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魯鄭巴黎日記：學中國不行，可以學西班牙和意大利嘛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宋魯鄭】
2020年3月16日 週一 陰雨
今天對中國和世界來説，都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這一天，境外的確診病例總數和病亡數第一次雙雙超過中國本土。只是中國已經到頂，國際上才剛剛進入爆發期。
一場突出其來的遭遇戰，我們中國打贏了，西方以逸待勞紛紛棄守。既為中國人自豪，也為這個世界擔憂。特別是身在海外的華人華僑，這一情緒尤為濃烈。
昨天有一個疑似華人在微信中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一開始有感冒症狀，後來開始咳嗽，發燒37度，有時到38度。拉肚子，關節也會痠痛。這幾天開始頭痛胸痛。打急救電話，告知只有呼吸困難到需要搶救才會接去醫院。現在是一愁莫展。
當然，也不僅僅是華人，以英法德日瑞（瑞典和瑞士）等為代表的眾多發達國家，早已放棄對所有輕症的檢測和治療。這不僅是理念問題，也説明它們的醫療體系已經無法應對這場疫情了。
只不過有的國家目前危重病人還不算太多（如法國有300例），死亡人數還沒有達到意大利的規模。但隨着越來越多人感染，輕症轉為重症的越來越多，法國意大利化的可能性很高。
總之，只要不採用中國的辦法迅速遏制疫情傳播的國家，都會走到這步田地。只是這個世界還沒有經歷過一個國家長期出現醫療擠兑的情況，會出現什麼後果誰也不知道。
截至3月16日，法國每日新增確診人數
今天是“宅”的第四天，宅的時間越長，切身體會越深，就越對中國民眾敬佩有加。春節期間是一年裏少有可以縱情吃喝玩樂的時刻，然而全國十四億人，政府一聲令下，紛紛宅進家裏，而且一宅就是兩個月，展現了對政府的高度信任和支持。
而法國總統馬克龍週四宣佈當晚零時關閉所有酒吧、電影院等娛樂場所時，多個城市的民眾湧進尚未關閉的酒吧，進行最後一夜的狂歡！唉，疫情下，政府鼓勵大家去投票，擁抱民主，民眾則在疫情下湧入酒吧狂歡。真是令人驚歎的絕配。
法國政府和衞生部門應對疫情出了這麼多嚴重的失誤，法國民眾似乎毫不在意，也沒有人去追根溯源，到底是誰的責任，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媒體只是跟着熱點跑，要收視率、點擊量，也沉不下心來去做深度訪談。反對黨精力都用到各種政治利益的爭奪上，對疫情更是漠不關心。整個社會如此，政府怎麼可能去反省？怎麼可能去改進？
可以舉法國兩個很嚴重的例子。
一是1月下旬兩名中國遊客來到巴黎後，一位老者患病，按法國的要求拔打了急診電話。不料，堂堂的巴黎醫院竟然誤診，認為是普通感冒，就讓他回去了。那時候全球都聞中國人色變，警惕性高得很，而這麼專業的醫療機構竟犯下了如此低級的錯誤。後來，老人病重，再赴醫院才確診。這整個過程中不知接觸過多少人，造成了多大風險。
後來這位被耽誤的老人成為法國也是整個歐洲首例死亡病患。不過，法國很幸運，而且也可以説是奇蹟，如此重大失誤竟然沒有一人被感染。當然，這個過程中也沒有一個人受到處分。
然而，當這樣的錯誤第二次出現時，法國就沒有先前那般幸運了。
2月12日，一位60歲的老師出現感冒症狀，他先去看了自己的醫生，也是被當成普通感冒。可見直到這個時候，法國舉國上下都絲毫沒有任何疫情的意識。後來他又多次到醫院治療，直到他病亡後，法國才對他進行檢測，證實是新冠肺炎。這一次失誤引發了嚴重的社區感染，許多醫護人員也中招，不少醫護人員被隔離。自此，法國一發不可收拾。
就在今天下午，巴黎市長宣佈市內公園和花園將在幾個小時後全部關閉。原因是昨天本應該宅在家裏的法國人，“珍惜”陽光明媚，紛紛湧入花園和公園。所以説，法國的疫情爆發絕對是人禍，是自上到下完全漠視的結果。
從這兩個例子也可以知道法國是如何白白浪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疫情爆發後，總統才下令訂購2億個口罩，衞生部長也才要求擴大檢測能力，此時全球已經一罩難求了。中國生產全球一半的口罩約45億隻，為了打敗疫情，中國一個月就進口了20億隻口罩！這還不包括全球各地華人華僑捐獻的。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法國嚴重的失誤實在太多了。意大利疫情大爆發後，法國也出現了本土病例。這時在里昂舉行法國與意大利的球賽，3000名意大利球迷湧入。電視轉播上可以看到沒有一個人戴口罩，人緊挨着人，隨着比賽而瘋狂喊叫，看不見的飛沫必然四濺。數萬人啊，法國政府這是什麼腦回路？！
不過，我在法國二十年，也想替法國説幾句公道話。雖然它出現了太多不應該出現的重大失誤，但其表現在西方發達國家中並不是最差的。
雖然昨天法國堅持投票，但畢竟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政治事件，有需要舉行的壓力。而英國昨天竟然連一場馬拉松比賽都不取消，6200名跑者參加，現場未見有人佩戴口罩——此時英國已確診1391人，死亡35例。而早在3月1日，巴黎的馬拉松比賽就已經取消了，那時候法國才151例。英國人的另一震驚世界的壯舉，則是趁西班牙民眾在家隔離時，大批英國遊客前往西班牙海灘度假，即使警方試圖勸離都沒有效果。
我只能這麼説：如果你對法國不滿意，那麼就去看看英國；如果想對絕大多數國家不滿意，那就去看看中國吧。
從昨天開始，巴黎封城的謠言開始瘋傳。即使衞生部長澄清了，也絲毫不起作用。也不怪大家不相信政府，這位衞生部長的回答實在不夠明確。週四馬克龍宣佈關閉學校之前，教育部長還在媒體上大講關閉學校不是選項呢。不僅法國政府如此行事，特朗普對歐洲宣佈禁飛令時，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更沒有通知歐洲。
不管怎麼樣，寧可信其有吧。更何況在社交媒體上，圖片和視頻顯示大量的軍車正開往巴黎。我還是決定出去再補點鮮果、蔬菜。結果發現，雖然是週一，但超市前的停車場已經爆滿，超市裏也是人頭攢動，而且還無人戴口罩。本就儲備充足的我立即決定折返。
電視上也是同樣的消息，尤其以巴黎和尼斯最為嚴重。尼斯家樂福門前，密密麻麻的人排着隊等着開門，也同樣是沒有任何人戴口罩。這樣應對疫情，簡直是揚湯止沸。
民眾在家樂福前排起長隊（圖/法媒）
不過今天，電視節目裏的嘉賓討論有明顯的變化，建議完全採用中國的辦法，我差點都受不了要衝到衞生間！把世衞組織推薦的中國方法完全無視，批評中國的強制隔離政策 ，現在倒好，火燒眉毛了，才知道自己錯了，要抱佛腳了？
看看其他國家的新聞，讚揚中國，要求採用中國辦法的呼聲四處響起。美國紐約州州長在寫給特朗普的公開信上，直接要求學習中國，政府介入，動用國家力量。當然，地方領導人此時只會考慮救災，不會介意國內的政治正確和地緣政治，所以也才有膽識講出真話。
上午法國政府發佈消息：當地時間晚上八點，馬克龍總統將再次對全國發表講話。形勢一下緊張起來，顯然，封城的傳言要變成事實了。只是昨天剛鼓勵大家出門去投票，今天就宣佈封城，這轉的彎也太大了吧。
今天驚人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俄羅斯、加拿大、德國宣佈關閉邊境。而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消息來自比利時：政府決定終止憲法（直譯過來：終止新政府的憲法。去年選舉過後一直組不成新政府。當時的首相要擔任歐洲理事會主席，於是10月菲利普國王委任威爾梅斯為比利時首位女性首相，帶領看守政府），授權總理特殊權力以應對疫情。這是全球第一個採取如此激烈政治措施的國家，而且還是一個實行標準西方民主制度的國家。
想想西方當初對中國措施的無理批評，雖然憤憤不平，但還是覺得理性正在西方迴歸。這個理性就是不再從價值觀和理念出發，而是從解決問題的角度入手。雖然代價很大，是用無數西方民眾的生命換來的，但能夠覺醒還是值得讚揚。
西方過去一直都是有這種理性的。美國內戰爆發的當天，林肯總統就立即宣佈終止人身權利保護法，繞過國會採取一系列措施。只是自從西方獲得冷戰勝利後，這種理性精神開始消退。如果這次疫情能夠令西方重歸務實理性，特別是能夠合理看待中國的發展模式，也算是對那些逝去的生命的一種補償吧。
政治的震撼之後就是經濟：在美聯儲大幅降息至零利率、7000億美元量化寬鬆等王炸手段重磅救市之後，美股一開盤就熔斷了，半個月以來的第三次，最後竟然幾乎下跌3000點，差點引發二級熔斷。法國和德國也都再度下跌10%以上。
美聯儲的水準無需懷疑，但如此大手筆救市卻慘敗也是空前。很顯然，問題不在經濟，也不在資金的流動性，而是疫情。假如此時突然研發現疫苗或者出現特效藥，全球股市將立即止跌回升。
晚上八點，在雄壯的馬賽曲聲中，總統馬克龍開始發表五天內的第二次全國講話。他沒有宣佈巴黎封城，而是封國：關閉和歐盟以及申根國家的邊境三十天；自17日中午12點起，十五天內，舉國限制出行，除了工作、就醫和購物，也禁止親友聚會，違反上述規定將受到懲罰。同時動用軍隊運送病患，在阿爾薩斯建立軍隊野戰醫院。所有改革一律停止，包括備受爭議的退休改革。第二輪市長選舉也不出意料地宣告推遲。另外一大舉措則是徵用出租車和酒店，供醫護人員使用。同時投入3000億歐元用於抗擊疫情（約佔GDP的15%）。
比這些措施更令人動容的是，馬克龍至少六次強調：“我們是在戰爭中！”足見危機之嚴重。確實，今天法國新增病例第一次超過1000例，全國確診病例已突破6000人！
馬克龍在巴黎總統府愛麗捨宮發表電視講話（圖/中新網）
隨後內政部長宣佈了政策細節：全國動員10萬名警察和憲兵執行限制令，違反者罰款38歐元，最多135歐元。中國沒有動員警察，也沒有罰款，一切都由居委會代勞了。顯然中國的社會成本更低，也更有效——居委會了解情況啊。體制的不同，到了關鍵時刻就顯出差距來了。
這一套凌厲的組合拳在中國人看來太過熟悉了，法國終於開始抄對作業了！特別是建立軍隊野戰醫院，太有火神山、雷神山的精髓了。還是那句話，當危機到了一定程度，如果不想毀滅，理性就必然迴歸。如果普世價值解決不了問題，就會被取代。
很有意思的是，媒體特別註明這是學習意大利和西班牙的方式。儘管誰都知道原創者是中國，意大利和西班牙都是中國的追隨者，還都在接受中國的援助。畢竟學習西班牙和意大利不違反政治正確，也不損光輝形象。再往下其他西方國家就更沒有阻力了，可以理直氣壯地説是在學習法國呢。
不過法國這套組合拳和中國比還是有一個重大的疏漏：沒有停工。人員流動仍然很大，而且還都沒有口罩。政策在實行一段時間後，應該還會再調整。
不管法國的措施是否太晚，轉彎是否太急，是否還有疏漏，是否迴避原創，這都不重要。它能在緊急關頭做出正確的決定，還是體現了大國深厚的底藴。法國近代以來也是命運多舛，首都多次被佔領，但它能一直躋身於世界大國行列，還是有其獨到之處。今天的表現，終於可以點個讚了。
現在西方已經完全陷入疫情的災難狀態，面對這一空前變局，中國應對的任務依舊艱鉅，風險依舊很高。中國打贏疫情、鞏固勝果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更關鍵：能否率先開發出疫苗和特效藥。
客觀來講，中國有自己的強項。一是這個病毒中國認識得最深刻。二是其他國家主要精力都放到應對疫情上了，而且以它們的方式，疫情持續的時間將相當長，中國可以投入的研發資源是目前西方難以企及的。現在中國已經有8種疫苗在進行有效性評估，走在了世界前列。當然，疫苗已經是戰略領域，競爭非常激烈。今天美國也已開始疫苗臨牀試驗，持續六週。中國即使不能成為第一個，也一定不能讓疫苗被某個國家所壟斷。
目前中國在檢測試劑方面已經有了明顯優勢，而且由於本土疫情已經幾乎歸零，也有能力供給全球。現在我國研發的14種檢測試劑已經進入歐盟市場，向意大利、英國、荷蘭等11個國家供貨。德國、法國和美國雖然也開發出檢測試劑，但本國都不夠用，這個龐大的市場就只能拱手讓給中國。更何況這是救命，不是單純的商品，代表着一個國家的科技能力和形象。
如果兩場都打贏，中國對世界的貢獻難以估量，軟硬實力也將上升多倍。許多事涉中國核心利益的問題，解決起來也能從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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