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嘴邊上的這個城中村，九成居民是外來人員，防疫工作怎麼開展？

離陸家嘴金融城不遠，有一處名字也相差不遠的城中村：大陸家宅。但與摩登的陸家嘴不同，大陸家宅曾是農民住宅，至今未能拆遷。**200多户居民擠在簡陋、逼仄的屋子裏，約9成是外來人員，且人員結構複雜，排查難度大。**疫情當前，又正值返滬高峯，對洋涇街道的社區工作人員而言，做好這處城中村的防疫工作，成了當前最大的挑戰。

沒有條件居家隔離

從空中俯瞰，大陸家宅呈狹長的一條，一條不到200米的直道連接兩個出入口。一扇門在鉅野路上，旁邊是菜場、醫院、街道辦事處、派出所等；從另一扇門出去，就到了民生四村，和一個社會停車場。

俯瞰大陸家宅。 洋涇街道供圖

直道的一側是一堵牆，零星插着幾棟矮樓；另一側，是大陸家宅的主體部分，盤根錯節，走進其中，就像外地人走進了北京的老胡同。

在屋外的居民不多，偶爾有人洗菜、晾衣服、聊天，也都戴着口罩。路面稱不上乾淨，有些垃圾、污水。髒兮兮的貓狗團在地上，警惕地看着路過的人。

正在洗菜的居民。 胡幸陽 攝

隨便敲開一扇門，狹小的屋子裏，一名中年男人正在灶台上炒菜。離灶台兩步遠，一張雙層牀上下鋪都躺着人。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難聞的氣味，混雜着黴味、體臭與炒菜的香味。記者表達來意後，男人不耐煩地説：“出去！出去！”

這樣的屋子，在大陸家宅裏很常見。社區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裏房屋空間本就不大，還有羣租等情況。各家家中也沒有獨立廁所，都要到社區裏的公共廁所如廁。

大陸家宅的公共廁所。 胡幸陽 攝

**“這裏根本沒有居家隔離的條件。”**洋涇街道辦事處主任康向清説，“因此，我們與浦東新區協調，將所有重點地區返滬人員統一送至集中隔離觀察點。”

此外，他們還向提前致電居民，告知這一情況，勸説其儘量不要返滬。“一些居民聽説要去集中隔離觀察點，就選擇先不回來了。”康向清告訴記者，這也變相減少了返滬人員的數量，減輕了社區工作人員的工作壓力。

8人管理8個居民區

轉悠了沒多久，記者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並不是因為自己不熟悉這裏——洋涇街道巨西居民區書記蔡萍則告訴記者，他們社區幹部也沒完全弄清裏頭的構造。

**“比如門牌號，沒什麼規律可循。初一晚上，我們拿着門牌號找人，都找了半個小時。”**她説。記者這才發現，每户門上或牆上，大都刷着紅漆，寫着數字和字母。但正如她所説，眼前這户刷着33D-1，緊挨着的一户卻是A-5。甚至，連出入口旁的一個小亭——記者還以為是門崗——裏頭都住着一户人。

紅漆刷上的門牌號。 胡幸陽 攝

“我們排摸了很久，大概搞清楚了，橫槓前相同的數字或字母，一般代表着同一個房東，或是同一家人的房子。”蔡萍説，“不過這對開展人員排查工作幫助也不大。我們還是選擇用地毯式排查的方式，不漏掉任何一個人。”

所謂地毯式排查，就是用“笨辦法”，花力氣，比如逐户打電話、敲門。如此一來，工作量一下增加幾倍。記者瞭解到，大陸家宅沒有居委、物業，更沒有業委會，屬於“三不管”區域；只有城中村工作站兩名工作人員，管理大陸家宅與街道另一處動拆遷基地。

正在逐户排查的社區隊伍。 胡幸陽 攝

特殊時期，巨西居委接過了這裏的防疫工作重任。蔡萍説，**居委一共才8名工作人員，本就要管理7個居民區。大陸家宅防疫工作複雜、量大，且居民並不完全配合，他們已忙得不可開交。**洋涇街道抽調了機關、事業單位甚至附近農貿市場的工作人員予以支援，負責維持秩序、上門排摸等工作，但人手仍有些捉襟見肘。

“巧手段”輔助“笨辦法”

“笨辦法”也並不都有效。社區工作人員的電話只能打到登記過信息的屋主，但有很多居民都是租客，甚至是二轉手、三轉手的租客。致電房東，房東也搞不清自己屋裏住的是誰。

敲門也不是都能敲開的。有的人還沒回滬，有的人則不願配合。記者採訪時，遇上正帶隊逐户排摸的洋涇街道協管隊隊長高電聲。他説，剛剛遇上一個不配合的小夥子，讓他拿個身份證都要磨蹭半天，詢問許久才承認，自己前一天從外地回滬，未去居委登記。

這個幾平米大的小屋裏住着不少人。 胡幸陽 攝

12人的隊伍，兜完一圈大概用時2小時。“一家家地敲門。登記過的再檢查一次證件，沒登記過的當場登記排查。有的人還沒回來，過段時間再兜一圈，再挨個查。”

瞭解了各色困難，洋涇街道黨工委、辦事處專門開了個會，一一應對。房東不知租客是誰？那就讓他再聯繫二房東、三房東，直到聯繫到住户為止。醜話説在前頭，房東不配合，萬一造成後果，按照相關法律，他與租客一樣要擔責。如此一來，聯繫上了一批人。

家中無人？那就把告知書貼在家門口，一方面讓返滬住户能及時查看；另一方面，要是告知書被撕下，巡查人員馬上就能知道住户已返回，第一時間通知社區工作人員上門排查。

貼在門邊的告知書。 胡幸陽 攝

洋涇街道還關閉了小區連接民生四村的出入口，僅剩的那個出入口，時刻有人檢查——不僅測體温，還檢查臨時出入證。

康向清説，憑出入證進出，**一來能限制外來人員流動，二來也能驅動一批居民主動登記。**截至目前，已發放460多張出入證。在大陸家宅大門口，記者看到，戴着口罩的居民們正按要求，間隔一米排隊，憑身份證與門牌號登記領證。

城中村也有“北歐式”排隊。 胡幸陽 攝

一名剛剛登記完的居民對記者説，自己並非重點地區返滬人員，本不願登記，但沒有出入證實在不方便，“只能來登記領證”。

“大陸家宅兩扇門都開着的時候，這裏就像一條通道，周邊居民、社會人等都從這裏穿過，到菜場、停車場、民生四村等地方。”居民成阿婆説，“門一封，人少多了。不方便是肯定的，但我理解這個做法——人流少了，更安全，我們也更安心。”

成阿婆向記者展示出入證。 胡幸陽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