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雲飛：俄羅斯遣返中國肺炎患者？謠言背後的蹊蹺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揚雲飛】
新鮮出爐的俄羅斯總理米舒斯京，剛剛走馬上任就碰上各種不順心的事情。隔壁中國爆發的新冠狀病毒疫情，讓俄羅斯政府機構也深感不安。
這主要有幾個方面的原因，首先是經濟方面，受疫情影響國際原油期貨價格和主要原材料價格一路走低，這對雄心勃勃要搞“大建”的俄羅斯政府實在不是好消息，其次還有與中國的經貿往來也正在受到影響，遠東地區林業加工企業基本都停工了，而從中國訂購的各種商品，也必然會遭到延期。
不僅如此，二月中旬準備在索契舉行的高層投資論壇也被取消，雖然沒有明確的説明，但是原因也很清楚，既然不會有中國代表團前來，那這個論壇也就缺乏意義了。
第二個層面是現實威脅，中俄之間有很長的共同邊境線，如果疫情大規模在俄羅斯本土爆發，而又沒有針對性藥物的話，對俄羅斯將會是個沉重的打擊。
俄羅斯新總理米舒斯京（圖片來源：俄羅斯衞星新聞通訊社）
第三個是媒體領域，疫情爆發後，全世界都很關注，俄羅斯也不例外。值得注意的是俄羅斯傳媒領域分為幾個不同部分，互聯網上的新媒體和自媒體非常發達，整體而言各種假消息滿天飛，各大聯邦媒體多數情況下報道還比較客觀也做了很多科普和解讀的工作。但是這是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年代，媒體要吃飯，就得需要大新聞。
説起來米舒斯京作為計算機領域的專家，對互聯網和新媒體並不陌生，畢竟從蘇聯末期就是該領域科班出身的專家。
所以前幾天政府工作會議的時候，他特意提醒下屬：對公眾發言的時候，一定既要保持專業性，也要保證“接地氣”，就是要做好解釋工作讓非行業專家也能聽得懂。
當然他説這話也不是無的放矢，起因是有個部門對外公佈去年四季度，因物價回落要把最低生活標準的金額降低3.25個百分點，因為這一數據關係到一系列政府補貼標準，各個媒體蜂擁而至都在講這是政府要降低補貼了。
第二天該部門才出面澄清自己出台的數據和補貼標準無關，但是消息已經放出去了，街頭巷尾還是到處傳説這搞税務的當總理果然不行，不但會多收税還會降補貼，位置還沒坐熱的米舒斯京就這樣為下屬部門背鍋成了“吸血鬼”，“米扒皮”……
如果説這一事件是下屬部門背鍋，兩天後米舒斯京就自己給自己製造了一個大新聞，不曉得他會不會事後找自己的秘書算賬。
這就是所謂的俄羅斯要驅逐攜帶冠狀病毒的外國人一事。這裏要提前解釋一下，俄國政府內部，使用的語言非常複雜和獨特，這個傳統從沙俄時代就開始了。這種複雜的書面語言習慣影響了俄羅斯的法律體系，讓該國的相關法律寫得相當複雜，這就給作為金融和計算機領域出身的米舒斯京，在閲讀國民健康衞生相關條規時會產生不少的障礙，因為是非專業出身，他也不可能看得很完全，只可能拿着秘書給他的摘錄來唸。
這有些類似中國古代當官要學文言文和英國公務員要學拉丁語，俄國更進一步，基本上每個部門都有自己的語言表達方式，不但多數俄國人聽不懂，梅德韋傑夫都抱怨過有三個部門的公文他看不懂。
前天米舒斯京在記者招待會上，恰恰就被問到政府正在採取哪些措施對抗冠狀病毒疫情。他回答我們政府今天決定把冠狀病毒定義為第一危險等級的疫情，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驅逐該病毒攜帶者，或是進行監視居住和隔離治療。然後這句話就被等大新聞等的眼紅的各路媒體爭先恐後掐頭去尾的報道為：俄羅斯要驅逐患病的外國人。
其實吧，仔細解釋俄羅斯的法律法規細節比較讓人頭疼。舉個例子可能更加容易理解，比如説艾滋病也被俄羅斯列入第一危險等級，那麼被查到患病的外國人就會被監視居住然後驅逐出境，這已經執行很多年了，也不會引起什麼關注。但是艾滋病病人屬於既沒法徹底治療，也不是急病立刻致死，而且也不通過空氣傳播，那麼驅逐出境也是很合理的。
他讀的是“俄羅斯已經成型的衞生防疫法”的相關規定，而且是照本宣科讀了總綱部分的內容，後面有分項的細則規定具體哪種病情要怎麼處理。他的權限只是確定疾病的危險程度，冠狀病毒納入某個範圍內，相關的法律就自動生效了，過程不受總理控制。所以他也只念了一段相關法律的總綱，驅逐出境這個選項根本不適用於冠狀病毒患者。
就像前文所説，但是因為俄羅斯的相關法律寫的太複雜，作為金融和計算機領域出身的米舒斯京不可能看完全，只可能拿着秘書給他的摘錄來唸。他出身金融和計算機專業的專家，但是畢竟不是醫學方面的專家，秘書給他準備稿子的時候，抄了一段相關法律裏的總綱，他就跟着唸了一遍，然後就被媒體抓住了送上門的大新聞。
俄羅斯衞生部長斯特沃特索娃（@RT）
而冠狀病毒屬於空氣傳播的感染性疾病，一旦確診要立刻隔離治療以避免新的被傳染者出現，這在管理條例裏是高於驅逐出境這一選項的，不然驅逐過程中俄羅斯自己的警察、海關、邊檢、機場人員還有機組人員就立刻成了新的潛在感染者，這不是瘋了麼？
這在執行層面根本不現實，所以俄羅斯衞生部也在第二天就對中國大使館做出了澄清，説明患者必然會得到治療。其實這即符合俄羅斯的法律，也符合俄羅斯的利益。説的更多一點，就算米舒斯京真的下令驅逐，作為政府總理他也沒有這個權限。所以具體如何對待病人，以俄羅斯衞生部的説法為準。
之前説過米當然也不是説完全沒有影響，這個等級調升後，如果説有一架飛機或是汽車等其他載具，裏面明確有病人或是剛剛離開疫區的話，有可能會被俄羅斯禁止入境，或是只能在嚴格監控的情況下臨時入境。
幾年前中國赴非洲的埃博拉病情治療隊，包機回國的時候途徑莫斯科就“享受”過一把這種待遇，降落後只提供加油等服務，沒有允許人員下飛機，事後不少中方當事人非常的憤憤不平。
所以從俄羅斯目前這一則看似不是謠言的謠言中，我們依然可以一窺新總理上任後的一些俄羅斯政治生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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