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跨界和出位:跨年晚會的流量密碼_風聞
字母榜-字母榜官方账号-让未来不止于大2020-12-29 10:14
一場公開宣佈“反跨年”的跨年晚會,收穫了一堆微博熱搜。繼去年B站跨年晚會之後,這次笑果文化的“脱口秀跨年”再度驗證了一點:跨年晚會已經成為一個創新嘉年華,不怕甚至歡迎冒犯和出格。
這場《脱口秀反跨年》集結了李誕、楊冪、張雨綺、毛不易、李雪琴、王建國、呼蘭、朱一旦、鍾美美、羅翔、陶勇等多位明星嘉賓, #李雪琴夢見和王建國結婚生子# #毛不易應該叫王建國#等話題輪番登上微博熱搜,“雪國列車”和“相敬儒賓”CP也再一次引發網友熱議。

圖源騰訊視頻脱口秀反跨年官方微博
《脱口秀反跨年》總導演潘潘告訴字母榜,做跨年晚會,是基於市場環境的考慮,“《脱口秀大會3》今年比較成功,脱口秀的認知度有了很大的提升,如果有一個能夠上升到文化事件的內容形式產生,那對整個脱口秀行業來説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笑果文化CEO賀曉曦告訴字母榜(ID:wujicaijing),公司在覆盤《脱口秀大會3》時,有了做跨年節目的想法,這與騰訊的想法一拍即合,《脱口秀反跨年》成功證明了語言類節目足以撐起一台晚會,“這是行業創造力和表達的被認可”。
《脱口秀反跨年》成功打響了2020跨年晚會的第一槍,在此之後,十幾台跨年晚會將陸續登場,去年開啓 “破圈”之路的B站,也將第二次推出跨年晚會。
一個新的跨年混戰格局開啓了。
脱口秀跨年的一大特點,是跨界。
作為一名刑法老師,羅翔今年迅速走紅,但很快又遭遇網絡暴力而後退出微博,所以他並不願意參加節目,擔心自己的話被人過度解讀。羅翔的團隊是“磕”了很久才確認下來。
企鵝影視天相工作室羣總經理邱越在接受娛理採訪時表示,跨年的名單就應該覆蓋年度事件,邀請到年度人物,拓寬圈層,她在與羅翔團隊前期溝通的過程中發現他的個人表達和價值觀輸出都非常準確,他的身上既有熱度,還具有一定的社會代表性。
除了嘉賓邀請外,如何讓外行用脱口秀的方式表達,並且能貼近普通人的生活,也是一個難點。
表演中,嘉賓毛不易提到了自己在疫情期間愛上了看電視,但看着看着突然害怕電視中沒有他,“其實明星藝人害怕失去工作的焦慮與普通人是一樣的”, 潘潘透露,在節目組與毛不易聊了很多次,他才敞開心扉將自己的焦慮説出來。

毛不易
作為參加過《吐槽大會》和《脱口秀大會》的嘉賓,毛不易雖然話不多,但已經適應了脱口秀的話語體系,真正讓潘潘捏一把汗的是這次有很多嘉賓都是第一次講脱口秀,“在溝通時要激發嘉賓的勇氣,讓他們適應整個脱口秀的節奏,在技術上也是挺難的。”
但新人往往也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賀曉曦在看完羅翔的表演就讚不絕口,羅翔的湖南口音也讓他倍感親切。其他嘉賓也在現場很放得開,被網友吐槽多年的楊冪直接清唱了一段《愛的供養》。

陶勇醫生
陶勇醫生也笑着站到台上,質問那個砍傷自己的患者:“當時醫院裏人那麼多,你都能精準地把我砍傷,這難道還不能説明視力恢復得特別好嗎?”這段表演結束後,現場不少表演嘉賓和觀眾起立致敬,一邊為陶醫生的強大和樂觀感動,一邊為他的段子捧腹大笑,給陶醫生的脱口秀首秀一個又哭又笑的現場反饋。
在《脱口秀反跨年》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裏,跨年晚會約等於演唱會——即使B站打破了衞視競爭的格局,但形式上依舊延續了“演唱會”。
2005年,湖南衞視藉着《超級女聲》的熱度推出了跨年演唱會,並將主要收視羣體定位為80後、90後,從此開啓了演唱會跨年的新紀元。此後各大衞視也開始籌備起了跨年晚會,並且都把重點放在了“年輕人”及“演唱會”上。
李誕在《脱口秀反跨年》裏調侃道“如果沒有李宇春,我們還在過2005年式跨年,冤有頭債有主,全都怪她(龍丹妮)。”
細究起來,龍丹妮與第一屆跨年演唱會並無直接聯繫,但她後續在湖南衞視舉辦的選秀節目《快樂男聲》《快樂女聲》為天娛傳媒選拔了大量明星,這些明星在將近十年的時間裏成為了湖南衞視跨年演唱會的主力軍。超女快男助陣,何炅汪涵分別帶隊快樂家族和天天兄弟PK是當時湖南衞視跨年演唱會的一大特色。
江蘇衞視在2008年入局跨年演唱會後,在舞台的舞美設計和“真唱”上下功夫,《非誠勿擾》走紅的那幾年還會在跨年晚會中圍繞節目做文章;浙江衞視則是2013、2014年以《中國好聲音》的選手為主力,2015、2016年以“跑男家族”為主力。
在2015年之前,各大衞視的跨年演唱會差異化的內容建立在衞視的王牌內容及有獨家合作的藝人的基礎上。
這一年也是跨年晚會的分水嶺,互聯網對傳統衞視的影響逐漸明顯。2015年12月31日,李宇春在湖南衞視跨年晚會上演唱了在B站發佈和走紅的《普通的DISCO》,這是互聯網平台向衞視輸送內容的開始。在後來的幾年中,B站的“親女兒”洛天依分別登上了湖南衞視和江蘇衞視的跨年演唱會。
也是在這一年,羅振宇帶着《時間的朋友》橫空出世。2015年12月31日,《時間的朋友》跨年演講憑藉新穎的形式和硬核內容,形成了刷屏的效果,其影響力不亞於明星薈萃的跨年演唱會。這一晚好多大學生和互聯網人,都在朋友圈曬出了晚會相關圖片或視頻片段。

羅振宇
羅振宇打造的新形式演講跨年,不僅收穫了巨大的關注度,也成功將每年的跨年夜打造成為羅輯思維粉絲的狂歡節。一位關注了羅輯思維兩年的大四學生,在看過錄播視頻後略興奮地描述道,“一直關注羅輯思維,喜歡羅振宇的演講方式和獨到點評,特別是其中有關於人工智能的講述,看完之後覺得創業者的傳統定義被打破,在新的時代背景下,我們感受和利用時間做自己事情的方式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跨年演講由此成為了得到App的流量入口。2016年5月,得到App上線,不到一年時間,總用户數就超過了550萬人,日均活躍用户數超過45萬人,成為知識付費App的領軍者之一。
此後,知識跨年成為跨年晚會的“新勢力”。
但羅振宇的跨年晚會遭到了越來越嚴厲的批評。他在演講中曾經讚譽過的那些代表性的公司,例如黃太吉、樂視、暴風、ofo等公司,都先後“翻車”,因此也一直被稱為“貝利”附體。
而且用户已經不願意再吃“販賣焦慮”的這一套。羅振宇“知識付費代言人”的IP影響力也在逐漸降低。網上有段子甚至説:“中年人聽羅胖的跨年演講,與老年人買權健的營養保健品,其本質上是沒有任何差別的。”
衞視的演唱會紅利也在逐漸消失,因其缺乏創新而不再成為年輕觀眾的寵兒。在明星藝人資源和獨家內容話語權上日漸式微後,衞視不得不在“熱度”上下功夫,明星趕場多個平台、神曲拼盤,成為了跨年演唱會的新標籤。有網友吐槽道,“2020年跨年演唱會有三個衞視演唱了《野狼Disco》讓我以為馬上要進入狼年。”
“神曲與衞視有什麼關係呢?衞視並沒有給神曲提供生長的土壤,只是收割一波熱度,這怎麼能建立羣體記憶呢?”一位文娛從業者質疑道。
同質化的明星資源配置與缺乏和用户強關聯的內容,讓觀眾逐漸對跨年演唱會失去了期待。B站的入局打破了衞視的同質化競爭,以其獨特的文化屬性與內容優勢,在口碑上吊打了幾大衞視,被媒體認為是“給衞視上了一課”。
衞視們曾經擁有強大的內容屬性優勢,但B站、騰訊這些內容平台逐漸在成長過程中產生了更符合年輕人喜好的文化與內容,更能為觀眾提供“一出好戲”。
B站跨年演唱會的音樂總監趙兆在接受採訪時提到,導演宮鵬提到的“交響樂可視化”概念,是國內首次,這種創新對於節目組有很大的挑戰。事實證明內容創新推動了B站的演唱會在跨年晚會紅海中揚帆出圈。
今年B站的跨年演唱會製作團隊還是去年熟悉的團隊,依舊以B站文化為核心,“當你看到洛天依的華麗開場,以及‘爺青回’的懷舊環節,不得不感慨,B站真的很懂它的用户。”一位觀看了B站跨年演唱會錄製的觀眾告訴字母榜。
“B站擁有自己獨特的文化和梗,內容、用户、平台之間具有強關聯性,所以能做出別具特色的跨年晚會。”上述文娛從業者分析道。

B站2020跨年夜《最美的夜》
“優質內容得人心”外,B站跨年演唱會的另一個示範效應是:互聯網公司入局跨年,不失為獲取新流量入口的好選擇。當時就有不少媒體預測,B站之後將會有更多平台打造屬於自己的跨年晚會,騰訊的入局也佐證了這一預測。
不過,一個爆款產品很難獨享紅利週期,各個領域的精品內容會源源不斷地出來,搶佔年輕人的關注。所以,在騰訊視頻的設想中,《脱口秀反跨年》不僅是當做一檔節目去做,更重要的是希望它能成為一種文化與潮流。
互聯網公司的入局並非沒有給衞視帶來危機感。比如,一向以舞台著稱的江蘇開始強化這一優勢,去年將70%的費用用於舞台製作,視覺總導演唐焱打造的打造了兼具審美意象和科技質感的水滴型舞台,獲得了廣泛好評,也讓B站跨年演唱會總導演宮鵬羨慕不已, “我一直很喜歡唐焱老師設計的江蘇衞視的整個舞美,很高級。”

江蘇衞視跨年夜舞台
舊玩家在不斷找新的突破口,新玩家試水探索攪動行業。互聯網新形式讓跨年晚會的局面變得更為有趣,而如何持續不斷延長跨年IP的生命力,也變成了跨年人需要考慮的問題。
“跨年年年跨,流量就在那裏,問題在於有沒有本事拿到這些流量,年輕消費者的品味和偏好也很明顯,如果無法貼近就可能被快速拋棄。”香頌資本執行董事沈萌對字母榜分析道,“年輕羣體逐漸成為消費主力,因此增強對年輕消費者的粘性,也是鞏固自身市場地位的關鍵。”
一位省級衞視的製片人劉林(化名)表示,跨年的節點永遠存在,IP也不會老化,如何把年輕人在跨年當天最想幹的事情和最想表達的情感,與演唱會的表演內容結合,才是做跨年的人永遠要思考的問題。
對於製作平台來説,內容的差異化是競爭的制勝關鍵。但隨着傳播從小眾到大眾再到分眾演變,不同的平台與類型都能找到自己的觀眾,所以無論是笑果文化、B站還是衞視平台,都無意將對方的跨年晚會視作競品。
作為湖南衞視第一次跨年晚會的參與者,賀曉曦認為,各個平台都在不斷創新的過程,B站與衞視的晚會依然很酷,“並不是一定要挑戰前面的人才叫創新,在內容分眾的趨勢下,並不需要把所有內容放在一個層面作對比。”
江蘇衞視跨年演唱會的總製片人王希曾經在接受《中國企業家》雜誌採訪時表示,視頻網站做跨年演唱會並不會給衞視帶來壓力,做跨年的平台越來越多,關注的人也會越來越多,從而帶來更多流量,“這對跨年這個品牌來説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