的其他玩家，並與其一起戰鬥。測試中我能輕鬆在野外看到同時試玩的媒體朋友的角色，但正式上線後，官方應該會採用分流措施以免遊戲場景太過擁擠。

遊戲是有自動尋路功能的，但表現比較含蓄——只有在完成某個區域的主線任務時，才會解鎖該區域的自動尋路，在尋路中，你可以隨時停下戰鬥，並點擊屏幕中央的按鈕繼續尋路。在此之前，尋路功能並不明顯，僅有導航作用，即地面上會浮現出一條通往目標的路線，但仍需要手動前往。這個設計還挺討巧的，因為自動尋路往往被核心玩家視為快餐化的象徵，而沒尋路又會勸退很多輕度玩家，現在兩頭兼顧了。事實上試玩現場就有不少試玩者被誤導，認為不朽沒有自動尋路，並表達了讚許之情。

不朽取消了傳統的能量條（包括藍條）設定，技能主要圍繞CD運作。暴雪設計師説，他們注意到單純依賴CD會造成“臉滾屏幕”（用來形容戰鬥施放技能之無腦）的問題，所以也加入了隨怒氣積累而蓄力的大招，以及某些技能可冷卻儲存多次施放等。但從體驗來看，改變不是特別明顯。能量傳統的移除，依然是不朽相對於暗黑3戰鬥體驗區別最大的一點，也可以視為端轉手環節中，向移動端妥協最大的一個設計。

遊戲的手感很好，但虛擬按鍵所能提供的技能略少，也沒有快速切換技能的設計，這可能會導致玩家捨不得在技能欄上放置位移和Buff類的技能。在社區對談中，玩家特意詢問開發者“是否考慮為位移或者buff技能專門做一個技能槽？”，並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可以看出暴雪在這方面的思路比較謹慎，避免給手遊版增加過多的複雜性，但這樣也有缺失戰鬥樂趣的隱患。

剩下的就是付費問題了。

關於付費，這是一個複雜議題，也是暗黑手遊需要面臨的主要難點。由於首次公佈的巨大失誤，讓不朽在面世之初，就自帶了更強的輿論爭議屬性，這讓商業化設計變得更加敏感。甚至可以這麼説，不朽能否成功，很大程度取決於暴雪能否駕馭暗黑手遊背後複雜的盈利模式。

因為暗黑類手遊的付費問題的確很複雜。

從理論上説，diablo like遊戲天生適合移動端，刷刷刷的樂趣單純而刺激，適合在手機上隨時隨地爽一會。但大家都能看到，這些年暗黑類手遊沒有一款能大獲成功。因為實際上diablo like與免費手遊有着根本的矛盾，diablo like遊戲本質上就是數值遊戲，核心樂趣就是數值提升，而免費手遊大多以販賣數值為核心去構建商業模型。很少會有一種遊戲類型會這麼純粹地將樂趣與數值掛鈎，這自然導致diablo like遊戲在走向免費手遊的道路上，不可避免會出現遊戲核心樂趣被商業模塊大幅度削弱的問題，即便能獲得商業上的成功，也要面對口碑的崩壞。

在移動遊戲史上，曾經有一個知名系列的發展準確命中過這個問題，它是Gameloft旗下《地牢獵手》系列。在系列的第一作和第二作，《地牢獵手》還是預付費遊戲，提供了移動端上少有的高品質diablo like體驗，在當時也算是有口皆碑。到了第三代，地牢獵手開始向免費遊戲轉型，在受眾擴大的同時，內購也對“刷刷刷”的遊戲性帶來了更大影響，這個時候遊戲還是半聯網的。後面的第四、五代，基本上是遊戲逐漸從單機化全面轉向網遊，從付費遊戲全面轉向免費+內購形式的過程，已經無法支撐刷裝備的核心樂趣，這個系列就逐漸泯然於眾人了。

這種“核心樂趣與商業模型相悖”的問題，直到去年製作標準很高的暗黑類手遊《拉結爾》上線後也未能解決。這款遊戲畫面好，手感棒，暗黑3的味兒十足，趕在官方暗黑手遊青黃不接的檔口推出，還是騰訊發行，結果也沒能推起來。《拉結爾》在TapTap的評分是3.8分，在用户的評價標籤中，最多的一項就是“過於氪金”，可見對於這類遊戲，商業化與內容之間的巨大矛盾。

從政治正確的角度説，似乎一個遊戲對免費玩家越友好，那麼就越該得到稱讚。但稍有理智的人都知道追求免費用户和付費用户的絕對公平是扯淡，一款好的免費遊戲，應該讓免費和付費玩家都各取所需，理想情況下，不花錢玩得不憋屈，花了錢不當冤大頭，而非強求公平。目前來看，這也是暗黑不朽嘗試實現的效果。

在當前版本的不朽中，付費點主要分為以下幾種：

1、鑰石：上古秘境可以在挑戰時使用“不朽鑰石”，來觸發隨機增益和輔助效果，這些效果涵蓋了機關、敵人、特殊狀態等等，從而帶給玩家多樣化的戰鬥。鑰石是可買的，這意味着付費玩家容易獲得更豐富（且很有可能更效率）的秘境Farm體驗、但注意是“容易獲得”，而不是“能不能獲得”，因為鑰石也可以免費獲得，只是多寡而已。另外全隊只要有人使用鑰石，大家就都能獲得相應的效果，所以抱着付費用户的大腿總是沒錯的。

2、付費洗煉石：洗煉顧名思義，就是能把你裝備上的部分屬性隨機替換成別的屬性。洗煉的時候需要加入洗煉石，這種石頭分為“普通”和“特化”，後者可以付費獲取，但作用並非是提高成功率或提供更好的屬性（這是大部分網遊的設計），而是可以縮小洗煉屬性的隨機範圍，讓結果更聚焦到某些玩家更想要的屬性上。同樣，免費玩家也有途徑獲得免費洗煉石。

3、戰鬥通行證（Battle Pass）。這種更加良性的付費機制正在被越來越多的遊戲所採用，來保證玩家能循序漸進地獲取獎勵。在不朽中，戰鬥通行證也有免費和付費兩條路線，付費用户能獲得更多獎勵。值得一提的是，你購買一次戰鬥通行證後，賬號的所有角色就會解鎖付費獎勵路徑。

目前來看，這些付費設計大致遵循了“商業系統不直接影響核心樂趣”的理念。暴雪多次強調，遊戲中的所有故事以及內容均將是免費的，同時遊戲內的所有裝備均需玩家自行獲取，無法購買（全身幻化套裝除外）。理論上付費玩家的體驗將會比免費玩家更加便捷，但無法拉開實質性的永久數值差距。

但也有例外，比如某個強化系統，它的素材固然能免費獲取，但數值的上限特別高，高到玩家基本無力靠免費資源來畢業，那麼就變相拉開了付費和免費用户的實質性數值差距。這是很多手遊的常見設定，希望不朽在上線之時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結語

一個符合玩家期待的《暗黑破壞神》手遊該是什麼樣的？我覺得，它既需要“很不手遊”，又需要“很手遊”。

“很不手遊”的意思是，它揹負了很多IP上的期望，同時又深陷過爭議的漩渦，外界對於其“是否能迎合系列愛好者的喜好”有着更為苛刻的審視，如果它倒向傳統手遊的碎片化關卡、繁重的商業化系統，那註定是個災難。在這一點上，目前的暗黑不朽是讓我意外的，就如開頭所言，它的架構很像PC遊戲，完全沒有ARPG手遊中讓人乏味的碎片化“推圖”。

“很手遊”的意思是，不朽必須尊重手遊玩家的用户習慣，不然就會像手機上的《虛榮》那樣，空有一個好名聲，然後大家都在玩農藥。因為所謂的“核心暗黑愛好者”只佔很小的比重，這款遊戲面對的主流用户依然是那些大眾玩家——這些年，有很多打着暗黑旗號蹭IP的手遊都賺的盆滿缽滿。由於從來不曾有官方正版手遊，“暗黑”這個IP在移動平台上的潛力從來沒有真正被挖掘過，有無數或玩過或聽説過暗黑破壞神的潛在受眾正在等待被喚醒，而他們要的可能只是一個玩着順手的遊戲。所以，在手遊化的過程中，玩法深度和操控上的妥協，是必不可少的。

但凡暴雪在這兩個環節出了明顯差錯，都有可能帶來嚴重的口碑或者市場問題。所以暴雪必須謹慎，這也是遊戲開發進度如此之慢的原因。暴雪在平衡，平衡經典遊戲內容和移動端的適配問題，平衡遊戲性和商業化的衝突問題。可以想見，在平衡的過程中，會出現很多問題和挑戰。但和兩年前的那次災難性的宣發比起來，這次的《暗黑：不朽》已經開了一個很好的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