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為：危機大考前，有人不及格，更多人挺起了民族脊樑
編者按：
2月23日，統籌推進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工作部署會議在北京召開。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出席會議並發表重要講話。
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提到，“這次新冠肺炎疫情，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在我國發生的傳播速度最快、感染範圍最廣、防控難度最大的一次重大突發公共衞生事件。這是一次危機，也是一次大考。”
面對大考，領導幹部是關鍵。對此，習近平總書記也對各級黨委、政府以及領導幹部提出要求，指出少數幹部在抗疫期間存在不敢擔當、不願負責，仍在搞形式主義、官僚主義。這些都是對黨對人民極端不負責任的，決不能容忍！並指出，打贏疫情防控這場人民戰爭，必須緊緊依靠人民羣眾。
如何打贏防疫人民戰爭、總體戰、阻擊戰？如何在疫情防控中檢驗幹部作為？對此，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院長張維為教授接受觀察者網採訪，就疫情防控“人民戰爭”、防疫中暴露的治理短板、國際社會的防疫“輿情戰”等問題作出了評價和解讀。以下為採訪全文。
2月23日，統籌推進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工作部署會議在北京召開。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出席會議並發表重要講話。 新華社記者 鞠鵬 攝
【採訪/觀察者網 朱敏潔】
**觀察者網：**從春節前到現在，全國人民都在和新冠病毒疫情做鬥爭。對於這場疫情防控阻擊戰，您的總體如何評價？
張維為： 應該説，我們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但我們通過這場全民動員的阻擊戰，避免了一場浩劫，這就是我總的判斷。
我們知道，國際上衡量疫情傳播力最常用的指標是RO，中文叫“基本傳染數”，它假設一種傳染病，在沒有任何外來干預的情況下，會傳染的人數。一般認為，R0值為1，那就是一般傳染病，但R0值一旦超過1，傳染人數會指數級地增加，直至完全失控。這次新冠病毒，國內外多數專家把它的R0值定在2-4之間，也就是超強，與1918年造成5千萬人死亡的西班牙流感是一個級別的，所以形勢比較嚴峻。這次停靠在日本橫濱附近海域的“鑽石公主號”遊輪就是一個典型例子，從最開始一個病人，到現在已經有600多人被傳染。
回想起來，如果沒有中央果斷決定封城、同時打響武漢保衞戰、全國各地啓動一級響應機制，如果封城晚了哪怕2-3天或者全國只啓動二級響應機制，那今天恐怕就不是一個武漢危機，而是3個武漢危機，5個武漢危機，甚至更多，很可能將是一場劫難。這次武漢致死率高，主要是疾病在武漢突然爆發，武漢的每千人病牀數是7，遠遠高於新加坡的2.5，但疾病一旦突然爆發，出現了醫療擠兑，就像銀行擠兑一樣，任何地方一下子都無法應對，現在全國支援下，武漢的情況終於緩和下來並逐漸好轉。
不管你今天有多少抱怨，但最終沉下心來，就會看到，這次要是沒有中央的斷然決定，沒有全國一盤棋的中國模式，後果將不堪設想。坦率地説，要是換一個國家，換一種制度，根本沒法應對這種危機。它要怎麼應對？只要看一看澳大利亞和美國加州去年是如何應對森林大火的，看一看日本2011年是如何應對福島核事故的，看一看美國2005年是如何應對卡特里娜颶風災害、2009年是如何應對H1N1病毒的，再回頭比較中國是怎麼應對2008年汶川地震和這次新冠病毒的，你就明白了。
1月23日，漢口站。圖自路透社
**觀察者網：**這次疫情爆發後，國際社會、特別是世界衞生組織，總體上高度肯定了中國的應對行動，但疫情是否也暴露了我們治理體系的一些短板？
**張維為：**目前的情況是這樣的，從我現在看到的信息來説，外國的專業同行總體上高度認可中國的工作，如世界衞生組織、柳葉刀等，一般都用“透明高效”等詞彙來形容中國確認病毒的過程，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和國際組織也高度讚賞中國對疫情的應對舉措。
但這個過程中確實出了一些問題。2003年非典以後，中國實際上建立了世界上最好的傳染疾病直報系統，可以從村裏直報到中央，但這次還是出了問題。前幾天，我碰到復旦大學公共衞生學院胡善聯教授，他説這個系統曾經預報了輸入型脊髓灰質炎病毒的個案，上報之後馬上就得到重視和處理。
從現在回溯來看，12月30日湖北衞健委發佈了疫情通知，隨即國家衞健委就派出了一批又一批專家，這是相當強的力度，但回頭看專家當時得出的結論，是不是太忽視了臨牀大夫的意見，是不是關於疾病定性的標準太本本主義？還有地方政府的官僚主義、形式主義等問題，總之大家有疑惑。國家監察委正在武漢進行相關調查，相信最終會水落石出。等這場戰疫勝利後，我們要認真總結教訓，把存在的短板一個個補上。
**觀察者網：**當然，疫情也考驗了幹部隊伍的能力。中央多次發佈通知，對幹部職責、能力提出要求。我們發現，這次疫情中心地方政府的作為，更多的是一個技術官僚的操作，沒有政治擔當。在您看來，這次疫情暴露出幹部隊伍存在哪些問題？
**張維為：**總體上看，我們的組織路線是“選賢任能”，這一定要肯定，但在實際工作中，還是看到不少地方沒有真正落實“選賢任能”，經常是某某幹了這麼多年了，應該給他安排一個什麼位子。像衞健委主任這樣的工作，在“以人民為中心”發展理念指導下的今天，屬於特別重要的職位。這次被下崗的黃岡市衞健委主任也好，武漢市衞健委主任也好，總使人聯想到民間早就存在的“無知少女”説法，也就是無黨派人士、知識分子、少數民族、女性。雖然這種説法不一定準確，但我們的組織部門要警覺起來，要真正落實“選賢任能”，唯才是舉。
還有一個就是幹部的擔當問題。最近幾年黨中央一直在強調幹部要有擔當精神，但現在還有不少幹部做事情是技術官僚的風格，沒有擔當，脱離羣眾，不接地氣，上面沒有明確具體指示，自己就什麼都不做，或者以官僚主義、形式主義的方式來應付，只講“術”，不講“道”，這是一定會栽跟頭的。
“道”就是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道”就是徹底的實事求是，只要心中有這根弦，就會有強烈的問題意識和擔當精神。我看到一個報道，湖北省潛江市的領導很有擔當，1月17日潛江市委書記吳祖雲還在武漢開會，聽到自己的潛江市出現了30多個病人情況異常，他馬上感到“這個事情太大了”，他就主動佈置集中收治這些病人，馬上動員所有百姓都呆在家裏，停止一切公眾聚集活動。潛江市先走了一步，情況就好很多，這個百萬人口的城市，病例是湖北最低的。
這次抗疫中，老百姓心中有桿秤，許多省市領導得到百姓的好評，比如浙江、上海、江蘇、湖南、河南、四川、廣東等。同時，我們也看到湖北臨陣提拔重用了4位優秀的一線抗疫幹部，這是選賢任能的一種靈活機制，也是我黨尊重實踐的傳統。
**觀察者網：**面對重大疫情，國際上有人伸出援手，也有人落井下石，比如有外媒對中國抹黑、造謠，您如何評價這種情況？
**張維為：**1月31日那天凌晨3點半，我專門起牀看了世界衞生組織總幹事譚德賽的記者會電視實況轉播，雖然他不得不宣佈：這是“引起國際關注的公共衞生事件”，面對大批提挑剔性問題的西方記者，他至少有兩次頗為激動地強調，這種定性絕不是對中國投不信任票，相反，世衞組織對中國控制疫情的能力充滿信心。他説，中國為疫情控制做出的努力是舉世罕見的，“如果沒有中國政府的努力，現在我們會在中國以外的國家和地區看到更多的病例，甚至是死亡人數。”
他還稱，中國的舉措為國際社會應對疫情“設立了應對疫情爆發的新標杆”。這是分量很重的一句話，也就是説中國創立了一種應對突發疫情的新的國際標準。譚德賽説，世衞組織做出這個決定，是考慮到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的國家，他們應對危機的能力非常薄弱，他們經不起這種新冠病毒帶來的挑戰。
世界衞生組織總幹事譚德賽
譚德賽作為來自第三世界國家埃塞俄比亞的世衞組織最高領導人，我想他深知，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的應對突發性疾病的應急能力，遠遠弱於中國：非洲埃博拉病毒，死亡率40.4%。沙特的中東呼吸綜合症病毒，死亡率34.4%。他2月4日還説了這麼一段話：世界今天有一個“防疫窗口期”，因為中國通過自己的努力，99%的病例都出現在中國境內。從我現在看到的外國評論，幾乎專業機構和專業人士的評論，都高度認可中國政府的應對，認為中國不僅在保護自己，也是在為保護整個人類。
譚德賽總幹事專門提到中國能在十天內建成上千病牀的醫院，指的是我們的“火神山醫院”。建一個醫院，包括排水、消防、供配電、照明、通風、空調、5G通信、醫用氣體工程、淨化工程、市政配套、污水處理等全部在內，十天內完工，連美國脱口秀節目主持人驚歎不已：十天？我們美國是一個項目從父親的時候開始，到他抱孫子的時候還沒有完成。
這場疫情是一場人類面臨的共同災難，國際社會團結一致共同應對才是正確選擇，就像過去人類一起應對天花、鼠疫等瘟疫的挑戰。但西方總有一些幸災樂禍的人，想藉此機會進一步抹黑中國，他們把武漢組建的方艙醫院稱為“集中營”，把今天的中國稱為‘東亞病夫’”，西方也有媒體公開使用“黃禍”這個詞。美國商務部長羅斯公開對媒體説，這場疫情將有助於製造業就業機會迴流美國。
但這次情況與過去不一樣，幾乎這些觀點一提出來，立即引來國際輿論的譁然，引起海內外有識之士的抗議和反駁，因為多數人都認為：任何人都不能踐踏人類文明的底線。西方一些偏執狂對於中國的迅速崛起耿耿於懷，現在突然發現這麼一個落井下石的機會，好一番熱鬧，但他們很快會失望的，疫情不久就會過去，疫情過去之後的中國將更加強大自信地走向世界經濟、政治、科技舞台的中央。
**觀察者網：**最近國內外就疫情對中國經濟會產生什麼影響的討論也很熱烈，您有什麼看法？
**張維為：**從短期來看，影響相當大，特別是服務業。從長期來看，影響應該可控。春節長假本來是服務業的黃金季：餐飲、旅遊、交通、電影院線等這次都受到重大影響，光一個温州市就退掉20多萬桌酒席，全國就是不計其數了。對於許多企業，這個時期很艱難，但一定要想辦法挺住。馬雲那句話沒有錯：今天很殘酷，明天很殘酷，後天很美好，但多數人到明天晚上就放棄了。這場疫情之後，中國經濟和市場一定會有一個強烈的反彈。非典那一年也經歷了這個過程。從大格局來看，中國經濟的特點總是東方不亮西方亮，北方不亮南方亮，最後全國都會亮起來。
此外，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紛紛開始出台措施支持中小企業。在做好防疫工作的同時，積極復工復產，打好經濟保衞戰，這也呼喚各級幹部的擔當精神。另外，中國經濟會形成新的增長點，這次疫情之後，估計分級診療，遠程診療，遠程辦公，遠程課堂，智慧城市，健康醫療、中醫藥，生物製藥，健身養身，文化消費等都可能成為新的增長點。中國人在危機中永遠會看到機遇，把壞事變成好事，中國甚至可能在這場以人工智能、5G，大數據為代表的新工業革命中邁上一個全新的台階。
**觀察者網：**提到國外，其實最近韓國、日本、新加坡等國的疫情也令人擔心，各國也都做了一些應對舉措，不知您怎麼看？
**張維為：**我也很關注這些國家的疫情。總體上看，中國採取的強有力防控舉措，為世界各國創造了一個防控窗口期，世衞組織總幹事一直呼籲各國抓住這個窗口期，但像日本這樣的國家好像還是低估了疫情，很多舉措令人詫異，包括對“鑽石公主號”郵輪疫情的處理，還有“吹哨人”巖田教授的突然沉默，不知疫情最後會發展到什麼程度。我的判斷是，這些國家的疫情如果能夠控制在中國湖北以外省市的水平，它們的醫療體系估計可以應對，但如果發展到湖北的程度，它們的醫療體系可能會崩潰，這將產生一系列嚴重後果。
**觀察着網：**這段時間以來，觀網讀者也非常關注疫情發展動態，您有什麼話想告訴我們讀者嗎？
**張維為：**這次大批大批的逆行者，在祖國最需要的時候，衝上去了，他們奔向武漢，奔向湖北，共赴國難。他們感動了中國、感動了世界。這樣的國家，這樣的民族，這樣的軍隊、這樣的年輕一代，是無與倫比的。現在總體局勢已明顯好轉，曙光就在前面，讓我們一起迎候勝利拐點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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