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之朗波之斯:伊朗歷史上的瘟疫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伊之朗波之斯】
從古至今,人類社會遭受了無數次瘟疫帶來的災難,處在歐亞大陸十字路口的伊朗也不例外。伊朗歷史上曾發生過霍亂、鼠疫和結核病等危害性極大的傳染病,其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7世紀左右。瘟疫的發生,在造成人們死亡的同時,也在某種程度上成為改變歷史的助推器。據説曾稱雄西亞的赫梯王國於公元前1200年突然銷聲匿跡,就是由於瘟疫傳播的原因。
在整個伊朗史上,鼠疫屢屢發生,造成了深重的災難。高死亡率的鼠疫迅速蔓延,可能與以下原因有關:由於歷史條件的影響,醫療水平有限;缺乏有效的檢疫設施;人們對疫病的認識不到位,在埋葬逝者前要在河中洗淨屍體並將屍體轉移到聖地,如馬什哈德,庫姆,納傑夫和卡爾巴拉等地。
與此同時,伊斯蘭教關於瘟疫的宿命論解釋,也麻痹了當時人們的思想。伊斯蘭教把瘟疫這種危害極大的自然災害視為安拉的意志,人們往往只是以封齋、祈禱之類的形式尋求出路,甚至逆來順受,把死於瘟疫當作殉道。《布哈拉聖訓實錄全集》就有這類的論述:“五類人被視為殉道者:瘟疫致死者……”
下面,我們就具體梳理一下伊朗歷史上具有代表性的瘟疫事件——
公元541-543年,地中海東部爆發瘟疫,瘟疫從意大利傳到敍利亞,巴勒斯坦和伊拉克後,到達了現在的伊朗,傳染給了波斯帝國的軍隊和人民。公元544年,交戰中的羅馬帝國軍隊和波斯帝國的軍隊感染了瘟疫。
公元627年,鼠疫大流行,導致靠近巴格達的薩薩尼亞首府切特西芬(Ctesiphon)死亡超過10萬人,史稱“第一次穆斯林大瘟疫”。此後不久,波斯國王史羅耶(Shiroyeh)死於鼠疫。公元634年至642年,瘟疫在波斯“偉大國王”葉茲迪吉德三世統治地流行。葉茲迪吉德鼠疫可能是敍利亞和巴勒斯坦鼠疫的另一種名稱,被稱為阿姆瓦斯瘟疫,在638至639年造成近25000人喪生,史稱“第二次穆斯林大瘟疫”。
公元688到689年間,一場毀滅性的瘟疫席捲巴士拉,導致7萬餘人死亡。瘟疫的爆發,削弱了拜占庭帝國與波斯帝國的實力,一定程度上也為伊斯蘭教的崛起和阿拉伯帝國的建立創造了極佳的歷史機遇。
689年至1270年之間,沒有關於鼠疫對波斯造成影響的具體記載,但是瘟疫似乎繼續在波斯全境蔓延,直到13世紀中葉。伊斯蘭黃金時代的著名醫學家阿里•伊本•阿巴斯•馬居斯(Ali ibn al-Abbas al-Majusi,933-1000)在他的名為《醫學全書》(Kitābal-Malakiyy)的醫學著作中描述了鼠疫;阿維森納的老師阿布•薩爾(Abu Sahl’Isa ibn Yahya al-Masihi al-Jorjani,960-1000)寫了一篇有關鼠疫的文章;阿維森納(980-1037)的《醫典》(The Canon of Medicine)指出了鼠疫的臨牀徵兆;波斯醫師伊斯梅爾•賈楊(Esmail Jorjani,1042-1137)提到腹股溝淋巴結腫大是鼠疫的徵兆。

阿里•伊本•阿巴斯•馬居斯
1270年,意大利著名的商人、旅行家馬可•波羅路過伊朗西北部的大不里士時,當地發生了瘟疫,在《馬可•波羅遊記》中,他提到由於瘟疫而關閉了城門。
薩法維時期(1495-1735)曾爆發過幾次較大的瘟疫,遍及伊朗北部的吉蘭、大不里士、加茲温和阿爾達比勒等地區。庫姆曾爆發持續五年之久的瘟疫,造成約12000人死亡。公元1727年在吉蘭再次爆發了鼠疫。1731年,在哈馬丹和伊朗西部地區再次爆發瘟疫,造成約20000人死亡。1738-1739年,由於鼠疫的流行,加速俄土戰爭的結束。
1772-1773年,伊朗鼠疫大流行,伊朗人首次將檢疫措施引入波斯灣地區。這次鼠疫據估計在當時伊朗實際控制下的區域造成了約200萬人死亡。鼠疫於1772年冬被傳入伊拉克首都巴格達,並於1773年到達巴士拉。僅在巴士拉,每天就有至少1000例的死亡記錄,最終鼠疫導致當地25萬多人死亡,後來該鼠疫傳播到印度孟買。鼠疫也沿着波斯灣向南蔓延至布什爾,並於1773年到達巴林。1797年,伊朗阿塞拜疆發生瘟疫。
1800年,伊拉克北部的摩蘇爾市爆發鼠疫,並蔓延至巴格達和伊斯坦布爾。當局採取了檢疫措施,以防止鼠疫傳播。據記載,在此次瘟疫中,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工人被轉移到巴士拉郊外的一個村莊,由於隔離措施的實施,沒有歐洲居民遭受瘟疫的報道。

資料圖 作者供圖
1830年,鼠疫流行影響了整個波斯灣地區。這次鼠疫始於1830年秋季,爆發於伊朗北部的大不里士,導致30000餘人死亡,導致當時伊朗的首都從大不里士搬到了阿爾達比勒。1831年,鼠疫傳到伊朗北部其他城市,導致馬贊達蘭和拉什特數千人死亡。同年,伊朗的瘟疫在伊拉克傳播,結果導致伊拉克馬穆魯克王朝的終結。
1829年至1835年和1870年,在伊朗西部的庫爾德斯坦、克曼沙赫和哈馬丹地區的瘟疫流行導致數千人死亡。1836年,因霍拉桑發生瘟疫,伊朗國王穆罕默德沙改變了遠征赫拉特的計劃。
1876年,伊朗西南部的舒什塔爾爆發鼠疫,疫情在短短幾個月內導致1800餘人死亡。同年,吉蘭再次報告發生了鼠疫,對經濟產生了極大的負面影響。當時,有來自伊斯坦布爾的意大利醫生為波斯瘟疫的流行提供幫助。此外,在1877年,鼠疫在伊朗東部的霍拉桑和裏海周圍再次爆發。在1869-1872年間,伊朗還發生全國性的特大饑荒伴隨着霍亂等瘟疫流行,伊朗人口從1千萬鋭減到850萬,遊牧人口減少尤甚。
卡扎爾王朝的納賽爾丁•沙國王統治時期的軍隊高級醫師穆罕默德•拉齊•塔巴塔巴伊(Mohammad Razi Tabatabai),在1875年撰寫了一本有關鼠疫的著作,其中描述了當時伊朗的醫療習慣並討論了鼠疫的控制措施。在1870-1882年之間,西奧多里德斯博士(Dr. Theodorides)記錄了庫爾德斯坦是鼠疫多發之地,並注意到該地區某些村莊是鼠疫的疫源地。
1877年,伊朗西北部霍拉桑省薩卜澤瓦爾以北的一個村莊爆發瘟疫,造成37人死亡。1877年,拉什特、布什爾和克曼沙赫等城市再次報告了該鼠疫的流行。之後,波斯灣周圍地區發生了毀滅性的流行病;就在這次瘟疫流行期間,英國軍隊在布什爾的亨加姆島建立了第一個檢疫中心,以防止這種傳染病的進一步傳播。

資料圖 作者供圖
1906年,伊朗東南部錫斯坦和俾路支斯坦省爆發鼠疫,但鼠疫的流行僅限於錫斯坦周圍地區,據信該傳染病是通過從印度進口的布料傳播到該地區的。1910-1911年,伊朗南部布什爾發生瘟疫,在此期間人們逃離了城市,對當時的經濟產生了負面影響。1912-1913年,鼠疫在布什爾再次出現,當時記載有750餘人死亡,進行了4000例疫苗接種。這幾次爆發的瘟疫,大多是從印度傳過來的。1913年,伊朗的兩個省發現了疫情:一個在西部的庫爾德斯坦,另一個在東部的霍拉桑。1924年在伊朗西南部的霍蘭沙爾和阿巴丹爆發了鼠疫。1932年,瘟疫在霍拉桑的托爾巴特賈姆地區再次出現。
瘟疫也發生在英伊石油公司在伊朗南部開採石油的地區,該公司採取的措施對控制該地區的鼠疫有很大影響。1925年,在伊朗南部地區開始接種鼠疫疫苗,併為4553個人接種了疫苗,對房屋進行了消毒,並根據新的疾病報告,採取對應措施,例如,對所有衣物進行消毒,隔離患者,推倒房屋(有償賠償)以及禁止在該地進行重建。
1947年,伊朗西部的庫爾德斯坦再次爆發疫情,由於庫爾德斯坦存在種類繁多的野生鼠和跳蚤,該地區已成為伊朗鼠疫最為流行的地區。在這些自然疫源中,主要的是長爪沙屬,包括紅尾沙鼠、馬氏桿菌、維諾格拉多夫沙土鼠、特里斯特朗沙鼠,在瘟疫的持續爆發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後兩種對疾病的病因極為敏感,而前兩種則具有抗藥性。因此,庫爾德斯坦鼠疫的存在取決於這些動物之間的生態相互作用。除這些物種外,還存在其他類型的齧齒動物,例如田鼠、中尾目、五趾跳鼠屬等。這些齧齒動物很少見,而且在該地區的流行演變中作用較小。
1953年,伊朗政府在哈馬丹西北100公里處,庫爾德斯坦邊界的阿坎魯村建立了一個研究中心,該中心開始進行鼠疫研究,此後一直作為伊朗西部鼠疫的監視中心運行,持續了20餘年。該中心的卡里米(Karimi)博士研究得出,鼠疫細菌可以在土壤中存活數月。
1966-1967年,伊朗巴斯德研究所所長馬塞爾•巴爾塔扎德(Marcel Baltazard)和他的伊朗同事對該地區的14102只齧齒類動物進行了研究,發現了66只受感染的齧齒類動物。在此期間,爆發了9次鼠疫,大部分在庫爾德斯坦,有156人死亡。證據表明,從田間感染鼠疫的罕見案例可知該地區在沒有家鼠的地方爆發了鼠疫,這是由於跳蚤在人與人之間傳播所致。由於村莊的人口稀少,村莊之間的距離太遠以及通信手段的匱乏,這種起源於村莊的鼠疫傳播實例往往很快消失。但是,當鼠疫進入到人口密集的城市地區時,鼠疫會立即成為類似於中世紀時期的可怕疾病。上一次正式報道的庫爾德斯坦鼠疫的爆發是在1966年。研究結果表明,鼠疫耶爾森菌可以在死去的齧齒動物的洞穴中存活數年,然後重新感染定居在這些空洞中的新齧齒動物。除了已經建立的齧齒動物-跳蚤-齧齒動物循環,他們還證明了洞穴-齧齒動物-洞穴循環的存在,使得鼠疫桿菌在其流行病灶中可以進行流行病的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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