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速的B站，滯後的社區治理_風聞



©財經新知 原創

作者 | 立青 編輯 | 潮聲

這不是樹大招風，而是當小眾走向大眾後，隱秘的角落會被更多的人發現，或被利用獲取收益，或被更多的人挖出來暴露在陽光之下。一個面向大眾的平台收穫流量和用户之後，也應該承擔起與其體量相匹配的責任。

2020年對於B站來説，是破圈成功的一年。

去年，B站CEO陳睿提出了自己對視頻行業的看法，認為B站所在的行業太殘酷了，長期來看，在中國低於100億美元這個體量的內容平台都將被淘汰。

之後，B站像是按下了快進鍵，不斷加速。

拿下英雄聯盟全球總決賽中國地區的獨家版權，斥巨資舉辦跨年晚會《最美的夜》，推出《後浪》、《説唱新世代》、《風犬少年的天空》等自制內容，加大購買劇集和電影的力度。

B站正在馬不停蹄地擴大自己的圈層和品類，收效也很明顯。

作品層面，《最美的夜》跨年晚會播放量超9000萬，全網超50億，豆瓣評分9.1，實現了數據和口碑的雙豐收。《後浪》引發了全網的討論，《説唱新世代》、《風犬少年的天空》等自制內容在傳播度和討論度上收穫頗豐。

用户層面，截至今年的第三季度，B站的月活用户達到1.97億，同比上漲54%，移動端月活達1.83億，同比上漲61%。

在資本市場，B站突破了陳睿定下來的生死線。截至12月29日收盤，B站市值達286.46億美元，遠超作為視頻行業頭部平台的愛奇藝，而在年初的時候B站的市值不過68億美元。

B站在破圈的路上欣欣向榮，但隱秘的角落裏也潛伏着相應的危機。

聖誕節前夕，B站舞蹈區一個粉絲過萬的UP主，本來準備發佈一條舞蹈視頻，當做送給粉絲的聖誕禮物，但是點開舞蹈分區看着滿屏都是“腿”，最終放棄了這個念頭，只是上傳了一條回答粉絲問題的互動視頻。

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B站的內容尺度存在問題。

在互聯網行業，音視頻、直播和社交是最容易滋生軟色情和擦邊球問題的領域。B站作為一個視頻平台，在二次元的文化土壤中成長起來，在這方面也不可避免地會觸碰到監管的紅線。

12月21日，全國“掃黃打非”辦發佈通報表示，隨着B站的影響日益擴大，在其成長過程中發現了不少問題。相關部門曾先後對其刊載兒童“邪典”、違規境外動畫片、違規使用境外音視頻素材、違規廣告、多款遊戲角色暴露、內容低俗等問題進行整治。

今年以來，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舉報中心共接到羣眾反映B站問題的線索逾五百條。按照轉辦線索，上海市有關部門對B站行政立案處罰6次，約談10餘次。

用户規模不同以往，所面臨的監管壓力也將更加嚴峻。

約談背後，亂象由來已久

B站被約談數十次的消息傳出即引起了熱議，登上熱搜後，一些人直指舞蹈區是B站的“窯子區”，並進一步表示B站的舞蹈區和直播存在大量的擦邊球封面和具有暗示性的話語、標題等，確實需要治理。

在知乎上，也有大量關於對B站舞蹈區看法的提問，諸如“關於如何評價B站舞蹈區”“怎麼看待B站舞蹈區和某些賣肉UP”，時間跨度為近兩三年。

不少答主指出，B站的舞蹈區很多UP主打擦邊球，舞蹈區的熱榜更是被這些內容充斥，同時也表露了對於衣着暴露、舞蹈一般的UP主收穫高流量、高播放量，而一些認真跳舞的UP主卻關注度不夠這種現象的不滿。

在用户和UP主之間一直有着這樣的傳言：舞蹈區和其他分區的審核尺度不一樣，在其他分區不能通過的敏感內容在舞蹈區會比較容易通過。瀏覽不同分區的界面似乎可以驗證這樣的猜想。

不過也有長期關注B站的人表示，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但實際上可能是因為一些人在舞蹈區看到了這些尺度較大的內容，而在其他區只是沒看到，並不代表不存在，而不是審核尺度的問題。

9月，有網友爆料B站音樂分區下的鋼琴區一些視頻尺度很大，“競爭激烈”。從相關內容來看，這類視頻封面擦邊，鏡頭對準彈奏者的胸部和腿部，尺度超過正常範疇和需要。還有ASMR和瑜伽、健身等區域，也都曾出現具有撩撥意味的擦邊和軟色情等低俗內容。

事實上此類現象在直播和視頻行業普遍存在，鬥魚、虎牙等直播平台的舞蹈區也存在大量的擦邊球直播，尤其在晚上類似的亂象更為明顯。

不過，B站最初誕生於ACG文化，從起源看，其自身帶有的日系二次元和宅男文化一向被認為攜帶有軟色情的屬性。B站基因裏的亞文化傾向在其發展的過程中也一直有負面影響。

2018年7月，央視曾點名批評B站含有內容低俗的動畫作品，其熱播作品中存在穿着暴露的少女、曖昧動作，甚至涉及“兄妹戀”等亂倫內容，指出“應制作傳播正能量的青少年節目”。

同樣是2018年，被央視點名之前，B站還發生過“科里斯事件”，一名15歲的UP主科里斯引誘和教唆10歲少女做“文愛”、離家出走等各種不利於身心健康的事情。

作為年輕人聚集的社區，如果不能對內容和氛圍加以嚴格規範，很容易滋生不良後果。

除了擦邊球和軟色情，B站前不久因為馬保國現象曾被人民日報點名批評。

馬保國原本只是一個打着“武學”名義譁眾取寵的人，在B站鬼畜區和UP主們二次創作的加成下，一度成為全網追捧的“頂流”，到處充斥着“年輕人不講武德”“耗子尾汁”的字眼。在B站，關於馬保國的視頻多則流量破千萬，播放量破百萬的視頻比比皆是。

鬼畜區作為B站流量較大的分區，為馬保國的現象提供了發酵的途徑和場所。鬼畜是對嚴肅正經話題進行解剖後通過重複、再創作等形式以達到顛覆經典、解構傳統、張揚個性、強化焦點、諷刺社會等目的的一種藝術形式。

鬼畜起源於日本彈幕網站Niconico，在A站和B站將Niconico的模式引入國內的同時，鬼畜文化也一同在國內形成和發展。

隨着內容製作者的增加和鬼畜文化的內容創作生態的變化，鬼畜和惡搞之間的界限逐漸變得模糊。一些UP主為了點擊量，蹭熱度將熱門的素材剪輯在一起，但內容質量低劣，忽視價值觀和道德感，容易演變為娛樂和流量至上的狂歡。

在全網陷入關於馬保國的狂歡漩渦之時，人民日報發文指出這是一場譁眾取寵、招搖撞騙的鬧劇，控訴在背後為了商業利益推波助瀾、炒作放大的互聯網平台。

當天晚上，B站緊急發文表示，將對馬保國相關視頻進行嚴格限制、審核、管理，並強調B站用户創作視頻的初衷是諷刺、批判。

但是人民日報指出了問題的本質：推波助瀾、炒作放大馬保國的一些互聯網平台為的無非是流量至上，背後還是利益。

無論是平台還是資本，蹭熱點、找賣點的前提，都應遵循公序良俗和正確的價值觀，否則就會淪為淺薄而拙劣的商業遊戲。B站回應中的初衷沒有問題，但回顧整個事件，B站似乎沒有起到應有的風向和價值觀引導作用，有放任和和追逐流量的嫌疑。

B站問題映射行業痼疾，規範走在監管之後

B站問題的產生有其基因所在，但放在行業來講，一些問題也是互聯網內容創作領域在發展過程中會遇到的。

在視頻和直播領域，內容審核難度較大，又以人工審核為主，難免會出現疏漏和誤審的情況，也因此成為互聯網中容易滋生軟色情、擦邊球、暴力等低俗內容的領域。

對於平台來講，從B站舞蹈區部分視頻可觀的播放量和彈幕量，到鬥魚、虎牙等平台一些舞蹈主播幾十萬、上百萬的訂閲量可以看出，這些擦邊球和低俗內容的受眾具有一定的體量，流量也夠大。

因此，平台出現類似問題，在發酵造成大範圍的不良影響之前，一般不會去主動處理或者大面積管控。

2018年，快手、火山小視頻等短視頻平台上出現了大量未成年懷孕的視頻，以未成年生子為噱頭，爭相炫耀，在平台算法的助推下，一些發佈者也因此成為“網紅”。央視對此進行了報道，引發廣泛關注。輿論認為，這些“出格”的行為可能會對更多的未成年人形成示範效應。

在央視報道的第二天凌晨，快手官方微博作出回應，稱已查刪和封禁了相關的視頻和賬號，關閉了關聯推薦功能，增補了審核規則。

之後，快手負責人被約談，被廣電總局責令立即整改，要求全面清查庫存節目、排查賬户、加強審核等，還將視整改效果，依法採取進一步的處置措施。

快手CEO宿華公開發布致歉信，向公眾承認錯誤，宣佈整改。與快手一同被責令整改的還有今日頭條，“內涵段子”因導向不正、格調低俗等問題突出被永久關停。人民日報對此評論，如果一味追求爆款，卻不拆除引發危機的“爆破點”；如果貪圖飆車式發展，卻無視“剎車”功能失靈；如果只要價值，不要價值觀，甚至鼓吹“算法沒有價值觀”，就難免出事。

關於馬保國的事情，人民日報同樣也指出了價值觀的問題。B站的回應和下架相關視頻的速度同樣迅速。

這都證明，在一些問題上，這些平台並不是沒有能力處理和整改，而是需要看來自監管的壓力如何。

數據顯示，第三季度，B站月活用户達到1.97億，通過100道社區考試答題的正式會員數量達9700萬。

B站從一個小眾的ACG社區發展成為泛娛樂視頻平台，當受眾增加，其平台存在低俗內容產生的影響波及範圍也會更廣。這也是一個平台從小眾走向大眾所必須經歷的。

在內容生產方面，PUGC內容第三季度佔據B站平台整體播放量的91%，B站的月均活躍UP主數量達170萬，同比增長51%，月均投稿量達560萬，同比增長79%。

隨着用户量的增加，對內容的需求也會增加，蹭流量、蹭熱點、打擦邊球的內容生產者也會聞風而來，B站在內容、彈幕、評論等方面的審核和管理方面將面臨更大的難度。

當前，B站用户的平均年齡為 21 歲，新增用户的平均年齡為 20 歲，來自城鄉的用户分佈比較均勻，50% 來自於三線及以下的城市。

以年輕人為主的受眾也意味着，B站在價值觀和內容的引導方面責任重大。

當前瀏覽B站，會發現仍然存在不少具有暗示性意義的封面和標題，一些視頻的彈幕和評論仍然是低俗內容的狂歡。B站在社區治理方面相對滯後，整改力度存疑。

B站如今被約談數十次，成為“掃黃打非”十大熱點網絡話題，證明其問題嚴峻，已經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重視。如果不能進行有效地自我規範和約束，數十次的約談將只是一個開始。

“高速馳騁的企業，尤其要注意把握好方向盤，繫好安全帶，助推後浪們安全衝浪，奔湧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